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回,二叔找到了新的心臟源,我激動的忙活了一晚上,找侯家立刻幫忙檢查心臟源。
在冷卻液中保存的心臟源只能保存四到六個小時,願意捐獻心臟的腦梗患者距離卻比較遠,怕他在這幾日過程中一旦出了什麼意外,來不及轉輸,這個心臟源就又會廢掉,我只能打電話跟向陽商量著安排。
那邊的患者是肯定不能輕易移動的,好在默念養了一段時間之後情況已經好多了,雖然不可以坐飛機,但如果在設備足夠充足的救護車上是可以行動的,只要車速平緩並定點休息就好,在此期間,文素姨和侯老爺子會全程跟隨,沿著侯家有醫院的方向一路前進,能走多遠是多遠,這樣就算腦梗病患突然去世,也可以更多可能的保證心臟源在六小時之內轉到默念所在的醫院。
成功幾率已經很大了,我仿佛應該知足,但是商定完那夜睡了幾個小時之後,在凌晨猛然驚醒,便再沒了困意。
反之,是湧上額頭的慌張,從心底瀰漫開來,布滿全身甚至是每一根手指,我只覺得一切都是冰涼的,從口袋裡拿藥吃了也無濟於事。
心臟移植手術成功率是多少?移植成功後,又能活多久?
我翻了很多以往的案例,若術前病人狀況良好,成功幾率是百分之八十到九十,可是默念的情況算好嗎?我不是醫生,我不清楚,我只記得文素姨跟我說這件事的時候,她的臉色是不那麼好看的。
至於存活時長,國際上最高記錄是三十年,國內最高記錄是二十三年,就按最長的算,默念三十年後多大?
四十七歲,這也算是英年早逝的範疇了吧,何況還未必能超過最高記錄……
放下未來的事情不想,放眼當下,默念的手術能不能成功呢?失敗就是與世長辭,可如果不做,就還有半年的時間。
呸呸呸,烏鴉嘴。
我伸手拍了拍腦袋,我也真是忙糊塗了傷心傻了,默念怎麼能不做手術呢?不管幾率多大,總要去嘗試,否則這半年裡就算活著也是極其痛苦的,只有換掉這個疲憊不堪的心臟,她才能真正安然的站在陽光下,至於能活多久,那也是命數,有機會就是好的
我靠在床頭的軟墊上,雙手抱著膝蓋趴上去,直到連腿彎處的睡衣都濕噠噠的我才重新仰起頭,抹了把眼淚,肚子抻著疼,我起身出門,今晚是張姨守夜,見我出門怔了怔,隨即快走兩步迎上來,手背貼了貼我額頭。
「怎麼醒了,不舒服嗎?」
「沒有,失眠而已。」我笑笑回應:「張姨,我有點餓,您能幫我煮碗粥嗎?」
「餓了啊?行行行,那你回屋裡躺著去,我做好了給你端過去,你別著涼了。」張姨不放心似的雙手捏著我肩膀揉了揉,剛要走,轉頭又瞧見我褲子上大片濕痕,頓時一拍大腿有些焦急:「這怎麼弄的濕一大片,要感冒的,快去拿個新的換上,我熬粥很快的昂,吃了再睡會兒。」
我點點頭,回去脫下那條之後坐在床上傻怔了怔,新睡衣安安靜靜的躺在一旁,我拿起來瞧了眼,最後又撇下了,光溜溜的鑽進被子裡。
我還記得我以前是不喜歡穿衣服睡的,頂多是小時候要去找寫哥才穿穿,穿睡衣的習慣仿佛是在上一世婚後才有,高辛辭老是搞突然襲擊那套,前期的時候怕的要命,有件衣服雖然防護作用不高,但好歹給我留點緩衝時間,慢慢的,兩件事我就都習慣了。
晚一點的時候吃了飯,換班時間到了我便讓張阿姨早點去休息,收拾碗筷之後,她還順帶帶走了我的濕衣服送去洗衣房,從窗外望去,遠處山頂的方向,天際稍稍亮了個邊,一場大雨過後,推開窗戶,風湧進來是清涼恬靜的。
這是今年秋天的第一場雨,看這跡象,今年山上是要豐收的。
高辛辭給我發了消息,似乎是遲疑許久的,昨晚忙的亂成一團,我也有許多話沒跟他說,我打開與他的對話框,一行字還沒寫下,便瞧見他那邊顯示了許久的正在輸入中,可我等了許久,這句標語也沒有變,大抵像我一樣,刪了一遍又一遍。
十來分鐘過後,他才斟酌著發出一句:「醒了嗎?我們見一面吧,我在山下南陽站台等你。」
我回了聲好,對面杳無音訊了,我換了衣服,叫臨時管家給我安排了司機便下山去,到那個車站的時候,剛冒出的陽光隱匿了,整片天空霧蒙蒙灰沉沉的,下著毛毛的小雨。
司機把我放下之後便折返,而我撐著傘站在路邊,遠遠的便望見站台昏黃的燈光下,高辛辭空著手疲憊的垂下去,任由雨點滴落在身上,衣服早已濕的掉水,沒精打采卻又堅持著等我,既落寞又仿佛隨心,看見我後,他撐著挺了挺身。
我不知道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等在這裡,不過,應該已經過了許久了。
後半夜沒怎麼下雨,暴風雨聚在前半夜,毛毛細雨不足以讓他的衣裳濕成這個樣子。
我很少見到他這樣子,不是不見他難過,只是年紀尚小,未經世事,他無論鬱悶還是痛痛快快的哭一場都是像個委屈的小貓兒一般,有什麼事都會第一時間衝上來抱住我,此刻我瞧見他,他卻只有一種難以言說的茫然和失神,莫名的帶給我一種上一世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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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晃了晃頭,把憑空生出的不安甩出去。
說實話我不想見到上一世的高辛辭,不僅是因為重生的前提是死亡、不願見到他的悲哀,其次也是不知如何面對,上一世經過多年他的偏執是刻在骨子裡的,而我們之間的問題也從來沒有解決,停止是因為我的死亡。
甚至如今默讀回來了,默讀也帶著上一世的記憶,我又該如何跟他解釋呢?我反倒覺得,死亡是解決問題最容易最決絕的方式。
我沒再想下去了,高辛辭遠遠望見了我,向我伸出手。
我走過去,並沒有抱他,只是將雨傘偏了偏,方才的不安漸漸散去之後,心裡還是有些複雜。
「朱文青好點了?怎麼不直接上去找我?」我儘量平復情緒讓自己顯得不那麼侷促。
高辛辭見我沒有抱他,輕輕嘆了口氣放下手,不甘心又抬起,可在空中停頓許久,最終也只是輕輕碰了碰我臉頰,就好像我方才才評價梁森的:我是幻覺嗎?
盯著他那雙失而復得般微紅的眼,心中強烈的不安湧上來,我支開他手掌整個臉頰貼上去,蹭了蹭他掌心,輕吻他拇指,高辛辭怔了一怔,手掌顫了顫,抽了一口氣才回神。
「昂……我是在想昨天的事,我也沒正經跟二叔解釋清楚,不想讓你為難,就先不上去了。」
「不是有話想跟我說嗎?怎麼了?」我主動牽住高辛辭想逃開的手,覆蓋他的冰涼,許久才稍稍暖過來。
高辛辭深吸一口氣,「我」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我鬆開手,撫摸著他濕滑的後背,順氣到呼吸漸漸平穩了,我將雨傘塞給他,牽著他的手上了剛剛行駛來的一輛公交車,一路到了一個酒店。
在車上就一直靠著我肩膀,高辛辭淋了一夜的雨,漸漸有點發燙迷糊了,緊緊抱著我,也不肯去醫院,我只得先帶他開了房間放在床上,將濕衣服剝下來之後又拿了毛巾給他擦頭髮,弄乾淨塞到被子裡,在此過程中,高辛辭一直半眯著雙眼看著我,乖乖的一動也不動。
我把濕衣服扔到一邊,一時間竟有些無措,在原地呆滯了許久才想到叫人送衣服和藥,很快送到了,又去衛生間開了水把高辛辭推進去。
「好好泡泡,我去把藥晾一晾,一會兒喝了發發汗。」
我扔下話,帶著焦躁的情緒跑了出去,按捺住怦怦亂跳的心失神的撕了藥袋子將灰褐色的顆粒泡在水裡,勺子慢慢攪拌著。
浴室里的高辛辭一點動靜都沒有,除了嘩啦啦的水聲,怕他是不是病的暈倒了,我又趕忙過去,猛地打開門,高辛辭還醒著,但我的判斷依據也只有他還睜著眼睛,他坐在地下,後背貼在牆壁上,一條腿朝上彎起來,冒著白氣的熱水從頂處澆灌、順著軟塌塌的髮絲流過肌肉線條,見我來了,頭偏著我的方向偏了偏。
「困了?」我沉默許久,最終也只吐出兩個字來,不然我好像也沒法解釋他為什么半天沒動,頓了頓,我走上前去攬著裙子蹲下,摸了摸他額頭。
高辛辭猛地抓著我的手摁下、扣著我脊背和腿彎往身上一提,我便貼在他胸前,花灑溫熱的水流從後頸正中的位置澆灌下來,不禁縮了縮脖子。
襯裙淋了水隱隱透著色,高辛辭沉重的吸了口氣,提著力往起坐了坐,掐著我後頸向上抬。
他沒有吻我,徑直俯下身低下頭嗅聞,鼻息落在鎖骨上發癢,感冒了呼吸不暢,口中也偶爾呼出一口熱氣打在胸前,齒間模糊不清的叫我。
我耳根子漸漸便有些發燙,身旁一人高的落地鏡子裡清晰的映射著,我偏頭看了看,又覺得這件事其實再正常不過,於是咬著牙,捏緊了拳頭堅持著挺了挺身,他虎牙的存在格外明顯,我吃痛往後縮了縮,他才嚇到一般停下。
「摘掉吧?」
像是疑問句,又好像根本沒有商量的餘地。
我咬著唇瓣,手指向後一點一點摸到扣子,忽然想到什麼又猛地鬆一口氣,將手重重的放下。
「那個、我沒買……我之前就好幾次沒吃藥我怕我真會……」
「我有分寸。」高辛辭的語氣不容置疑。
莫名其妙的感覺又升起來,惴惴不安的被他攬在懷裡,攀著他手臂,鼻尖輕輕挨著脖頸,我有點怕他,就像上一世新婚的那段時間,在他視線里的每一刻都帶著點心慌,被他抱著肌肉便縮的緊繃繃的,他拍了拍讓我放鬆,摸索了一陣兒,一氣呵成的扯下,拉著我站起。
我彎著腰,不敢抬頭看他,只好一直盯著鏡子裡,雙手抓著臂彎抵在小腹前,腳尖不安的翹起,拖著上頭被水沾濕後有些發灰的白短襪,他也就只給我留了這麼樣東西。
我害怕便站不直,他只得半哄半迫的拉著我貼在牆面,手指勾了凳子過來。
我一隻腳踩上去,閉緊眼。
腿彎處被水流燙的難受,泛起一層嫣紅。
我不記得過了多久,高辛辭總是不滿意,我被整得渾身酸軟沒勁,甚至覺得還不如老老實實的做了容易,最終我早一點出去,踩著腳下從浴室拖出來的濕漉漉的痕跡,停在桌前喝了口水,藥早就涼了,我重新沖了杯,茫然的坐在落地窗前,外面的世界被陰雲籠罩著、不算明亮,但視物是清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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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辛辭擦乾了出來也是沉默寡言的,對比最初在車站見到他,他丟了迷惘,換上複雜的悶氣,徑直走到床邊躺下,墊了兩個枕頭靠著,被他盯著背影也是毛毛的,也不知道他舒坦夠了沒有,我十指緊緊抓著手中的杯子,仿佛是救命的稻草。
「時時……」
「喝藥吧!」
他叫我和我抗拒的聲音一前一後連接緊密,他扯了扯嘴角,到嗓子眼裡的話沒說出口,只是望著我點了點頭,我走過去坐下,將杯子遞給他,可他並沒有接,而是一手搭在我腰上,一手點了點自己唇瓣。
「你餵我。」
我當然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可打心眼裡還是彆扭,嘆了口氣,高辛辭早想到我要做什麼,搭在腰上的手又扯住我拿勺子的手,五指緊扣。
「餵我。」高辛辭重複道。
我無奈,此刻心裡對一個答案漸漸確定了,不由得苦笑笑,也只能一鼓作氣的大口含了藥吻他,高辛辭喝了藥,恨不得把我也吸乾似的。
一杯藥喝不了幾口,我還是嘴角微紅,輕輕擦了擦,我面無表情的收了杯子放到桌邊,等待著他跟我坦白。
他也很直接,很果斷。
一如從前。
「時時,我們復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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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這一章晚了,那就是我不老實惹的禍,對不起我再也不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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