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城門一開,王朴就匆匆進了城,在城外一夜讓他身上結了一層白霜,不過他沒有時間管這些,直奔皇宮而去。
他奉命在城北遠處郊野隱秘所在建了個小火器造作場,自從郎兵把火藥的配方以及發射火藥的武器圖紙給他,經過幾天的試驗之後,他迷上了火藥,火藥的威力讓他深信,如果運用得當,必定能在戰爭中大顯身手。
這兩個月的時候,他大部分都在那個小小的火器造作場度過,連刑部比部司的大部分差事都交給了比部員外郎薛居正來辦,他對這個能幹的屬下非常放心。
兩個月來看著火藥的威力變的更大,他對郎兵愈發看重了,因此一聽到皇上要斬郎兵的消息就急忙趕來求情。
他到皇宮的時候早朝已經開始了,他只好在大殿外間大臣們休息的地方等待,今天朝議商討的是修葫蘆河、憑藉河流抵擋契丹襲擾之事和疏通漕運之事,事關重大,爭論激烈,很晚才罷朝。
一見周世宗罷朝後往萬歲殿走去,王朴急忙追了上來,匆匆行了一禮道:「臣王朴有要事與陛下相商。」
柴榮看了王朴一眼笑道:「你怎麼回事,頭髮眉毛上這麼多霜,難道你夫人不讓你進屋,在外面站了一夜不成?」
「陛下,臣有要事和您商量。」王朴可沒柴榮那麼好的心情。
柴榮知道王朴的脾氣,收起笑容道:「那就去朕的書房。」
柴榮知道王朴說有急事,那肯定十萬火急,因此看了皇后也讓她稍後了,進了御書房,關了房門,柴榮對王朴道:「現在可以說了吧。」
王朴道:「臣督促工匠們侍弄火藥,兩個月來大有進展,火藥的威力提高了將近一成,拋射火藥的武器也在摸索製造之中,臣認為如果用的好火藥,不啻平添五萬甲兵。」
「有這麼大的威力?」
「臣句句屬實。」
「嗯。」柴榮點點頭,瞟了王朴一眼,已經猜出他的來意了,「還有什麼事情一併說來吧。」
王朴道:「臣聞古之明君不以己之好惡而殺人,今陛下僅僅因為小錯而殺大將,豈不讓臣屬們心寒,又何談君臣一心削平天下呢?」
「小錯?」柴榮冷笑道,「郎兵膽敢欺君,豈是小錯?置亡父遺言、國家法度於不顧,又豈是小錯?如此不忠不義之人,難道還不該殺?」
王朴正視著柴榮道:「陛下,敢問郎兵可曾向符郡主下過聘禮,可曾有過煤約之言?」
「這.......」他雖然已經認定兩人的婚事,但是他們的確還沒有弄這些,「這不是還沒來得及嗎?」
王朴微微一笑道:「就算郎兵真的下了聘禮,按照我大周律法,男子悔婚不過杖責一百。」
柴榮臉色陰沉地道:「郡主豈能等同常人。」
王朴也不分辯,又道:「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郎兵棄劉家而就符家也是人之常情,當年的郎家不過是一個小販,如今的郎兵的可是大周堂堂的都指揮使,門不當戶不對,他悔婚也情有可原,最多只能說他的品德不夠好,也無可厚非。」
柴榮哼了一聲道:「那他為什麼不和朕明說,這不是欺君嗎?」
欺君不欺君還不是你一句話嗎?
王朴道:「陛下,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大周需要將領,需要能打仗的將軍。郎兵就是這樣的人,他不僅善於練兵、將兵,還善於改良武器,臣以為郎兵之才可抵三萬甲兵。為了大周這三萬甲兵,為了陛下早日實現削平天下之志,臣懇求陛下收回成命,給郎兵一個機會。」
柴榮臉色陰沉:「他這次欺騙了朕,安知以後他不會欺騙朕?朕又如何敢相信他!」
王朴早想好了對策,一聽這話就知道有戲,急忙道:「這個簡單,臣可以建議郎兵和劉家解除婚約,娶郡主便是。陛下不計前嫌,郎兵必然感恩戴德,誓死以報陛下。」
柴榮站了起來,在御書房裡來回踱步,顯然難下決定。
王朴催促道:「陛下,想想高平之戰吧,郎兵怎麼說也是為國立下大功之人,陛下給郎兵一次機會,不僅不會失了陛下的威信,還會讓群臣看到陛下優待功臣之心,激勵他們更好地報效朝廷。」
柴榮猶豫了一下,轉過頭來道:「好,朕就看在你的面子上給他郎兵一個機會。竇思儼,立刻去帶郎兵來這裡。」
「是!」
一會兒功夫,兩個侍衛隨著竇思儼把郎兵帶到了御書房,王朴瞟了一眼,他完全變了一副模樣,和前兩次見他時的意氣風發相反,此時郎兵一臉的憔悴,是啊,生死面前,誰又能無動於衷呢?
他偷眼看向柴榮,正巧柴榮也再看他,他立即會意地道:「郎兵,陛下念你曾為大周立過功,還算有些才能,破例給你一次機會,免你一死。」
免死?今天午時要被斬首的郎兵根本沒抱生的希望,沒想到他還有活著的機會,郎兵欣喜若狂地叩謝道:「臣郎兵多謝陛下!」
「但是,有一個條件。」王朴緩緩地道。
郎兵心裡一沉。
「對你是好事,陛下看得起你,還願意將郡主嫁給你,當然劉家的婚約你必須解除了。」
王朴料定郎兵必然沒口子地答應,沒想到郎兵想了想搖頭道:「既然先父為我和劉家定了婚約,兵身為人子自當遵守父命,這個恕難從命。」
柴榮噌地站了起來,怒道:「淨胡說,前蕃你怎麼答應朕的?如今倒裝起清高來,難道你連自己有了婚約都不知道嗎?」
郎兵看著柴榮道:「臣確實不知。」
「不知?好,哈哈.......」柴榮怒極而笑,「好一個不知!當朕是三歲小孩子嗎?來人,把他拖出去,午時斬首!」
看著郎兵被如狼似虎的侍衛壓著走了出去,王朴急忙道:「陛下.......」
柴榮怒氣衝天。
他又轉向郎兵:「郎兵你、你怎麼這麼糊塗呢,快答應啊.......」
郎兵決然一笑,緊緊抿上嘴唇,一句話都沒說,很快就被侍衛拖了出去,王朴頹然地坐倒在椅子上。
柴榮重重地一拍桌子,坐了下來,隨手翻開奏章,是侍御史趙礪彈劾翰林醫官馬道元,趁治病之極欲對寡婦行苟且之事,被鄰里當場抓住,證據確鑿,趙礪建議削去其官爵,仗著二十。柴榮更惱怒,「馬道元,真是為老不尊,准了。」他在奏摺上批了個大紅的「准」字,隨手丟掉一邊,想了想又覺得不妥,拿過來又添了一句:「念其年老且有功,免杖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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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竇思儼並不知道全部事情,他只說王朴為郎兵求情,而郎兵卻拒絕與劉家解除婚約,陛下大怒之下依然命人將他押赴刑場準備斬首。
阮芳寧話未聽完,撕心裂肺地叫了一聲,暈死過去。
符皇后連忙命人去請太醫,一邊推開竇思儼,直奔御書房而去。
劉芸滿臉淚水,喃喃地道:「你、你怎麼這麼傻呀。」也跟著走了上去。
皇后娘娘的大駕侍衛自然攔不住,符皇后推開房門闖了進去。
柴榮一見皇后進來,連忙站了起來,一拍腦袋道:「朕氣糊塗了,忘記皇后還在那兒呢。」他心裡覺得有點奇怪,皇后向來不干涉政事,也從來不進他的書房,他見皇后臉色難看,更覺得不同尋常,急忙問道:「找朕有事?」
符皇后道:「當然有事,你快讓人把郎兵追回來,晚了就來不及了。」
劉芸撲通一聲跪倒道:「民女劉芸願和郎兵解除婚約,請陛下繞過他吧。」
「姐......,陛下,你快點救回郎兵。」符美娟走過去扯著柴榮的衣袖,神色複雜地道。
「這、這到底怎麼回事?」柴榮有些懵了。
還是符皇后了解他不見兔子不撒鷹的脾氣,三言兩語說出了事情的原委。
「真的?」柴榮有些不敢相信會有這麼離奇的事情。
符皇后急道:「當然是真的,郎兵營中老兵都可作證,他們都跪在宮門口求你赦免郎兵呢。快點派人去,晚了就來不及了。」
「他真的不知道?朕真的誤會了他?」柴榮有些失神地坐在椅子上。
王朴急忙道:「陛下,郎兵才是真正的忠義之人,寧死不違父命,富貴不移志,乃國之棟樑,臣請陛下讓臣去救人。」
柴榮這才猛然警醒般道:「快去。」
「騎朕的馬........」
「是。」王朴急忙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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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郎兵根本沒想這麼多,他只是覺得自己不該答應,不該傷害那麼個古典純良的女孩兒,她能寧死不失節,他為什麼不能以死相報?
郎兵性格本就執拗,你好言相勸他或許會答應,你以死相脅他偏偏不讓你如願,因此略作猶豫郎兵就選擇了拒絕,在侍衛拖著他出去的時候,他竟有一種解脫的感覺,或許這些日子他活的真的太累。
被壓著跪在刑場上,看著台下無數指指點點的人群,他心裡不知道是什麼滋味,只盼望時間快點到,早死早超生。
不知道過了多久,猛然聽到台上一聲大喝:「時辰已到,劊子手準備行刑。」
一碗酒遞到了嘴邊。
「郎將軍,俺曾經當過兵,俺佩服您,您是條漢子。放心吧,喝完這碗酒,俺就送您上路,絕對不讓您感到痛苦。」
郎兵歪著頭一看,說話的是胖大的劊子手,他道一聲多謝,悶頭一口喝光了碗裡的酒,笑道:「來吧,不就是個死嗎,老子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好漢子!」
那劊子手取下了標,揚起了手裡鋒利大刀,刀片在陽光下閃耀著白光,一溜地砍將下去。
「噹啷」一聲,一個東西撞到了刀上,那劊子手一驚,連忙抬起了刀,一刀砍不死那他就是有罪。
地上掉落的是一支箭。
「刀下留人!」
一聲大吼遠遠傳來,兩騎在話聲落地之前已經沿著中間留出來的小道到了台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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