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州刺史府,馮繼業斜躺在暖炕上,嘴裡享受著牛茜柔軟白皙小手遞過來的上好蜜餞,一邊皺著眉頭聽面前數步外一個風塵僕僕的粗壯軍漢說話。
那軍漢一身朔方邊軍的服飾,頭髮衣服上都沾滿了細細的黃沙,盔甲上還帶著凝固了紫色的血塊兒。大概是太久沒洗過澡了,大冬天都掩不住發出一股餿臭味。不過事情太過重要,馮繼業不得不捏著鼻子聽他說,倒是牛茜反倒一副意趣盎然的樣子,絲毫沒有一般女人見到血跡的厭惡和害怕。
馮繼業臉色漸漸凝重起來,從南唐運來的上好蜜餞到了嘴裡也忘記了咀嚼,他由側身躺著變成半躺,又聽到了一句,他猛地直接坐了起來,瞪圓溜小眼睛,急切地問道:「郎兵----他,死了?」
「是的,節度使大人。」軍漢聲音哽咽,「郎將軍帶著大夥與党項人作戰,他一直都沖在最前面,我親眼看到他中了一箭,又被党項人用彎刀砍下馬背,兄弟們死命把奪了回來。郎將軍......他沒連話都沒說上,就就死了。」
馮繼業點點頭,努力裝出一副悲戚的樣子,卻怎麼也掩飾不住眼睛裡的笑意,是啊,心頭大患已經去了,他怎麼能不高興?雖然黃旄早就信誓旦旦地向把保證郎兵必死無疑,絕不有失,他也確信無疑,但是只有確認了他才能完全放下心來。沒有什麼比聽到這個消息再令人高興了。
自從郎兵來了之後,他就受制於人,脖子上架了三個月的刀子。是誰都不會好受。要不是當著那軍漢的面,他真想放聲大笑起來。
一個粉紅地蜜餞遞了過來。差點塞進了鼻子裡,馮繼業忍不住皺了皺眉頭帶著責備的目光看向牛茜。白皙光潔地額頭上一雙完眉微皺,兩眼呆呆地望著那軍漢的方向,一副心不在焉地樣子。
「餵----」馮繼業忍不住叫了一聲,「你怎麼啦?」
「啊----」牛茜吃了一驚,這才反應過來,手裡的蜜餞塞錯了方向,她臉上一紅,急忙道:「大人,我是是聽到劉沙虎死了,心裡高興。高興的忘了,沒、沒注意。」
「沒事。」馮繼業拍了拍的她的後背,看著她紅潤的臉頰驚得發白,又心疼起來,「劉沙虎啊,死得好。林雷郎兵做得好啊。」
郎兵果然不是蓋得,居然迅速的滅了劉沙虎,總算了了自己的心頭大患。那自己的叔叔不是不用出手了?馮繼業急忙問道:「你可見到馮志老將軍?」
「馮將軍?」軍漢一愣,急忙道:「沒有大人,他不是在靈州嗎?」
馮繼業一愣。隨即想起馮志走的路線和郎兵不一樣。馮志直接出靈武,從靈武入地沙漠,當然是怕郎兵起疑心。走靈武路程更近,應該更快到達才對,以馮志的性格肯定會馬上入沙漠,他是員宿將,早年跟在馮暉身邊,沒少進沙漠和劉沙虎作戰。對沙漠熟悉的很,沒有可能迷路。
「本節度怕北部邊境兵力不足,特意派馮志將軍帶兩千精銳前去幫助你們,你----真的沒有他的消息?馮老將軍性急,他肯定會帶兵去沙漠援助你們的。」
那軍漢一愣。隨即道:「也許。可能碰上了党項人了吧,這次就是党項人大股騎兵突襲我們。差不多有五千人,野利乞力都親自來了。」
党項人的戰鬥力馮繼業清楚,尤其是野利乞力那五千精銳戰鬥力更是強悍,朔方軍吃了大虧不出意外。
如果党項人真的突襲了馮志,那兩千人猝不及防之下被党項人完全吃掉也可能。馮繼業越想越可能,越想越心驚,破口大罵道:「日他祖宗的党項人,操他個仙人板板,真不守信.........本節度使與你們誓不兩立!」他馬上傳令,讓邊軍擇機進攻党項人,當著那小兵的面說完,這才道:「你也辛苦了,賞錢十貫,下去吧。」
「是!」軍漢應了一聲,眉開眼笑地退下了。
「請黃老過來。」馮繼業吩咐了一聲,披著著皮袍子站了起來,獨自往書房走去,黃旄最討厭他躺在床上「辦公」,也討厭他和他說話地時候,牛茜跟在身邊,因為在他心裡,牛茜是馮暉的人,應該陪葬的。
黃旄還是一臉從容平淡,沒有多少興奮之色,眼睛裡反而有淡淡的悲戚。他見到馮繼業直奔主題道:「郎兵是朝廷大將,節度使大人應該早點報上朝廷,為英勇戰死的郎將軍請功,請諡號。」
馮繼業一愣,隨即露出了滿臉笑容:「對對,這樣一來,我就完全撇清關係了,堵住了朝廷的嘴,看他們能耐我何。」
「還有,郎兵滅了劉沙虎,為朔方百姓除了一大害,又戰死在朔方邊境,大人應該為他設靈堂,令各級官員、百姓披麻戴孝,以表達朔方官民的謝意和敬意!」
「行。便宜這小子了。」馮繼業悻悻地道。「還有其它的嗎?」
「沒了。」黃旄深深地嘆了口氣,一臉疲憊地樣子。雖然不知道確切的數字,朔方軍在党項人突襲之下,肯定傷亡慘重,這些人等於是他害死的呀,他百年之後到了地下該如何向馮暉交代呀?
「那個魏銘還沒有捉到,我想全城搜捕.........」
真是一點氣量都沒有。黃旄淡淡地道:「隨你,不過郎兵都死了,你還計較什麼?」他拱手道:「節度使大人要是沒事,屬下告辭了,還有一些事物要我處理呢。」
「好。」馮繼業道,「馮志老將軍估計被党項人害了,我已下令,朔方軍全面對党項人備戰,各邊地將領可以擇機出擊!」
「馮志,他不是守在靈武城裡嗎?」
「我叔叔那人你還不清楚嗎?他怎麼會呆得住。唉,都怪我呀,走的時候,我都囑咐他好幾遍了,他.....他還是年輕時候那脾氣。」
黃旄頹然一嘆,好一會兒才道:「也好,對朔方軍也算有個交代。」他說著拱拱手,拖著疲憊的身子走了。
「真是太好了,天祝我也。」
剛過了安靜,郎兵就碰到馬忠武派去給馮繼業傳「好消息」地那軍漢。他已經從傷好地赫老七口中知道了靈州的巨變,其實在牛萬背叛地時候,郎兵就朦朦朧朧地猜到了,馮繼業不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只是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人中居然出了叛徒。
不過這些已經不重要了,奪權才是最重要的事情,郎兵是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郎兵,早已不是當初那個多愁善感的毛頭小子了。他心裡暗自懊惱,為了趕時間,沒有好好審問那些党項俘虜,不然應該早就知道這個好消息了。
已經十數日沒有好好休息過,郎兵顯得非常疲憊,但是眼睛很明亮。嘴唇和下顎滿是青黑的短髭,硬硬的,配合郎兵明亮的眼睛而血紅的眼睛,竟有種奇異的魅力。
與出兵的時候相比,李處耘這個細心的人明顯的感覺到,郎兵更多了幾分威嚴,這種威嚴和先前的不同,從容淡定,在舉手投足之間散發出來,他已經完全轉變成了一個名合格的將領。即使聽到靈州的好消息嘴上說的高興,臉上卻沒多少變化,相信很快就會行跡不漏於色了。
「那還等什麼,我們快點趕路吧。」折賽芬面露興奮之色,郎兵要能成為一方節度,她自然也跟著沾光,別人也不敢再嚼舌,因為她的事情已經定了下來,只是郎兵這個當事人還蒙在鼓裡罷了。不過她相信,經歷了那一番生死之後他的心意她已明白,她的心思他更是瞭然。
「走!」郎兵大手一揮,四千騎兵滾滾向前,散發出的自信和殺氣,匯成一股誰也擋不住的洪流。
「大人,牛將軍和武將軍他們回來了,離城還有二十多里的樣子。」「這麼快?」馮繼業猛地坐了起來。
「是,屬下親眼看見武將軍的,他騎在馬上,胸口和肩上還纏著白紗,上面還粘著血塊。牛將軍傷勢更重,躺在後面的馬車上,屬下聽見他說話的聲音都帶著咳音。」
「好。估計懷遠那種地方他也一天呆不下去,這才急急趕回來。回來了多少人馬?」
「不足兩千人,兄弟們戰死了一多半.........」那小兵的語氣中掩飾不住的傷感。
「恩,靈州正好缺人呢,有了他們我也安心了。」馮繼業站了起來,「牛萬這次辦的漂亮,我要親自去迎接他們。」
「給我更衣.........還是算了,讓黃旄去迎接他們吧。」
已經快到十一月的中旬了,今兒又特別的冷。馮繼業實在不想出去。讓黃旄這個節度使掌書記去,已經給足了他們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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