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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落之中,兩個年輕的姑娘分別提著一把長劍,正激烈對抗著。
她們身姿優美,動作雅致,與其說在比武,倒不如說是在跳舞。
畢竟她們學的都是同一類武功,都傾向於好看而不實用,適合有錢人家的公子哥或小姑娘學著耍耍。
但白雪卻看得很入神,雙眼微眯,目不轉睛。
她分析著眼前的情況。
中午的時候,突然就有個女子找上門來,問衛國公有沒有把她們怎麼樣…
她直呼衛國公的名諱,語氣毫不尊重,想必本身就有很高貴的身份或權勢,亦或者和衛國公關係過於親近,不需要那些所謂的尊重。
那麼因此,白雪認為,這個年輕女子在衛國公的身邊,一定有一些話語權。
看到她也是穿著武服,提著佩劍,白雪便通過言語,讓她和姐姐白冰相互交流一下。
都是學劍的姑娘,這是可遇不可求的,兩人打在了一起,是越打越過癮。
白雪有意識地讓兩人感情升溫,等她們打完之後,又連忙遞過去熱茶。
在官采曦的角度來說,這個白雪妹妹真是善解人意,這個白冰也是武藝不俗,真是一對可愛的姐妹。
可惡的是,這樣的姐妹,竟然被周元這般欺負。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官采曦安分了幾天,現在心思又忍不住活躍了起來,想要踐行自己那一套所謂的正義。
「我們…還沒有被欺負…」
白雪低著頭,俏臉發白,眼眶裡淚水都在打轉,顫聲道:「但想來也逃脫不了這樣的命運了。」
看她淒楚可憐的表情,官采曦真是心疼極了,咬牙道:「周元那王八蛋,明明已經達成目的了,卻還不肯放你們走,還說自己不是好色!」
白雪心頭一動,果然聽到了有用的信息——達成目的了?是指父親寫的東西的確有用嗎?白家的確不必誅九族了嗎?
想到這裡,她演技更加精純,連忙握住了官采曦的手,小聲道:「姐姐別亂說話,雖然我不知道你是誰,但衛國公是咱們惹不起的,我們姐妹是在劫難逃了,雪兒卻希望姐姐不要惹到那人,免得也沒有好下場。」
聽到這句話,官采曦眉毛一掀,大怒道:「我有什麼惹不起他的!我還用得著怕他!」
白雪更是欣喜,不怕衛國公,那說明一定能夠為白家說話。
她故作輕鬆,強行擠出笑容:「姐姐不怕他就好,那雪兒就放心了。」
「我們姐妹的命運已經註定,只盼望姐姐以後過得開心。」
「只可惜,我們姐妹的付出是微不足道的,或許我們最終也要被誅九族呢。」
「不過能在生命的盡頭,認識姐姐這般的人兒,也是心滿意足了。」
說到最後,白雪已經是流下淚來,聲音哽咽。
官采曦心中大痛,連忙抱住了白雪,急道:「好妹妹你千萬別這麼想,周元他不是濫殺之人,只要他答應了的事,他會做到的。」
「哎呀我現在就要去問問他,他到底要怎樣嘛,明明已經拿到了想要的情報,怎麼能翻臉不認人呢!」
她站了起來,拍了拍白雪的肩膀,道:「好妹妹,我這就幫你問問去,你放心,只要你們白家給的東西少是沒問題的,我便要替你們爭取爭取,我倒要看看周元能怎麼說!」
她懷著心中的正義,懷著對少女的同情,氣沖衝來到了周元的正廳。
但還未走近,心中又忐忑了起來。
她真的不怕周元嗎?她其實是怕的。
但官采曦依舊咬了咬牙,這次是正事,才不必怕他。
「周元!你到底要怎麼對待白家!」
她說這話,直接走了進去。
於是,她愣住了,眼睛緩緩瞪大,終於張開了嘴,顫聲道:「爹?您怎麼在?」
本來官麟度是處於懵逼之中的,他沒想到自己報出了名號,周元竟然回了那樣一句話。
還沒反應過來,自己的小女兒又出現在了這裡,真是奇怪。
但他也順水推舟,緩緩點頭道:「曦兒?你怎麼在欽差官邸?」
官采曦滿臉疑惑,但還是低聲道:「是…是本來就要南下的,姐姐讓我和周元一起,就到了這裡了。」
官麟度沉聲道:「好吧,你去忙你的吧,我和衛國公在談正事,晚點再去看你。」
「哦…那女兒告退…」
官采曦應了一句,緩步退後。
「留下!」
周元突然道:「留下吧,順便也聽一聽我們聊什麼。」
官采曦連忙點頭,她的確好奇父親和周元到底在聊什么正事,是關於江南巡鹽的嗎?父親也要打擊私鹽了嗎?可他沒有官職在身啊。
而官麟度聽到此話,卻是皺起了眉頭,冷聲道:「衛國公這是什麼意思?把老夫的女兒留在這裡,便以為老夫不敢說什麼了嗎?」
周元淡淡道:「我的意思是很簡單,她二十出頭的年齡,也該知道一些事情了。」
官采曦聽的雲裡霧裡,但還是察覺到氣氛有些不對。
官麟度哼道:「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你以為這能限制老夫?如今你應該也知道,老夫的身份了吧!」
周元輕輕一笑,道:「當然知道,白家的家主,當今陛下的親生父親,雖然並沒有被封為太上皇,卻是實際意義上的君父。」
官麟度道:「既然知道老夫的身份,想必你應該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吧?」
周元卻是看向他,淡淡道:「你認為我該怎麼做?」
「當然是見好就收!」
官麟度道:「如今之大晉,天災剛過,兵禍已停,正是百廢待興之時。」
「你若真是還要在揚州胡攪蠻纏,弄得天怒人怨,於大晉何益?」
周元不為所動,只是平靜道:「你想聽我說內心真實的想法,還是想聽我阿諛奉承的話?」
「當然是真實的想法!」
官采曦脫口而出,又連忙低下了頭,她這才意識到自己不該插嘴。
官麟度卻是微微眯眼,沉默了片刻,才道:「老夫只想聽有利於團結的話!」
周元笑了起來,輕輕道:「原來你連真心話都聽不進去了嗎?可惜了,我說什麼,並不是由你決定的。」
他站了起來,負手而立,傲然道:「大晉立朝四百年有餘,矛盾積弊之深,已侵入命脈骨髓,吏治如此,土地如此,鹽務亦然如此。」
「朝廷官員腐敗,土地兼併嚴重,私鹽泛濫,黑鹽市成為主流。」
「大晉之百姓,上有苛捐雜稅之重,下無半畝能耕之田,地方官員剝削,地主士紳欺壓,還要拿僅有的活命錢買鹽以食。」
「故逢天災,便是難民百萬,故張白龍一介書生,卻能振臂一呼,雲集響應,聚農兵數十萬。」
「土地、鹽務之弊,侵害朝廷稅務之根基,故國庫空虛,故大晉兵事不振,被外族欺壓,只有招架之功,毫無還手之力。」
說到這裡,周元指著外面,凝聲道:「這兩三年來,我周元走遍大晉各地,北至宣府,南至香州,繁華如神京、臨安府,殘破如開封、南陽府…」
「無論何地,無論繁華與殘破,卻皆是餓殍遍地,民不聊生,皇朝傾覆之相,無以復加。」
「正因如此!陛下夙夜難寐,憂心國事,勵精圖治,以求振興。」
「正因如此!我周元非但要強兵以御外虜,更要巡狩查察吏治,改革以復民生。」
「天下鹽運在於漕,天下漕運在於揚,故私鹽巨擘,皆駐於揚州。」
「私鹽不滅,何以興稅?稅務不興,何以興國?國家不興,何以旺民?」
周元微微頓了頓,才冷聲道:「什麼叫見好就收?到底哪裡好了?是百姓生活改善了?還是國庫充盈了?還是我大晉兵強馬壯了?」
「私鹽不死!大晉就好不了!就不存在什麼見好就收!」
「我周元領旨的那一刻,就已經下定決心,要把江南私鹽一一抹盡,這是對大晉天下的刮骨療傷,任何人,都不可以阻撓,也絕對不允許阻撓!」
「哪怕,你是陛下的親生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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