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問候過之後單唯欽也不說話了。
沒人招呼他坐他就站著,目光悠長的看著坐在不遠處埋頭畫畫的嘟嘟。
那是他的兒子。
此刻單唯欽的內心在想什麼沒有人說得出,或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沒有想過自己會有子女。
不婚主義,更沒有想過要養育自己的後代。
單唯欽自認自己並不喜歡小孩子這種嘰嘰喳喳的生物。
吵、鬧、不講理、無法溝通。
包括在他知道嘟嘟的存在後也只是驚訝,他不覺得從前的那些過往經歷不足以讓任何女人能弄出一個他的孩子來。
但既然有了,那他就得負責。
「林宥澤。
嘟嘟和林德勝同時抬頭。
單唯欽抬起手,手指在半空中稍稍劃了四分之一圈後,面無表情地道:「過來。」
嘟嘟楞了一會兒,竟莫名其妙「哇」的一聲大哭了出來。
「嘿!」林德勝邊著急忙慌的站起來去抱嘟嘟,邊吼道:「嚇唬孩子做什麼!」
「怎麼了這是?」這時候周順珍也規整好了從房間裡推門出來。
她看了眼單唯欽,本來沒準備給這人好臉色,第一次上門一定要給足了下馬威是昨晚她就和林德勝商量好的,他們認為這樣以後無論是林陽還是嘟嘟才不會隨隨便便被人拿捏。
可一對上眼,周順珍氣沒撒出來,倒先把自己嚇了一跳。
乖乖!這男人也太俊了吧!
周順珍平時沒事的時候愛看電視劇,現在火的那幾個男演員,名字她不一定對得上,但臉還是熟的。
毫不誇張的講,那些人都沒眼前這人俊俏。而且確確實實和她家嘟嘟長得像。
一看到他周順珍仿佛看到了嘟嘟三十年後的模樣,心裡那一簇旺盛的火一下子就熄滅了。
周順珍收起打量他的目光,是故意選擇無視他,直接走到林德勝和嘟嘟那頭,問:「好端端的孩子哭什麼呢?」
林德勝把孩子交給她,指著單唯欽沒什麼好臉色。
「你問他。」
單唯欽想解釋的同時他又非常明白現在不是他該辯解的時候。
於是他只能傻傻的站在哪裡,說傻倒也不是,畢竟他常年身居高位,即使不罵人不說話也是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
在生意場上壓得住人的,但確實不討孩子喜歡。
嘟嘟就不喜歡,甚至還有一點害怕。
在這個不受歡迎,且還要面對林家二老一小那視他如洪水猛獸的目光,單總近四十年來,第一次體會到什麼叫手足無措。
他進也不是,退也不是,不知所措的在站在原地。
林陽就是這個時候回來的。
「來了?」林陽對他露齒一笑。
仿佛逼仄的房間被人打開了一條縫隙,縫隙中流淌過一股清風。
單唯欽也終於露出了來這之後的第一個笑容,慢慢的朝他點了點頭。
「來了就坐啊。」林陽態度如同老朋友一般熟稔,不知道的話還以為他們是認識了多久的老朋友。
說完這句話,單唯欽便見他三步並作兩步的從泥土地里大步跨上水泥走廊,手裡邊似乎還拿著一個柚子?
林陽見他視線落在自己手裡的柚子上,便笑著解釋了句,「你說巧不巧,正好砸我頭上了。」
「那還挺巧的。」單唯欽輕聲應道。
「那可不!」
他語氣非常驕傲,就像柚子真好落在他頭上是件多光榮的事似的,單唯欽偏過頭忍俊不禁。
「林陽!」
林德勝大聲打斷他倆的你來我往,指著窩在周順珍懷裡不肯下來的嘟嘟責怪道:「沒瞧見你兒子都被嚇哭了嗎?」
其實嘟嘟早在周順珍從房間裡出來時就沒哭了。
林德勝這麼說只是想提醒林陽,他家這走廊長是長了點,但頂多也就三十多米,這邊也站了三個大活人。
「嚇哭?」林陽一頭霧水,「被誰下的?」
林德勝瞪著那頭的單唯欽,「還能有誰!」
「啊?」林陽回頭看了眼單唯欽,語氣很輕,「單先生怎麼他了?」
到底是親爸,這麼問著的同時林陽已經提步往他們那邊走去。
林德勝稍稍滿意了些。
哪知還沒等他喘一口舒服氣兒呢,那姓單的也跟著過來了。
「我叫了一聲他的大名。」
他說這話的功夫林陽已經把嘟嘟接過來抱著了,聽他這麼說後,林陽恍然。
「我們平時都喊他嘟嘟,大名的話一般只有在他犯錯誤的時候才會那麼喊。他跟你不熟,猛地聽你叫他林宥澤,估計還以為你要教訓他呢。」林陽笑著掂了懷裡的嘟嘟兩下,笑眯眯的低下頭問:「是不是啊?林嘟嘟小朋友?」
嘟嘟越發把頭埋得更深了。
看著他倆這樣單唯欽嘴角微微上揚,眼色比之前柔和了不少。
雖然不是「一家」,但他們三口人站在一起看上去還是很和諧的。
氣氛融洽,唯林德勝黑著張臉,他張了張口,似乎又想說什麼了,就被周順珍扯了扯袖子。
林德勝看向周順珍,後者朝他使了個眼色,以他和周順珍生活了二十多年的經驗來看,林德勝明白這是讓他閉嘴的意思。
「陽陽,快招呼…」周順珍卡殼了一下,顯然是還沒想清楚到底該稱呼這人什麼。
單唯欽又重新介紹了一遍自己。
單唯欽?
周順珍依舊很為難。
叫小單?不合適。
雖然看上去不太像,但聽那老太太說她這小兒子都快四十了,不比自己小几歲。
叫唯欽?那就更不合適了!
又不熟
思來想去,周順珍想起昨晚林陽跟她說過的話,往後當個親戚朋友處,既然這樣…
「陽陽,給你這位朋友拿個凳子。」這是不準備請人到屋裡坐的意思。
好在林陽一向心大,完全沒覺得她這個這稱呼有啥不對,至於不請單唯欽進客廳這事他也完全依著。
作為他的家人,林德勝和周順珍經歷了當年的事後,今天還能好端端讓單唯欽進門他已經覺得很不容易了。
他們願意生分些就生分些吧。
不一會兒,林陽就往客廳里提了幾個小馬扎出來。
「單先生,請坐。」
「謝謝。」
單唯欽坐下,他身高腿長,雖然不是壯得像座小山那種身材,但這種給普通人準備的小馬扎他坐下還是有點侷促了。
雖然他自己倒是神態自若,但林陽卻是怎麼看怎麼違和。
林陽忍住笑聲,心道:還好這人只來這一回兒,要是以後經常來的話,自己不還得給他準備給老闆椅?
幾人都坐下後,林德勝率先開口。
「單先生今天來這裡有什麼事嗎」
「您叫我名字就行。」
與單唯欽的態度相比,林德勝則是很不客氣。
「稱呼什麼先不管,你先說說你今天來的目的。」
「我今天來是特意來拜訪二位的。」單唯欽從容不迫的應對著林德勝的發難。
「當年因為我的原因讓您家…」單唯欽頓了一下,看了一眼林陽,繼續說道:「特別是林陽,承受了很多。我知道如今我說什麼道歉的話都無濟於事,只是我希望以後可以竭盡所能的彌補」
「彌補?」林德勝大哼一聲,說道:「我們可不需要。」
「我認為您不能幫孩子做這個決定。」單唯欽淡聲說,「雖然我並不會幹涉他的任何決定,但身為他的父親我希望能在我力所能及的範圍內給他提供最大的幫助,無論是教育、還是其他任何方面。」
他的談話方式很官方,仿佛此刻坐在他面前的不是一個普通農民,也不是他孩子的爺爺,而是他有意願合作的對象。
為了促成合作,他言語間並不吝嗇釋放出自己的優勢。
「我個人經濟條件還可以,如果嘟嘟以後想出國還是創業我都可以全力支持。但你們放心,我無意爭搶他的撫養權」
「你真不想要?」
林德勝不信。
像他們這種有錢人家不是最稀罕兒子了嗎?要是嘟嘟是個女孩子他可能還相信這姓單的不想要撫養權。
單唯欽沒有急著回答,許是一直等不到答案,他注意到一直躲在林陽懷裡的那顆小腦袋似乎動了動。
「不,我當然想。」單唯欽道:「只是我認為比起我,現階段嘟嘟更需要也更依戀你們。我不會去剝奪他的成長環境,畢竟這違背了我想補償他的初衷。」
他這話說的滴水不漏,繞是鐵了心要在他面前扮黑臉扮到底的林德勝也不禁動容。
林德勝舒了口氣,嘆聲道:「你能這樣想最好…」
他最擔心的就是單家占著財大氣粗來跟他們爭嘟嘟。
雖然林德勝心裡也明白,拿孩子以後的前途來說,留在祥和鎮肯定比不上被認回單家。
有的孩子一出生就在羅馬,而單家的孩子那不止是在羅馬,估計在羅馬還有好幾套房呢。
可人不能不考慮經濟條件,但也不能只考慮經濟條件。
嘟嘟的性格怎麼說呢,這孩子懂事早、聽話是聽話,但就是心思太重了,還敏感。
趁現在小跟著他們在瓜田裡走走或許還開朗些,林德勝就擔心他真要被帶回單家後,那種環境會不會使他變得更加早熟。
另一方面,林德勝也有私心。
包括林陽也是。
他們會同意和單唯欽偶爾來看望嘟嘟,也是希望以後嘟嘟要真有什麼事,單家能幫得上忙。
有了這層助力嘟嘟以後的路也更好走一些。
「您放心。我只是想偶爾能來看看他。」
「沒人攔著你。」林德勝道。
以單唯欽目前和林陽的關係來說,他來林家拜訪淺談到這就夠了,再深下去反倒不合適。
「那我就先走了。」
林德勝悶著的頭點了點,雖然沒有什麼笑臉,但可以看出他態度已經比剛才好了許多。
見單唯欽要走,一直在旁邊旁聽而不插話的周順珍倒是忍不住了,「來都來了,要不留下吃個飯吧?」
「不了。」單唯欽起身謝絕,對林陽客氣道:「方便送一下我嗎?」
「行!」林陽沒多想就答應了下來,只當他有什麼話還想跟自己交待兩句。
林陽把嘟嘟放下,教他道:「嘟嘟,跟單叔叔說再見。」
嘟嘟看著地面,對著自己的腳尖小小的說了一聲,「再見…」
單唯欽笑了一下,抬起手想去摸摸他的腦袋,而後又頓住。
算了。他在心裡對自己說。
慢慢來吧。
細水長流方能長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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