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就沒別的法子?他用邸報,咱們也用不就是了。」
旺財搖搖頭,苦笑道:
「大衍雖不禁民辦邸報,可在這襄州路,最大的民辦邸報便是它曲家曲觴,咱們家的繁星只在襄州府還算尚可,在這兒,卻是鞭長莫及了。」
「這……」
劉昭頓了頓,努力想著對策,可這種事情實在非他所長,盞茶的功夫才蹦出句,
「要不咱們賣的便宜些?」
旺財瞪著一對美眸細細瞧著劉昭,見他臉色認真,這才笑著打趣道:
「本以為你說不懂陶朱是自謙,沒想到還真箇芽兒,賣得賤些這種法子,若是其它的買賣或許有些用,但琉璃不成,這項生意和鹽一般,都需要官府發放特別的條引。
家主大人是青沙鎮縣丞,自能拿到這條引,可這次對付咱們的是大公子,管理條引的,是他的親叔父,人家用污了樊家名聲為由,暫且收回了咱們作坊的條引,現在就是白送,也沒人敢要,因為……」
「是走私。」
劉昭也是聽了明白,在他原本的認知里,陶朱一道無外乎質優價廉而已,卻忘了這是在外界公平的情況下,對方並不打算玩這種低級的手段,釜底抽薪,才是無解的陽謀。
「其實……也不用太過憂愁。」
「嗯?此話怎講?」
旺財頓了頓,猶豫道:
「大公子畢竟是公子兄長,不會這麼一直下去讓外人看了笑話,只是咱們恐怕要付出些代價。」
「所以,」
劉昭若有所思,不確定道:
「公子的意思是讓我把這個代價降到最低……」
「不錯。」
旺財伸出拇指理了理耳邊的碎發,清澈的美眸中蒙上了一層陰霾,但很快就消失不見,
「公子雖說讓我打理這家作坊,可我畢竟是家生子,別說與大公子交談,就是跪在路邊求見,都不見得能見得到。
你不同,是公子扈從,也可以說是臣子,有資格代表公子。」
「這樣嗎……」
劉昭眉頭微皺,他也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言論,之前只知道扈從與賣身為奴沒有區別,卻忘了大衍在戶籍問題上極為嚴苛,扈從在律法上比家生子一類的要高不止一籌,還是良家子,只不過受人僱傭,在別人眼裡是狗腿子而已。
「好,那我就去見見大公子。」
劉昭一拍桌子,起身便要出門,旺財卻是花枝亂顫的笑了起來,好一陣才嬌嗔道:
「想什麼呢?大公子怎麼會在這個地方,咱們要見也是去見掌管條引的樊二老爺!」
「哦,這樣啊。」
劉昭訕訕一笑,忽然想到什麼,擔心道:
「樊二老爺是縣丞,會見我嗎?」
「會的。」
——
劉昭看著腳底厚厚的淤泥,又是嘆了口氣,跑到一旁的篩子邊,用力在上面蹭了蹭,眼睛則忍不住瞥向一旁旺財的蓮足,
「怪了,她咋就沒事呢?」
「因為走的多了。」
忽然,溫潤的香氣自耳邊傳來,劉昭那能殺死自己的心狠狠顫了一下,
「偷看女子的腳可不是君子所為哦~」
「旺……旺姐姐……」
被抓了個現行的劉昭瞬間漲紅了臉,見他這樣,旺財又是一陣連聲嬌笑,震得山巒起伏不定。
「好了,快走吧,晚了縣丞大人就要走了。」
「哦。」
劉昭應了一聲,小心跟在了旺財身後,一路上,周遭挖沙工的呼喝聲不絕於耳,但無一人敢朝他們這裡看的。
初來此地的劉昭倒是好奇的打量著這些人,只見他們大多在三十左右,身上裹著看不出顏色的破襖,樹皮般的臉一看就是常年的勞作造就的,寬厚的肩膀,瘦弱的身軀,則是這群人的標準搭配,劉昭不過十三歲的年紀,身量卻是超過了在場大多人。
「想來我爹當年也是這樣的吧。」
看著還在冷風中揮灑汗珠的挖沙工們,劉昭暗嘆一聲,收回了目光,看向了迎面走來的一隊人馬。
這群人約在二十左右,為首一人身材高大,罩著一襲墨綠色團領衫,頭戴烏紗帽,胸口打著黃鸝補子,腰間束著烏角皮帶,劉昭認得出這是八品縣丞的官服,心知這位就是正主了,又見後面隨著的皆是作皂衣打扮,便知這就是衙役。
說起衙役,來時旺財特意交代過,衙役雖不是官,卻也要虛境武夫才能擔任,且大多為豪強子弟,不能輕易招惹。
「我如今乃是實境,若是充個衙役,倒也綽綽有餘。」
這樣想著,那隊人馬已經走近,劉昭正了正心神,上前半步,躬身行了一禮,大聲道:
「在下劉昭,奉六公子之命前來拜會二老爺!」
「嗯?榮哥兒?你是他的扈從?」
「正是。」
劉昭沒有起身,而是接著道:
「六公子因族會無法前來,特命我代為向二老爺問安。」
「嗯,榮哥兒有心了,且抬起頭來。」
劉昭依言抬起腦袋,只見眼前之人身量高出他一頭,劍眉星目,相貌儒雅,頷下三尺長髯迎風微動,一襲官服端的威嚴十足。
「縣丞最起碼得娵訾境的修為,不知這位二老爺是什麼境界了。」
劉昭只是匆匆看了眼這位樊家二老爺,便撇過了眼神,無他,對方的目光實在厲害,多看一眼,都會覺得無所適從。
這位樊縣丞倒是大大方方的掃量著劉昭,見他面容雖不俊秀,卻也算端正,四肢粗壯,身量高大,眸攝精光,便知這少年乃是武夫。
「嗯,不錯,這等年紀有這般本事,榮哥兒倒是慧眼如炬,你是哪裡人氏?」
「小……人家住石盤村。」
「石盤村?」
樊縣丞眼睛一亮,道:
「禹房鄉石盤村,說來是我琉河治下,不錯,不錯,且去吧。」
說罷,樊縣丞竟是徑自離去,劉昭有心追上,可又不敢,只好跟著旺財先回了作坊。
「旺姐姐,你說二老爺是什麼意思?」
劉昭撓了撓頭,在他想來,對方應該是訓他一頓,或是冷臉以待,他再好好磕頭賠罪,而後還了條引便是,可啥也不說是怎麼個意思。
「哈哈哈!」
旺財又是一陣嬌笑,伸出如玉的蔥指輕點了下劉昭的額頭,嗔聲道:
「你啊,真是個榆木疙瘩!二老爺沒有怪罪,那就是允了!」
「哦,是這樣啊。」
劉昭恍然,咧嘴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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