一陣靜默,戚泠表情沉著,半點不提過去的事情,一句陰錯陽差就想打發掉吳衣行。
吳衣行緩緩勾唇問:「那你知道言禾有問題的時候是什麼心情?」
吳衣行觀察到戚泠的手一僵,笑意更甚。
戚泠:「我錯了。」
吳衣行:>
戚泠:「我錯了。我當時的心情。」
戚泠聲音沉鬱:「我不該喜歡他,也不該刻意阻止愛慕他的女性,我不該約他想要說清楚,我已經在這深淵裡,不該拖他下水。
&錯了。可是我認識到的時候,太晚了。」
戚泠直視吳衣行,她亦是被這坦陳堵得一句話也說不出。
這些話隔了這麼多年,仍帶著強烈的愧疚的情緒。
戚泠深吸口氣吐出,苦笑:「言禾是非常、非常固執的一個人,當我認識到的時候,已經太晚了。」
吳衣行沒說話,手摩拭酒杯,微微低頭。
戚泠:「他的計劃,並不會輕易為一個人改變,他想做的事情,他就會去完成它。甚至他打定主意不告訴別人的事情,也能,瞞很久。」
吳衣行:「……是的。」
戚泠很快和何慧分手了,他並不想何慧看出來他對言禾的心思,況且他對何慧,確實也沒有任何的心思,他改變不了自己的性|向。他不需要出去玩,不喜歡陪女孩兒逛街,他只想守著言禾,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價。
何慧哭著走的,他傷了一個女孩子的心。
他果然,也不太配被愛。
戚泠想。
開頭的好與壞已經不重要,他又搞砸了。
當他把藥遞給言禾的時候。當他守在言禾床邊念那些童話故事的時候。當他看著言禾難受無能為力的時候。當他勸阻不了言禾放棄嘗試的時候。當他看著言禾嘔吐、看著言禾哮喘反覆發作、看著言禾……一臉蒼白滿頭虛汗的時候。
他總是這麼想。
剩下的愧疚、無能、難受的情緒已經沒有用。
他只有埋在心底。
和言禾住了半個月,像是一場拉鋸戰,沒有硝煙,他只覺而每天的沉痛麻木比前一天更多一點。
言禾當他心存愧疚例行公事,想要恢復的心愿也更迫切。偏偏戚泠看得出來,說不出來心裡話。
言禾經常趁他不注意,往人群里跑,時間長短不一,回來的時候,總是滿臉的蒼白。
他衝著言禾發脾氣。
言禾安靜聽完,笑著道:「總是有這一關的,我不想一直麻煩你,我……又不可能和你一起一輩子。」
戚泠的雙手不住顫抖,強迫自己轉頭不回應。
是不可能。他們本來不是一條路上的人。
這只是,他的,一廂情願。罷了。
這件事上戚泠退了一步。退步之後,是更無法忍受抑或承受住的結果。
言禾哮喘和嘔吐發作頻繁起來。
言禾自己出門,有幾次回來的時候都是直接衝到洗手間,戚泠就站在外面,聽著他的嘔吐聲。言禾拒絕他進去,不想被看到那麼狼狽。
言禾出來的時候,他會遞一杯水給他。
言禾還會笑著說謝謝。
笑得戚泠的心近乎惱怒,近乎、痛楚。
但是言禾的情緒並沒有他表現得那麼穩定,言禾的焦慮隱藏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戚泠能感覺到,兩個人之間的氣氛,漸漸崩成一根弦,就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斷裂。
那一天也並不遠。
那天,早晨陽光一如既往的好。
學校的運動會一如既往舉行如火如荼。
言禾已經很久、很久周五不去打籃球。他也不圍觀。戚泠也不敢提起。
那天全班一起看比賽,言禾微微仰頭,戚泠能感受得到言禾的期盼。那無數個周五,他曾今一身汗,手肘搭著他的肩,笑的無比開懷。戚泠的心對疼痛逐漸已經喪失敏銳的感覺,仍舊把這一切收到了眼底,又深埋在心。
場上的男生言禾認識,下場的時候玩笑般將球拋給言禾,言禾接住,又傳回給他。
男生笑問:「最近周五怎麼看不到你了?」
言禾禮貌道:「最近忙。」
男生拍了拍言禾的肩:「那回見。」
言禾的笑差點沒崩住,片刻後,只說:>
那男生抱著球笑著揮手走了。
等戚泠再回頭,已經看不到言禾。
戚泠往偏僻的洗手間去,聽到裡面嘩啦啦的水聲,看一眼,言禾不斷用水拍著臉。
戚泠站在外面,不一會,言禾走出來,戚泠隱在邊上的樹木旁。
其實他也沒藏著,就靜靜站在不起眼的一隅,言禾根本沒有精力關注周圍的變化。
他走得很緩,脊背崩得筆直。
戚泠的眼眶發熱,看著他走出視線內。
言禾很久會好不起來,大夫說了,戚泠也接受了,唯獨他自己。
唯獨他不肯接受這個結果。
掙扎嘗試,像是被蛛絲纏住的昆蟲,越掙扎情況越是糟糕。
戚泠怎麼會不懂?
又怎麼會不知道。
他有些頹然捂住眼睛。
傍晚的散步,多了半個小時,戚泠在客廳等著,看著手錶,等回來的言禾是跑上來的,急急往衛生間裡跑,門都來不及關,戚泠就聽到嘔吐聲。
戚泠無法形容他的心情。
他進去半跪在地上,給言禾拍背,希望他能緩一緩。
地板冷硬,戚泠膝蓋不舒服,但是他不知道言禾還能不能感覺到這個不舒服。
言禾沒拒絕他,接過他遞來的水漱口。
按按鈕,衝掉嘔吐物,合上馬桶蓋。
言禾暫時沒力氣站起來,坐在地板上低頭喘氣。
沮喪和無能為力讓他焦躁。
戚泠一言不發,只陪著他。
言禾抬頭看戚泠,戚泠垂目,言禾更是有幾分說不上來的難受。
不是針對戚泠,倒是針對自己。
太久了,真是太久了……言禾幾乎覺得,他,好不起來了。
言禾低聲道:「我在樓下小超市買的東西還沒拿回來。」
戚泠接口:「我去。」
言禾搖頭:「我等會去,你……讓我靜靜。」
戚泠堅持:「我去吧,你休息。」
言禾:「我說我等會去。」
戚泠看言禾,額頭上有細碎的冷汗,臉色蒼白,唇上那三分紅也褪乾淨。
戚泠生氣:「你這個樣子怎麼去?」
言禾抬頭,面無表情:「我會去的。」
&看看你的樣子!」
言禾:「不用你管。」
戚泠咬唇。
言禾也覺得自己話說重了點,又強忍著不適:「謝謝你,我現在脾氣不好……別和我說話了。」
戚泠有點麻木:「你知道這是你第幾次這樣沖回來了嗎?」
言禾無言。
戚泠咬牙:「你這樣根本不會好,你強迫自己幹嘛?」
言禾被戚泠的話一刺,起身要走,戚泠擋在門口。
言禾:「讓開。」
&你讓開啊!」
戚泠固執守在門口。
言禾惱怒:「你能陪我多久,我總不能離了你不活了吧,我這半年必須好起來。」
戚泠緩慢艱難道:「我可以陪你慢慢來。」
&慢是多久?嗯?如果十幾二十年呢?」
戚泠看著言禾淺色的眼眸,因為憤怒微睜。
他聲音低微沙啞:「如果是,我陪你。」
言禾近乎無奈:「你讓我出去,我這次一定能忍住,我還想再試一次。」
&在折磨你自己。」戚泠寸步不讓。
&又怎麼樣,我要好起來啊,我還是社會的一部分,面對人是最基本的事情。」
戚泠:「你這樣對你的病情根本沒用,你發病的頻率在增加,你知不知道?!」
一片靜默。
言禾閉眼,喘氣:「知道。」
睜眼眸光堅定:「這是我能想出來的最好的辦法,我總不能什麼都不做等著它自然好,萬一它不好了呢?」
萬一它不好了。
萬一整夜的失眠今後成為常態。
萬一再也打不了籃球。
萬一……變成廢人一樣呢?!
言禾壓住心底的恐懼,不願再去想這些無法迴避的問題。
也不再想逐漸增加的藥劑分量。
抽出手,往前走一步。
戚泠猛然將他抱住。
言禾感覺戚泠整個在發抖發顫,他蒼白的嘴唇無聲嘆息。
言禾:「你放開我,戚泠。」
&
&不起。」
言禾:「別說那句話,我不想再解釋。」
&沒有必要為了無謂的愧疚……」
言禾驀然感覺到右肩濕了。
&不會讓你出去的,不要折磨你自己了。」
&是無謂的愧疚,那個酒吧,我知道,我故意約的地點。
&不起,讓你經受這些。
&說了謊。」
言禾一時腦子有點轉不過來:「為什麼?」
他感覺戚泠又抱緊幾分,他和戚泠身高差不多,言禾看不到戚泠的表情。
言禾以為他不會放開的時候,反而戚泠鬆開了。
他往後退了一步,眼眶紅的,滿臉的淚,但是並沒有哭聲。
和那天的臉,近乎一樣。
戚泠絕望道:「因為我喜歡你。
&為我不喜歡女孩,我喜歡,喜歡男孩。
&和那裡的人,一樣。」
言禾無言,滿腦子像是冬天才下過的雪,一片白茫。
戚泠又退了一步:「不管你恢復有多久,我都陪你,我會守著你找到辦法的。
&果,如果我喜歡你這個事情……」
戚泠難過得幾乎說不出來話,露出個笑,在那張哭臉上。
&果我喜歡你這個事情,
&你感到噁心。
&不起。」
&不是有意的。」
戚泠倉皇轉身,往外走去。
顧不得擦乾臉上的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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