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順著李處耘的手指看去,馬嶺水另一側的牧民正趕南退去,他笑道:「這也沒什麼呀,你不是和我說過嘛,馬嶺水兩側水草豐美,吐蕃人、党項人都喜歡到西岸放牧。彰武節度使李萬全時常派兵來驅趕,李繼勛也不時的派兵來劫掠一番。」
李處耘卻臉色凝重,他指著那些快速退走的牧民道:「將軍你仔細看那些牧民,他們都是党項人。」
此時牧民已經去的比較遠了,他們騎著矮馬,隱約可見身上青綠色的衣服,頭上一串纓紅,剛才郎兵也看到了這些牧民大部分都是禿髮辮子,就是頂上前額剃光頭髮,後面和頭頂兩邊留著頭髮,紮成一串小辮子垂下來,在騎馬的時候辮子飄起來,光禿禿的頭顱特別明顯,因此郎兵只看了一眼就記住了。
「先生就從這禿髮上判斷他們是党項人?」
李處耘笑道:「這只是其一,西北之地,党項人、吐蕃人、漢人雜居由來已久。吐蕃人禿髮的也不少,漢人也有。不過你看,這些人都身著青色或綠色的衣服,沒有其它的顏色,而吐蕃人一般喜歡艷麗的顏色,這一群人中卻沒有一個衣飾華麗之人,因此屬下斷定他們不是吐蕃人。」
郎兵笑著點點頭,「那先生又何以斷定他們不是漢人,我可聽你說過在河湟邊地的漢人不比吐蕃人少哦。」
李處耘點點頭。問道:「將軍大人見過帽子上掛紅地漢家男人嗎?」
「男人」二字他咬得很重,郎兵一聽頓時笑了,掛紅這裡兩字可別有含義的,哪個男人頭上掛紅,那不是自己給自己找晦氣嗎?
「先生真是觀察入微啊。」一身衣服居然能看出這麼多道道。不能不讓郎兵拜服。
李處耘拱手笑道:「哪裡,不過是多吃了十幾年飯,生活閱歷豐富罷了。」
「閱歷也是一種財富,恰恰也是郎某缺乏的。」郎兵笑著道,「先生是說這些吐蕃人把我們當成了來驅趕他們的士兵了?」
「不!」李處耘搖搖頭道,「在這個山頭上就我們幾個人而已,其他士兵都在下面,山擋著。吐蕃人根本看不見他們。何況,這裡離他們放牧的地方還遠,中間隔著河,過去還要繞路。因此就算是周軍他們也不怕。」
「但是我們地馬快,他們人跑得了。牛羊可跑不了,難道他們連牛羊都不要了?」
「牛羊是他們賴以生存之物,不到萬不得已他們是不會拋棄的。」李處笑道,「將軍不了解彰武節度使李萬全.........」
一直沉默待在郎兵身邊的顧三忽然開口道:「李萬全,吐谷渾人,擅長左右騎射。初在護聖軍為騎士,以戰功累遷至本軍都校,與田景咸、王暉等從太祖入京師,號十軍主,擁立太祖稱帝,皇上即位後加封其為彰武節度使。
由於同樣遊牧出身,李萬全對牧民艱苦的生活很同情,一般發現党項、吐蕃牧民侵入大周領地也只是派兵驅趕而已,甚少傷人。他對李繼勛派兵劫掠牧民非常不滿,因此李繼勛只在朔方軍範圍內和邊界劫掠,而不敢輕易進入彰武節度。」
李處耘驚異地看了顧三一眼,頷首道:「說的絲毫不差。」
顧三是郎兵過了慶州才追上來的,因為柴榮給的時間太緊,很多情報都還沒整理完,往靈州去後續人員還有安排好,因此顧三就多留了兩天,整理情報。把後續人員派出去,把情報系統交接到劉芸手裡(實際上是由鄭萱庭掌管)。
然後才快馬加鞭地趕了上來。用郎兵的話來說,搞情報地就不能出風頭,能不讓任何人記住你最好。因此顧三一改往日的形象,一路都非常的低調,可謂悄悄無人曉。趕上郎兵之後除了每日匯報靈州附近情報人員傳來的消息外,顧三和郎兵身邊的普通親衛一樣,和別人接觸極少,李處耘對他了解地自然不多,聽他說這話大為驚異。他眼睛在兩人身上轉了轉,像是有所頓悟似的笑了笑。
郎兵知道他是猜出了顧三的身份,他也沒打算瞞他,既然要重用他,那首先就要深信他,正所謂用人不疑,否則不如不用。
「這是顧三,掌管情報,不瞞先生,我事前讓顧三放了一些探子到靈州打探消息,不過時日尚短,收到的情報還頗為不足。」郎兵心裡想著党項牧民的事情,眉頭不由的一擰道,「既然這些牧民不是發現了我們,那麼.......」他轉頭對秦旺道:「讓王侯加大搜
,注意了,不要打草驚蛇。」
「是。」雖然沒有聽明白,秦旺還是立即轉身去傳達郎兵地命令。
李處耘看著秦旺奔下了山頭,微微一笑,看著遠處的牧民,此時已經走遠的党項牧民卻有幾個轉了回來,把丟失的幾頭牛羊也趕了回去。郎兵也看見了,他臉色凝重地道:「這些党項牧民不直接往西走,卻往西北吐蕃之地走,看來是馮繼業的人無疑了,只有的他們的人才從西北過來。嘿嘿,不過看來他們不是來劫掠牧民的牲畜的。」
「屬下也才剛剛斷定馮繼業地人是來對付將軍的,真是讓人想不到。」
郎兵冷笑道:「他以為我像原先朝廷派的兩名官員一樣,任他宰割?哼,選的好地方呀,此地還處於彰武地界,向西是党項和吐蕃,出了什麼事情往党項、吐蕃人頭上一推,就是皇上也無可奈何吧?」
他心裡憤怒之極,他可是帶著三百精銳而來,沒想到馮繼業居然如此輕視他,敢派人來襲擊一個久經戰事的大將!
李處耘苦笑道:「這事屬下相信馮繼業乾的出來,不過他愚蠢,黃旄卻是聰明絕頂的人物,怎麼會任由他胡來?」他搖搖頭,想不透其中的緣由。
—
郎兵眼中寒光一閃道:「既然來了,那就不能讓他們輕易回去,否則還真以為我是好欺負的。」
這時候秦旺已經回到了山頭上,對郎兵點點頭,表示事情辦妥了。郎兵點點頭,隨即疑惑地道:「馮繼業派人來襲擊我們,怎麼也要派上數百人才是。這裡還算是彰武節度管轄之地,這樣一支隊伍進了李萬全地地盤,他難道就毫無察覺?」他言下之意莫不是李萬全和馮繼業有了勾結?
李處耘搖搖頭道:「不會,馮繼業、李萬全兩人矛盾由來已久,不可能和馮繼業有任何勾連。李萬全直脾氣,沒什麼彎彎繞繞,不過他雖勇武,卻不是名將,全仗擁立之功才得以節度一方。他這人一向粗枝大葉,對士兵治理也松,沒有發現也毫不意外。」
郎兵道:「要是大周的節度使都像他這樣,豈不危險?」
「量才授官談何容易,這天下功勞之大,莫過於擁立新皇登基,皇上要是不給個節度使誰還願意為朝廷效力?」
「可以重爵位,輕權柄嘛。」郎兵想了想道,這招就是後來老趙常玩地,給你高官厚祿,就是不給你實權。雖然算不了什麼絕世妙計,卻總比把一方重鎮交到不合適的人手中好。
李處耘眼睛一亮,嘴裡喃喃地道:「重爵位,輕權柄?好辦法。」
「其實這也不是最好的辦法。
」郎兵想了想後來宋朝越來越嚴重的冗官冗吏,宋朝的土地遠不如唐朝,而官員達到了唐朝的三倍多(唐朝官員數量為1.88左右,宋朝達到了6.8萬),這是非常驚人的,由這些官員和家屬衍生出的的,給國家財政造成了沉重的負擔。更重要的是官員數量多了,辦事效率卻下降了,相互扯皮,拖拖拉拉。
「最好的辦法就是把職位詳細化,把爵位和官職分離開來。讓每人各司其職,發揮自己的所長,李萬全既然勇武,那就讓他衝鋒陷陣好了,沒有守牧一方的才能,就讓有守牧一方才能的人來做。分開了爵位和官職,立下大功而不能勝任更高職務的官員,可以在爵位上給於補償,而不把他不能勝任的重任交給他,避免誤人誤己誤國。」
這兩個觀點新穎獨到,聽的李處耘眼睛一亮,慢慢咀嚼了一會兒,才搖搖頭道:「方法雖好,但是實施起來談何容易,誰願意放棄手裡的權力?誰願意放棄得到的利益?」
郎兵道:「如果是自上而下的去做,事情或許並沒有想中的難,不做過誰又能知道呢?」
李處耘看著郎兵的臉,午後的陽光斜照在他的臉上,臉色微黑,稜角分明,帶著堅毅和自信,如果不是嘴角一圈新剃的鬍子,他真以為面前是以為飽經世事而又百折不撓的改革派。
一陣馬蹄聲傳來,一匹快馬急速沖了上來,然後在郎兵面十數步外猛然停了下來,顯示了精湛的騎術,王侯從馬上跳了下來,三兩步跑到郎兵面前,滿臉慚愧地道:「稟報將軍,屬下無能,沒有發現敵人的蹤跡。」「什麼?」郎兵吃了一驚,他抬眼看看向李處耘。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182s 3.5436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