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看來,現在也是一個絕佳的時機,他雖然對軍事也知道騎兵停了下來容易對付。而郎兵一行人已經完全進入了他們埋伏圈,在前面有一千當做儀仗的士兵,是朔方軍最精銳的一千人;左邊和右邊的樹林中也各有一千人,都是精銳。三千人對付三百人,就算他們是鐵打的,黃相信他們也足以滅了,何況一個有備一個無備呢?
因此,他急急地說出了這句話,不過老成的黃還是多留了個心眼,話說的很快很急,而且還是用西北方言說的,外來的人根本聽不懂。
馮繼業優柔寡斷,下不了決心,他就是逼他下定決心,趕鴨子上架,造成既成事實。他說完,就猛推了牛萬一把,示意他行動。牛萬是馮繼業的親信將領,手握兵符,如果他動手,那就代表馮繼業的意思,事情一樣可成。
可惜牛萬沒有立即動手,而是眼巴巴地看向馮繼業,這也怪馮繼業軍權抓的太死,作為親信,牛萬深深知道,沒有節度使令諭亂用兵權的下場,有幾個擅自出擊沙匪的將領還是他親手處置的。
馮繼業一個踉蹌,剛想叫動手,郎兵已經快步走了上來,大聲道:「郎兵拜見節度使大人!」他說完這句話人已經到了馮繼業面前。
馮繼業有點驚惶失措地叫了一聲:「郎將軍。」
郎兵笑道:「節度使大人親自出城迎接,郎某實在愧不敢當。」
見到郎兵似乎毫無察覺,馮繼業鬆了口氣,這才回過味兒來。黃說的是西北土話,郎兵這些外來人哪裡聽得懂?他一顆心還沒放穩,猛地聽的嗖的一聲,一排短弩射到了他腳前,雪白地箭羽微微顫動,尺長的弩箭大半入了干硬的泥土裡。馮繼業本就心懷鬼胎,這下更以為郎兵發現了自己的陰謀,嚇得大叫一聲,將近三百斤的身子砰的一聲跌坐在地上。
馮繼業身後的兩名將校唰地抽出了腰刀。上前護住馮繼業,一邊大喝道:「幹什麼!」
不過郎兵更快,他一手抓住了馮繼業的手,用力把他拉起來,一邊陪笑道:「大人受驚了,肯定是我手下沒見過這麼大的場面,緊張失手了,讓大人受驚了。恕罪恕罪。我一定重重地責罰他。」
他一邊用力地拉馮繼業起來,一邊心裡暗罵死肥豬。真他娘地重。倒不是郎兵真比馮繼業身後的兩名將校動作快,而是因為他正好站在馮繼業對面,順勢。在做這個的同時,郎兵有意把自己的袖子甩了甩,露出裡面光亮的手弩,讓馮繼業看到,並且他另一隻手已經按到了機括上。
馮繼業不負所望地看到了,這才乖乖地站了起來,心裡越發認定郎兵發現了他的陰謀。如今先下手為強了。他心裡後悔沒早聽黃旄的話。對著這種手弩,馮繼業早就有所耳聞。像他這樣手握重兵的節度使自然要時刻關注朝廷地動向,第二軍的手弩在鳳州城大展神威,雖然郎兵有意隱瞞消息,卻由於人多嘴雜。難免被馮繼業這樣地有心人打聽到。
聽說有這樣的弩。馮繼業也想搞幾支玩玩,他不惜重金讓手下去買。可惜生產手弩的造作場歸王朴管。場地隱秘,沒有王朴的手令別人根本進不去,想從那裡撬出東西,真是難如登天。不得已,馮繼業的手下又把主意打到了第二軍士兵的頭上,這下他們錯的更加厲害。
第二軍的各種措施更是嚴密,馬刀和弩都是編了號的,哪把刀、哪支弩在誰手上都在簿子記得清清楚楚。你地武器壞了,那你要拿壞了地來換新的,編號還要對的上才行。要是丟了也要備案,清清楚楚寫清了時間地點見證人。第二軍軍法森嚴,誰敢賣手弩給他們呢?因此,馮繼業的手下出到數千貫一把依然沒有人敢賣給他,讓馮繼業著實鬱悶了好一陣子,他這才知道原來世界上還有錢買不到的東西。
今兒卻親眼看到這東西了,不過馮繼業更寧願不見,「失手」,他壓根兒不信,偏偏失地這麼巧,不偏不倚,正好在他腳前一寸處?他不得不承認郎兵手下控制弩箭地精準,更讓他心中凜然。
聽到郎兵的話,馮繼業不知道郎兵到底發現了什麼沒有,只好乾巴巴地道:「無妨,無妨。」
馮繼業身後地兩個將校已經逼了上來,手裡的橫刀發著寒光,距離半步的郎兵已經感到了寒意,他緊緊握住了馮繼業的手,笑吟吟地道:「節度使大人你看.......」他壓低了聲音道,「我這個人膽小,你手下拿著刀指著我,我看著就哆嗦,萬一這手一抖,傷了大人金貴之軀那豈不罪過?」
他說著抖了抖袖子,手弩在陽光下映出一道白亮的光澤。馮繼業臉色難看,轉頭
二名將校喝道:「還不收起傢伙,郎將軍遠來是客,對著客人的?」
沒有拿刀劍對著客人的主人,更沒有威脅主人的客人,話中帶著刺兒,指桑罵槐,郎兵臉皮厚,裝作沒聽懂。
兩名將校看著馮繼業,猶疑不定,馮繼業的處境不妙,不過由於馮繼業龐大的身軀擋著,他們倒是沒發現郎兵手裡的弩箭,只是覺得有些奇怪,事情好像脫離了他們的計劃。
黃輕聲地嘆息一聲,說道:「誤會誤會,你們還楞什麼,沒聽見節度使的話嗎?」
兩人這才悻悻地收起橫刀,站到馮繼業身後。黃趁機走過來,把馮繼業往自己身後拉,郎兵雖然還沒明白到底怎麼回事,但也猜出其中肯定有鬼,現在馮繼業就是自己的護身符,哪容他離開?他手上用力,黃旄哪裡還拉得動,漲的一張老臉通紅。
可苦了中間的馮繼業,被郎兵胳膊上的手弩對著他不敢動彈,只能任由兩人拉來扯去。黃旄見郎兵是不會放手了,不忍馮繼業受苦,只得鬆了手。
郎兵身後的李處耘道:「魏銘,你怎麼這麼不小心,差點傷著了節度使大人,還不向大人道歉,嗯?」
魏銘是秦旺手下的好手,武藝高強,尤其用的一手好弩,要說他會失手,打死郎兵他都不信,那可能就是李處耘授意的了。李處耘不會無的放矢,肯定是發現了什麼。郎兵也順勢道:「還不向馮大人賠罪。」
魏銘是聰明人,又得了李處耘的授意,馬上快步走了上來,在馮繼業面前兜頭跪倒:「請馮大人恕罪。」
馮繼業伸出一隻手,虛扶一下道:「無妨,起來吧。」
「多謝大人。」魏銘站了起來,卻沒有後退,反而擠到了馮繼業的另一側,和郎兵一左一右夾住了馮繼業。這和剛才郎兵挾持馮繼業又有些相似,不過他動作比郎兵要快多了,兩名將校在馮繼業身後根本反應不過來,兩外兩人吃不准原因,怕傷了馮繼業。
黃更是後悔萬分,現在離馮繼業近的只要不太笨的人都看出了蹊蹺,他幾乎可以斷定馮繼業已經落入了郎兵手裡。只是他還想不出郎兵為何有如此大的膽子,他從什麼地方發現自己的計謀呢?難道他懂西北的方言?
實際上郎兵根本沒有發現什麼,除了王侯說的那點事讓他一直小心翼翼外,他什麼都沒發現。他不是聖人,更加不懂西北的方言。只是憑著歷次大戰的經驗,發現出城來迎接的士兵有些不同尋常,通常依仗都比較放鬆,來迎接客人,又不是打仗,誰會緊繃著肌肉神經?
正因為郎兵處處留心他才發現了,那些依仗都是衣甲整齊,刀槍具備,和戰場的架勢差不多。一些沒拿道具的依仗更是手握刀柄。馮繼業身後左邊那人更是凸出,那是個二十多歲面色黝黑的壯漢,看服飾應該是個指揮使,他手握橫刀,不知道是因為他太緊張還是太用力,手面上的筋都凸了出來,給郎兵一種那刀隨時都會出鞘的感覺。
郎兵不由的想起一個典故:項羽朝會殺宋義。
宋義護衛眾多,又是項羽的頂頭上司,想殺他談何容易?項羽卻輕易做到了,做的堂而皇之,在文臣武將雲集的朝會當場拔劍殺死宋義,然後給宋義安排了莫須有的罪名,自己取而代之。郎兵心裡打了一個突,看馮繼業身後那護衛的架勢,是不是要這樣對付自己呢?
他心裡甚至隱隱有一股衝動,自己能不能像項羽殺宋義一樣殺掉馮繼業呢?這個想法剛露個頭就被他否定了,自己不是項羽,項家根深葉大,自己在靈州卻是毫無基礎,殺馮繼業容易,殺完後自己卻免不了被他的侍衛亂刃分屍。
及到聽到黃的聲音,郎兵神經反射的以為是殺他的信號,不知道李處是不是也這樣的認為,反正突然射來的弩箭給了他機會,讓控制住了馮繼業,讓他掌握了主動,任你有什麼陰謀我有萬能護身符,怕個鬼!
魏銘上來鉗制住了馮繼業,郎兵才敢轉頭瞟了李處耘一眼,李處耘輕輕頷首,用手悄悄一指城門,郎兵會意道:「讓馮大人久等了,我們現在入城?」
馮繼業還有什麼好說的,只得讓郎兵挽著手往城門走,身後距離稍遠的大小官員卻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只覺得這新來的靈州刺史好的架子,連個招呼都不跟他們打。不過人家官兒大,又和節度使一副親密的樣子(沒見兩人勾肩搭背走在一起嘛),他們只好跟著後面走,滿肚子不滿到了臉上還要比陽光燦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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