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村中獵戶說,怪物是一隻巨猿,力大,凶暴,晝伏夜出,善攀援跳躍,善潛行。入林的獵戶,只有一名身有元力者,僥倖得還。」
聶清風道:「會不會是什麼體型大些的猿猴,以訛傳訛?」
咫尺搖頭:「絕對不會錯,那廝不但輕巧快捷,還能隱沒身形!」
聶清風吃了一驚,能隱身的傢伙當然不可能是普通猿猴。看來,非調查一下不可了。
咫尺又道:「雖然剝雲山離此不遠,但那怪從未竄掠鄉里,只在林中徘徊。這些年來,倒也相安無事。」
一旁的空迢宣了一聲佛號:「聶施主,百姓,第一;怪物,次之。」
老和尚面帶不悅,似乎是覺得聶清風本末倒置了。聶清風趕緊解釋:「聶某曉得,既然公家無力保境安民,我輩武人仗義出手,責無旁貸。」
空迢微微頷首,示意咫尺協助翻譯,道:「老衲知道聶施主武藝高強,但怪物豈能與尋常對手相提並論?老衲今日就要返回淨心宗了,臨別這幾句,也是一片肺腑之言,望聶施主能體察老衲一番苦心,以天下蒼生為念,善自珍重,切勿逞一時意氣,虛擲有用之身啊。」
看著一臉莊重嚴肅的老和尚,聶清風拱手道:「多謝大師一片美意。分別在即,聶某這裡有幾句話不吐不快。」
「請講。」
「其一,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聶某以為,方今和洲,百姓有倒懸之危,催逼敲剝越是厲害,他們就越往邪魔外道那邊跑。不知大師以為然否。
「其二,一本道如何,聶某不甚了了,但究其手段,陰險刻毒,無所不用其極,再加上蓄養怪人,若不早作打算,恐怕有不忍言之事。
「其三,」聶清風正視著空迢的眼睛,沉聲道,「恕聶某多嘴,附近的百姓被盤剝成這個樣子,淨心宗獲利必然豐厚,還不知上上下下多少人參與其中,大師要憑一己之力與之對抗——」他緩緩搖頭,「恐怕前途難料!」
咫尺低低地將這幾句話翻譯過去,空迢聽完哈哈大笑,笑罷,宣了一聲佛號,道:「老衲此次華夏一行,風急浪高,幾番命懸一線,若是途中解脫,倒也罷了,但佛祖既然讓老衲活著回到和洲,那老衲自然不能藏頭縮身,苟且偷生。選了出家修行這條路,就算一路上有什麼艱難險阻、魑魅魍魎,也只有奮力向前。能普渡眾生自然是好,倘若不能,以身得證正果,難道不是偌大功德,有何可惜?聶施主,今日一別,不知何時再相會,老衲也有一番話想與聶施主說。」
「大師請講。」
「老衲本意,是想以淨心宗為本,在亂世中為百姓開闢一塊安身立命之地,但如今看來,多半,是大夢一場啊。聶施主仁慈寬厚,武學造詣又登峰造極,所到之處人皆敬服,真如漆黑夜裡一盞明燈。以老衲看來,聶施主的前路恐怕多有崎嶇坎坷,還望聶施主抱守善念義心,淨心清念,如不動明王相,以慧劍斷煩惱根,以罥索縛我執魔,為關東、為和洲、為天下開出萬世長春,聶施主,咫尺師弟,老衲就此別過,阿彌陀佛!」說著,老和尚向二人深深彎下腰去,施了一禮,禮罷,再不回顧,挺直腰杆,迎著略帶寒意的晨風,向長生禪院外走去。
聶清風肅立在晨風中,目送老和尚微微有些佝僂的背影變得越來越小,最終消失在密林中。他低聲嘆道:「空迢大師的胸懷,真是令人欽佩啊。」
咫尺微笑道:「每一個出家人,都該有這樣的胸懷,聶施主不必太過掛懷啦——方才說起那隻怪物,聶施主準備怎麼辦?」
「自然是除去了。放著一隻怪物在旁邊,寢食難安——我觀貴宗僧眾訓練有素,為何能忍這怪物存留到今日?想來這怪物確實有幾分門道?」
咫尺點點頭道:「聶施主還沒有用過早膳吧?能否賞光到禪房一敘?」
「多謝,請。」
「請。」
兩人並肩朝長生禪院走去,咫尺道:「剝雲山一帶本歸廣目町管轄,土地平整肥沃,比如今的田坪町還要富庶些。十五年前天罰驟降,一夜之間,山河地理形勢大變,剝雲山聳起,周圍地陷成丘,林木繁茂,有許多豺狼虎豹出沒其中,時有傷人之事。本宗在此地修行,原意是想離世苦修,尋清淨解脫之法,廣目町有不少人家見本宗這裡清靜,就拖家帶口來附近住下,陸陸續續,整個廣目町都搬來了此地。」
「此處雖然清靜,土地卻極貧瘠。有些膽大的獵戶就想清出一條路來,重回剝雲山。起初還算順利,可一進剝雲山山麓,就遭到怪物襲擊,死傷慘重,只有一人逃了回來。此後再也無人敢去了。」
「此人現在何處?」
「還在廣目町,不過他自從歸來後精神萎靡,只怕幫不上什麼忙。」
「這個無妨,能了解一下怪物虛實就夠了。」
兩人正聊著,突然看到一名蓬頭散發的婦人跌跌撞撞朝這邊撲來,後面還跟著幾個大呼小叫的村民。
「你還我兒子,還我兒子來!」婦人嘶吼著,一頭朝聶清風撞來!
聶清風大吃一驚,立掌一推,一股柔和的氣流將婦人向後輕輕推了一把。婦人不肯罷休,尖叫著還要撲上,後邊幾名村民一擁而上把她按住。
「對不住,實在對不住,給您添麻煩了!」一名年長些的村民一邊擦這額頭上的汗珠,一邊朝聶清風鞠躬,「這女人神志不清,一陣一陣犯糊塗,您千萬包涵,千萬包涵!」說著趕緊朝其餘幾人打手勢,要他們把婦人架走。
婦人連踢帶咬,好似一匹發了性子的烈馬,一口咬在一名村民胳膊上,村民哎喲一聲撒了手,婦人趁機大吼:「華夏人,你還我兒子,還我兒子!」
聶清風訝道:「這位夫人,我們素不相識,你兒子與我有什麼相干?」
見聶清風說話客氣,幾名村民的膽子也大起來,還是那個年長些的村民答道:「她丈夫是本村獵戶,十五年前進山被怪物殺了,她受不了,變得瘋瘋癲癲;她兒子今年二十,整日念念不忘報仇,昨晚上,自個兒溜去剝雲山了。」
婦人喘了兩口,定了定神,又尖聲叫道:「要不是你來,我兒子也不會跑!還我兒子來!」
聶清風越發一頭霧水:「我來便來,怎麼管得了你兒子的事?」
「我琢磨著,是這麼回事,」伊頭傀作鬼魅一般從旁邊鑽出來,「大人的弟子在畑川町除掉了阿尾缽,大人聲名遠播,既然來到此處,說不定會管一管那隻惡猿;這小子怕不能親手報了父仇,早早溜了——這是他自家事,與大人您實在沒有什麼相干。」
「傀作,你認識去剝雲山的路麼?」
伊頭傀作吃了一驚,連忙附過去,低聲道:「大人,這事兒與我等全無干係,跟這種瘋婆子有什麼道理好講?再說了,二十多歲的年輕人,若還不懂得審時度勢,活該死路一條——您甭管這些閒事,要是這瘋婆子說她家狗跑了,叫您去尋,您去是不去?」
「他兒子與我無干,可那怪物,卻與我有莫大干係——這位夫人,您莫要著急,我這就去尋回你兒子——叫上楯岡一鐵和荒木梅,我們一起去會會那怪物!」
「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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