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長的睫毛微微眨動,臉上同樣變成了灰黃色,一縷汗水流過,沖走了細沙,露出一道白嫩的容顏。根本不用看臉,只聞到那股熟悉氣息,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郎兵就知道她是誰,沒想到她親自帶兵過來幫自己。
郎兵忽然發現原來她在自己心裡留下了如此深刻的印象,悄然間占據了最重要的一角。折賽芬也在看著郎兵,一雙明媚的眼睛裡淚光閃動。
李處耘碰了郎兵一下,悄聲道:「將軍,追擊劉沙虎要緊!」
「對對對。」郎兵像是忽然醒悟過來似的,大聲道,「宜將勝勇追窮寇,兄弟們,活捉劉沙虎!」
「活捉劉沙虎!」
「活捉劉沙虎!」
郎兵和折賽芬相視一笑,並轡嚮往追去。
沙盜大部已經被擊潰,在前後夾擊之下死傷過半,剩下的四散逃竄。此刻沙盜終於體現出他們最終的本色出來----大難臨頭各自飛。劉沙虎在沙盜護衛下倉惶逃竄,簡直慌不擇路。王侯早已跟了下去。
曹彬和王大山正在清剿殘匪,收拾沙盜丟棄的輜重。曹彬比王大山聰明多了,專門收攏水壺水袋子,他們已經深入大漠數百里,沒有水,那些四散奔逃的沙盜根本不可能活著走出沙漠。
劉沙虎身邊大約有百餘人的沙匪殘部,是潰逃沙匪最大的一股。他們已經和周軍連續追逐了五天,中間不乏大小戰無數,剛剛又經過將近一個時辰惡戰。疲憊已極。
折賽芬帶來的折家軍卻是蓄精養銳,剛剛地戰鬥消耗他們的體力也不多,沙匪崩潰的太快了。擁有充足的馬力,折家軍很快超過王侯地斥候軍。衝到了最前面,和劉沙虎的距離也越拉越近,二十里,十八里,十五里..........
忽然,折哩舉起了右手,示意手下停下來,高速奔跑的騎兵轉了個半圓停了下來。遠方的地平線上遠遠地露出了騎兵的身影兒,漸漸地放大。
沙暴完全停了下來,一絲風都沒有。太陽直射下來,照在遠處騎兵的身上,在他們光禿禿的頭頂和彎刀上反射著明晃晃的光芒。帶著一股殺氣。
折哩跳下馬背,趴在地上仔細傾聽了一會兒,面色越發陰沉。
郎兵和折賽芬趕了上來,他們也看到了前面的騎兵,郎兵心裡一突:「党項人?」
折哩對郎兵拱拱手道:「是的,至少有四千人!」
郎兵看著前面,劉沙虎地那百餘人應該比他們更早地發現了党項人,他們迅速分成兩撥,向左右逃跑,可惜已經晚了。似乎党項人早就張著一張大網在等他們入瓮。遠遠地周軍望見沙盜不斷落馬,不斷倒地,按說周軍應該高興才對,實際上卻沒有人高興得起來,包括剛才還與沙盜拼命廝殺的小兵。這個時候都忽然升起兔死狐悲的感覺。很明顯党項人不會無緣無故地來這裡,所有的士兵都知道郎兵曾經殺了野利氏的頭領的侄兒,當時候他們還拍手稱快來著。
郎兵深深地吸了口氣,看來活捉劉沙虎的願望今天不能實現了,「撤!」郎兵無奈地下令。誰都明白現在修要說捉劉沙虎。自己都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了。
郎兵原先帶來總共有四千多人,隨牛萬跑了八百。戰死的累加起來有一千多人,折賽芬帶了一千五名折家軍過來,基本上沒什麼損失,這樣算起來郎兵可用的士兵也接近四千人。
看起來似乎不少,戰鬥力卻大大打了折扣,除了折家軍能和党項人一拼外,周軍的疲兵上去只不過是送死而已。
折賽芬咬著嘴唇,對郎兵道:「三郎,你們先撤,我隨後就來。」
「不行!」折賽芬的意思是她帶著折家軍留下來斷後,讓自己離開,誰都知道折家和党項人是天生的死對頭,他們留下來一個都沒有活著地機會,郎兵又怎麼會為了活命讓一個愛他到骨子裡的女人為他犧牲?
他不僅僅是一個軍人,更是一個男人!因此他斷然拒絕:「你和大隊先走,親衛隨我留下來斷後!」
「不!」折賽芬堅定地道,「我不走,要死一起死!」
她沒有說什麼豪言壯語,視死如歸的話,但是郎兵從她眼睛裡看到了。大而明媚的眼睛裡閃爍著堅定的光芒,放射出濃濃地深情,不像是赴難,倒像是新生。
郎兵看著她的眼睛,心弦一顫,默默地點點頭,嘶啞地道:「你----留下!」他轉頭對李處耘道:「李先生,你和曹將軍帶大隊離開,我留下來斷後。」
郎兵的聲音不大,但這一刻整個沙漠寂靜無聲,他的話隨風飄出老遠,許多士兵都聽到了,沒聽到的士兵也從聽到地士兵耳朵里聽到了,四千多兒郎猛然跪了下來,大聲道:「願與將軍同生共死!」
沒有比共同經歷過生死地袍澤的感情再深了,而他們和他們地將軍剛剛經歷過一次。
「這這........你們何必作無謂的犧牲.........」
跪在前面的武三郎大聲道:「將軍無需再說,末將等心意已決。末將以前對將軍多有誤會,還望將軍見諒。」他說著猛地揮舞起了馬刀叫道:「這年頭,只有拿小兵當擋箭牌的怕死鬼,哪有為士兵活命而捨生斷後的將軍吶!
和將軍死在一起,值了。咱們朔方雖窮雖苦,可咱們也都是響噹噹的漢子,同樣是大周的軍人,黃沙埋骨,馬革裹屍正是我輩軍人的夢想,兄弟們你們說是不是?」
馮繼業已經讓武三郎涼透了心,他做夢都沒想到他誓死效力的人居然和他、和朔方百姓不共戴天的仇人有了勾結。
「是!願與將軍同生共死!」
「腦袋掉了碗大的疤,怕他何來。」
「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了........」
「將軍。」李處耘低聲道:「即使有人斷後也撐不了多久的,我們深入大漠五百多里,沒有五六天根本出不去。斷後只會分散兵力,更容易給人各個擊破,反而加速敗........」他指著前面群情激昂的士兵道:「如今士氣高昂,士兵效命,將不畏死,未嘗不可以一戰!」
「有道理。」郎兵稍微冷靜一下,就想明白了,自己想的雖好,卻不切實際,李處耘說的對,只有拼死戰鬥才能邊走邊退,殺出一條血路,只要出了沙漠,就有了生機。
只要還有一線活的希望就沒有人願意死,郎兵不想死,也不想士兵們死,更不想讓愛他的女人死,他紅著眼睛大聲道:「不要張口死啊閉口死,老子不想死,也不要你們死,我們要活著,活著回家!」
「活著回家........」士兵們嘴裡喃喃道,眼睛不覺得都紅了。
党項人已經解決了只有百人的沙盜,生擒了劉沙虎,正揮舞著彎刀向周軍沖了過來。野利乞力微微皺著眉頭,看來情報不是太准,莫不是黃旄又耍了什麼花招?周軍人數比預料的多了不少。
不過這已經不重要了,一群疲憊不堪的周軍,不過是自己的盤中餐而已。野利乞力嘴角泛著獰笑,明圭我兒,為父馬上就要為你報仇了。他放佛看到了周軍逃的滿山遍野都是,一群羊一樣等著他們撲殺。
出乎党項人的意料,正在逃跑的周軍忽然調轉馬頭,迎面沖了上來。遠遠地看見周軍的戰馬緩緩加速,速度一點點地加快,到了快兩箭的距離周軍的馬速提升到了頂峰,絲毫沒有浪費馬力。
野利乞力和野利谷霏對視一眼,同時心裡一緊:難道又是難啃的骨頭?
党項人同樣吃了周軍弩箭和標槍的虧,不過很快兩股騎兵就撞擊在了一起,此時的党項人還沒有後來的強大,騎兵基本都是輕騎兵,只有將領才穿得起包鐵的盔甲。周軍直接用重騎兵衝擊党項人的中軍,輕騎兵攻擊兩翼,防止党項人包抄後路。
戰術簡單,卻最實用。
周軍完全是一副拼命的架勢,死也要拉個墊背的。他們把能用的一切都用上了,一個周兵被面目黧黑的党項兵砍斷了右手,兵器掉在了地上,他猛地跳了起來,惡狠狠地往前一撲,對面的党項兵殘忍地一笑,一刀貫穿了他的胸膛,垂死的周軍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像地獄逃出的惡魔,帶著一股子從地獄而來的力氣,居然把馬背上長大的党項人扯了下來,滾落的在滿地柔軟的黃沙上,迅速被疾奔的戰馬踩成了一堆肉泥,再也分不出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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