楯岡一鐵耐心地解釋道:「一本道為害東山道十餘年,要說只有一群村漢愚民,沒有精銳,本將不信。可與其交手以來,一支精銳的部隊也沒有見到,一支也沒有!」
河野正二笑道:「或許是大人神威無敵,拔刀隊所向披靡,被消滅的就是一本道的精銳,只是大人不自知呢?」
「非也,一本道只是拿雜魚和挾裹來的、被迫從賊的百姓來消耗我等的實力而已!這次取勝,運氣的成分很大,我等占了天時地利,敵將指揮失當,才有此勝,如果我等不見好就收,得隴望蜀去攻四下無險可守的美津城,那才正中敵人下懷!」
荒木梅道:「不錯,我等遠道而來,人困馬乏,若是強攻堅城,敵人都不用截糧道,拖上幾日,等援軍四集,把你一圍,插翅難飛!」
河野正二朗聲道:「在下倒有一計,可破美津城。」
楯岡一鐵和荒木梅都微微有些不快。
作為來援的客將,主將對你客氣,是給你面子,不是讓你蹬鼻子上臉的!既然來軍前效力,就得服從安排!
既然主將確定了下一步的戰略是撤退,那你所有的戰術構想就必須基於此出發,而不是自說自話的替主將作主!
楯岡一鐵沉著臉點點頭。
河野正二道「我等遠來,連戰連捷,利在速戰,不在久戰。」
這話頗有道理,楯岡一鐵和荒木梅都微微頷首。
「美津城是一本道老巢,已經營了十餘年,更不要說此刻防備森嚴,各路援軍正在趕來,正面攻打必定得不償失。」
楯岡一鐵開始有了點興趣,這傢伙說的跟自己所想一致,難道他真的有辦法?
「己方防備萬無一失且援軍將至,敵方已疲且退意明顯,這是最容易放鬆警惕的時候,這就是我軍的勝機!」
荒木梅急切地問道:「該如何做?」
「敢問楯岡大人,我軍糧草,還能支撐幾日?」
「七日。但我軍最多再守五日,就必須撤回。」
「為何?」
「這次攻破織磨城,兵鋒直抵美津城下,實在是僥天之幸,現在一本道必然在調兵遣將,意圖將我等圍殲,以期扳回一局;針目谷雖然利守,但即便從美津城出兵迂迴到後方,五日也夠了。如果不想被人瓮中捉鱉,還須儘早撤回——方才你問糧草,有何打算?」
河野正二雙手扶膝,目光炯炯:「敵軍新敗,必然膽寒,龜縮不出,我等可以遣士卒四處抄掠糧草,做出一副糧草難以為繼的樣子,一旦敵人以為我等缺糧,無力進攻,守衛必然鬆懈,到那時,我等卷甲而趨,越過已經被燒成白地的織磨城,直撲美津城!只需一日一夜,大事定矣!」
「好!」荒木梅忍不住喊了一聲,她雖然隱隱約約覺得這計劃有些冒險,但這種斬首剜心的戰術實在太對她的胃口了!
楯岡一鐵道:「萬一撲城不下,如何?」
「沒有撲不下!只要計劃周密,行事大膽,無不成!再說,我軍現在身處死地,將士必然爭先!到時,所有搬運糧草的民夫,也各執刀槍,一起上陣以壯聲勢!」
「即便成功,一本道援軍四集,我等如何撤退?」
「非也,一本道不過一群指望分贓的暴徒,匪首田森壽行一死,內必生變!屆時不要說圍城,會不會有援軍過來,都未可知!」
兩個人,四隻眼睛,一起盯在了楯岡一鐵身上。
楯岡一鐵緩緩站起身:「本將不許可。」
兩人都愣了。
「再說一遍,本將,不許可。你們去整備,準備撤退吧。」
河野正二有些失望,但還是一拱手:「遵命!」
荒木梅眉頭一皺,河野正二說的有道理,但楯岡一鐵為什麼連個理由都沒有就否決了?這不像他!正打算詢問,突然有名武士在帳外喊道:「楯岡大人,有個老頭兒求見,說有緊急軍情稟報!」
「老頭兒?請他進來。」
進來的是個七十多歲的老者,一進大帳,撲通跪下,哭道:「小老兒浜田蒼斗,叩見楯岡大人,謝謝大人救我全家,小老兒泣血拜請大人,速速移營,速速移營啊!」
「老人家快快請起!」楯岡一鐵趕忙把老人扶起來,「這是怎麼回事,能否詳細說說?」
浜田蒼斗是織磨城人氏,做了一輩子順民,一開始給東山道大名川崎丸山納糧完稅,一本道控制東山道後,又做了一本道治下之民,前幾天楯岡一鐵打來,他連北陸道的旗幟都偷偷摸摸做好了,指望著北陸軍一打來就掛出去,誰曾想一本道守將一把火把織磨城給燒了,房子沒了,旗子自然沒地方掛去。
一本道的良民,自然是北陸軍的敵人。按照丹羽的說法,這些敵國之民,要麼抄掠家產以充軍資,要麼驅於陣前去做炮灰。可是楯岡一鐵不同意,不但沒有大肆抄掠,還給這些衣食無著之輩發了幾天口糧。
浜田蒼斗早就有逃離的打算,但一本道對糧食控制得極其嚴格,每家每日發下的口糧僅夠維生,他偷偷摸摸攢了又攢,還是不夠,楯岡一鐵賜下口糧,不啻於天降鴻福,他一盤算,路上勉強能夠,當機立斷,趁一本道尚未完全控制織磨城的混亂之機,拖家帶口向北陸道逃去。
當全家有驚無險、平平安安到達北陸道後,他認為大恩大德非報不可,於是掉頭回來尋楯岡一鐵。
河野正二冷笑道:「聽你談吐,像讀過幾天書,只可惜年紀一把,膝蓋骨倒是沒見長,見誰都跪!」
浜田蒼斗嚇得一哆嗦又要跪,楯岡一鐵一把拉住他:「老人家,你就這麼說話,用不著跪!剛才你叫我速速移營,為何?「
「小老兒自幼不學無術,唯獨會觀天象。昨夜小老兒觀天,得知近日此地將有大災,敢請大人速速移營,否則全軍將士必死無葬身之地啊!」
這話說得極其刺耳,荒木梅柳眉一立,喝道:「你這老兒,怎敢信口開河!江湖騙子,也敢來亂我軍心?左右,給我打出……」話音未落,突然想起這不是在自家大帳中,再一看楯岡一鐵滿面寒霜,頓時噤聲,不敢造次。
「老人家,你儘管說。有本將在,我看哪個敢動你一根汗毛!」
浜田蒼斗顫巍巍朝楯岡一鐵鞠了個躬:「大人哪,小老兒自幼住在此地,見慣了寒來暑往,日升月落,於觀天象一道略有心得。如今是九月,以往常觀,不該如此酷熱,且此地水源素來豐沛,今歲突然缺水,大河水淺,小河斷流,此事頗為蹊蹺!」
楯岡一鐵的眉頭一下子皺起來:「那以你之見——」
「若非大旱,便有大澇,抑或是山崩地裂!大人,谷間雖然陰涼,但低洼狹窄,此乃死地,速速移營,速速移營啊!」
;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184s 3.6347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