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回,我問過馬棚的事後便馬不停蹄的去審問楊鉞楊彬兄弟倆。
眼看著楊彬撕心裂肺的模樣,我已經可以肯定澄澄墜馬的事跟他沒什麼關係,他不過是倒霉、恰巧撞見了而已,但恐嚇也不是沒有必要的,我還有事得麻煩兩位楊管事呢。
「小姐,您要真是問我小少爺的事我捫心自問這不關我的事,您就是打死我我也說不上個一二三來,您就直說要我做什麼,只要您肯放過我哥,我怎樣都行……」楊彬愣了一陣兒,總算反應了過來,果然是比楊鉞那個蠢貨看得清楚些。
楊鉞驚訝回頭,才明白我的用意。
「既然楊管事都這麼說了,那我也就不客氣了。」我招了招手,梁河梁森立刻將楊鉞扶了起來,摁倒一旁的板凳上去,我轉而直對著楊彬道:「我給你一個小時,你去二太太和三太太那裡,無論找什麼理由,不許提起我,把她們屋裡的馬匹都牽到這裡來,你別想著求助,我會在你身上放置監聽器,如果有半點兒異常,你以後也別想再見到你哥了,還有,一定要速去速回,否則,一個小時超一分鐘,我就叫人剁他的手。」我指了指楊鉞。
楊彬大腦飛速旋轉,趴在地上一陣的喘著粗氣,我猜他是在想背叛二太太和三太太的下場,不過再怎麼想終究也逃不過一個認命的下場。
聽我的,至少還能多活兩天。
愚忠,現在就去死。
楊彬很快做好了打算,咬咬牙堅定地點了點頭:「小姐,我聽您的。」說完這話後又有些猶豫:「但我還有一件事要說,據您了解到的情況,我哥是二太太手下的心腹沒錯,但二太太不一定信我的,我是三太太手底下的,我們兄弟倆為了往上爬,這些年其實是各自分管於兩位太太的手下,若我去了二太太院裡,就算我什麼都不說,也難免被人懷疑。」
「這你不用擔心,二太太那邊,你可以去找她身邊的崔鈺幫忙。」我沉聲道。
「崔鈺?那可是……」楊彬的話沒說完,卡在了嗓子裡,短暫驚訝過後又變成了恐懼,顫顫巍巍的低聲道出一個:「好。」
我看了看手錶:「計時開始。」
楊彬很快定了定心,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後就出發,我也叫梁河出門去四房五房,原先的四房因為只剩下傅雲歆一個人,傅雲歆又不經常回來,所以院落無人管制,牽匹馬更沒人會說什麼,而五房天生膽小,又是我的晚輩,所以我的人過去,五房那位「掌家」根本不敢說我什麼,也不敢問,只管乖乖的把馬匹獻上。
大概四十分鐘的樣子,楊彬和梁河就都回來了,身後響著噠噠的馬蹄聲。
梁森攙扶著我到門外去,我將這幾十匹馬都看了個遍。
老宅里的馬匹都是選擇市面上最安靜溫順的,所以它們停下的時候就像石像一般,光看下去實在看不出什麼,我便拾了一把乾草,咬了咬牙上前去,我經過一匹匹馬,這其中大多是老實乖覺的,走到最後我甚至都覺得真的是我太敏感了,直到末尾的一匹忽然興奮,揚著蹄子忽然蹦了起來。
「小姐小心!」梁森一把拉住我後退,我一個踉蹌,險些沒從土坡上摔下去。
「趕緊拉住它!」梁河大喊一聲,我身後十幾個人趕忙衝上前去拉韁繩。
我眼冒金星,暈暈乎乎的怔了好一會兒,嚇的心臟都快跳出嗓子眼兒,不過雖然身體的難受多了一分,但心理上又補了回來。
我現在可以確信,澄澄的墜馬絕對不是偶然,總結下來有三點:
第一,甩下澄澄的那匹馬大概率是服用了什麼精神類藥物,所以才突然興奮發瘋;
第二,老宅守衛嚴苛,外人是不可能進的了家門的,所以把藥物帶進家門的一定是傅家人;
第三,我私下裡拿錢偷偷打問過跟著邵勤一塊調查的一個職工,那匹馬的屍檢報告是什麼結果,他告訴我,那匹馬的死因不是被老宅里的人宰了的,而是誤食了紅豆杉,毒死了,這種情況也不少見,所以並不能作為澄澄是被人謀害的證據,除了這個再有疑點的就只有那匹馬在生前還病著,食欲不振,並且時常嘔吐。
問題就在這兒了。
「這是哪個屋裡的?」我鎮定後連忙問道。
「這是二太太屋裡的!」楊彬驚了一驚,腿一軟坐到了地上。
二太太,果然啊。
我心一沉,只怕這一次又是我牽連了澄澄。
二奶奶先前因我搗毀許家的事亂了陣腳,生怕二叔跟她再次斷絕,她一定會想辦法證明自己沒有害我的心思,把之前余婷以及柳宗蘭的事情全都摁到三奶奶身上去,最簡單的辦法就是她對澄澄下手,這樣不僅可以迷惑作為旁觀者的二叔,同時也給老宅里的人提個醒兒:老傅既然肯對澄澄這個繼子這麼看重,那麼澄澄手上也必然會有他們想要的產業,而澄澄又是繼子,害了他,受罰的程度肯定會比我這個親生女兒的輕,這是個值當的生意。
即使二奶奶很有可能知道澄澄是老傅的親生孩子,不過那又怎樣?她不說,誰能猜得出來,且如果澄澄真的不在了,老傅沒有長子,我又是註定要去和高家聯姻的,所以一定不會有跟表哥爭的能力,老傅的家業將來就一定會落在表哥的身上,二房就走上掌家的位置了,至於小叔的三房一脈那都是後事了,現在根本無需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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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這匹馬的肚子刨開,立刻送檢,需要多久?」我拉過梁森急切的問。
梁森臉色一拉,大概也是想明白了我的意思,想了一陣兒便一副勸我的神色道:「小姐,從老宅到檢測機構往返加上檢驗的時間最快也要五個小時,現在已經三點多了,來不及了!」
我知道洪堂開堂的時間是今晚六點鐘,等梁森回來的時候,至少也在八點多了,我若一定要摻和這事,中間這兩個多小時的時間我就得想辦法解決,我現在這個處境,別說據理力爭維護公平正義了,只要進了洪堂就只能是個等待宰割的小羔羊,硬要堅持,我不倒霉誰倒霉?
「可我沒有別的出路了……」我輕聲道。
「如果小少爺真的能替代你,這未嘗不是一件好事,二爺家的表少爺不是為難你的主兒……」
「他救過我!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他死。」
梁森知道我指的是我剛來老宅的時候在洪堂里,陸澄澄伸手幫我接了表姑那一刀的事情,梁森不是無情無義的人,當然能明白我的心情,見我斬釘截鐵的說辭,他只能由著我賭一把了。
「我儘量快一點。」梁森應了句,回頭又叮囑梁河:「你保護好小姐,我很快就回來。」說罷便立刻帶人抬上那匹馬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我鬆了口氣,可心裡又不覺自責,其實我是個自私的人,我一直都明白,我所做的一切事情哪一件會沒有私心?包括這一次,我哪止是為了澄澄,我也是為了我自己,他不過是我衝動的理由之一,我其實就是想知道、當我「死到臨頭」的時候,老傅還裝不裝的下去,肯不肯為我爭取一次。
我跟著梁河回到我自己的小院,看護我的醫生煮了些參湯給我餵下去,只為晚上的時候我能多挺一會兒。
夜幕很快降臨。
洪堂的進門儀式沒有高家那麼繁瑣,隨意敲了兩下鑼鼓,等待老傅和兩個叔叔及太太們先進門後,傅家人便一窩蜂的擠進去,我遠遠的看著,捏了片參片含進嘴裡,等到傅家人都進去,洪堂馬上就要關門的時候我才上前去,攔下關門的管事。
「我來晚了,希望還沒有遲到。」我向著管事微微笑笑,但誰都明白,我不是笑給管事看的。
我的聲音引來堂內傅家人的觀望,看過之後又圍在一塊竊竊私語。
我的禁閉期還沒過,出現在這裡確實是一件令人驚訝的事情,不過又一想到是從來不守規矩的我,他們的驚訝又變成了嘲笑。
從門縫裡望過去,我看到老傅頓時黑了臉,二叔和小叔也是眉頭緊鎖,表哥雖不清楚現下情形究竟如何,但也明白我來到這裡不是好事,即使現在心裡還生我的氣,還是止不住的向我擺手讓我走。
二奶奶和三奶奶倒是開心,不知是裝的還是認為戰勝了我就興奮,連忙招手讓我進去:「快別攔著時丫頭了,她還病著,別讓她在外頭久站,小心受了風。」
還小心呢,我看她們巴不得我受風。
「是。」守門的管事應了句,哪怕再疑惑也得請著我進門。
我一步一咳嗽的進了洪堂的門,坐在掌家座下左手邊第二個位置上去,前面一個是二奶奶,二奶奶對面一個是三奶奶,一個個盯著我如同豺狼虎豹,也只有我後面的表哥才是真正天真的模樣。
老傅捏了捏掌家座上的欄杆,手都開始泛白,就好像座位上有針扎著他一樣,掙扎了好久,他終於還是認下了我已經來到這裡的事實,招手讓邵勤將今日所查到的所有事情公之於眾,而他自己大概在祈禱,希望我安安靜靜的過完全程,不要惹事。
只可惜我要讓他失望了。
邵勤瞥了我一眼略有不安,但很快便回過了神,做他該做的事情,大概花費了半個小時的樣子,他一字一句的說,我一字一句的聽,和我了解的沒有出入,除了最後一句:「小少爺的事,可能真的是個意外。」
這句我沒法奉承,當即起身否定:「不是。」
「不是什麼?」一個坐在中間位置的老者不由得問了一句,像個捧哏似的,正好讓我把話說清楚。
我撐著座椅,沉聲道:「澄澄的事,不是意外,就是有人蓄意謀害,我有證據。」
「你胡說什麼!」老傅頓時急了,黑著臉怒喝道。
他很少沖我發火,我雖然明白他是為我好,但他說我這一句的時候我還是不由得腿一軟,虧是表哥眼疾手快扶住我,我才不至於站不穩摔到地下去。
我深吸一口氣面向老傅:「爸,你急什麼,又怎麼能確定我是胡說,你不是一向最關心澄澄了麼?你就不想知道事實是怎樣的嗎?」
「哪有什麼事實,畜生使性子而已,死都死了,再跟誰追究?」老傅喃喃道:「要鬧回家鬧去,這是正場,你難不成想讓全家看你的笑話?邵勤帶著上百人把全家翻了個底朝天還不如你仔細嗎?」
「邵叔叔是認真,可偏偏就是落下了。」我回頭看向邵勤:「邵叔叔難道就不知道那匹馬生前食欲不振、連番嘔吐?一匹病馬,怎麼能拉出來給小少爺引路,就算是當日馬匹緊張,不得不用,那它既然食欲不振,如何又能吃下味道苦澀難以下咽的紅豆杉,加上紅豆杉對於馬匹來說是劇毒,只需要一點就可以迅速喪命,那它就只能是在澄澄墜馬以後、被押回馬棚期間吃下的紅豆杉,摔了主人,按照規矩,它很快就會被處死,何必再餵食?就更別提是誤食了紅豆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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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勤被我問的滿頭是汗,手足無措,他暗暗看了眼老傅的眼色,很快被老傅瞪了回去,他只好硬著頭皮找了個理由:「小姐,或許是養馬的人可憐小馬,餵了又如何呢,殺人尚且還給一頓斷頭飯呢。」
「是麼,我從來沒聽說過屠夫給人送斷頭飯的。」
我揮揮手,梁河立即出門去,不一會兒就將一個單穿一件老漢衫的青年扔了進來,那青年畏畏縮縮的,抬頭很明顯的瞟了二叔身旁的齊承一眼,雖然很快就收回了目光,但二叔還是明白了。
要知道齊承可是二奶奶送到二叔身邊的奸細啊。
二叔深吸一口氣,無奈的閉上了眼,表哥也看透了,失望卻又無可奈何的看了眼二奶奶。
「這位就是家裡預備讓送那匹馬上西天的盛先生,他才剛來傅家做事,跟那匹馬並沒有感情,他也明確說明了,他沒有給那匹馬餵食任何草料,難道紅豆杉是憑空跑到馬肚子裡的嗎?如果不是見鬼了,那就只能是,有人在盛先生沒注意到的情況下將紅豆杉樹葉強制餵到了馬嘴裡,偽造一個馬匹意外死亡的表象,再把馬匹名正言順的送去焚燒,這樣馬肚子裡的證據才能順理成章的銷毀。」梁河為眾人講解道。
我扶著座椅欄杆看向堂上的老傅,幽幽的問道:「爸,你覺得他說的對嗎?」
老傅默默不語,只是紅了眼眶,霎時間,我仿佛看到他的皺紋更深了一分,面容更蒼老了一分。
只嘆我終究不是個讓人省心的女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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