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淵——淨!」
當急怒攻心的聶清風一頭撞進事故現場的時候,他一眼就看到了心中的罪魁禍首,忍不住怒吼出聲。
地面上,原本爆炸形成的深三米,直徑五米的大坑已經被填平,小淵淨正在聚精會神的指揮心驚膽戰的鐵匠,小心翼翼按照伊頭傀作元神目射出的、用來定位的藍光,重新布設機器設備,對聶清風的吼叫充耳不聞。
「小淵淨,你給我轉過頭來!」
小淵淨眼看著機器粗壯的鐵支腳穩穩落在深深楔入地下的鐵架台上,四邊與藍光嚴絲合縫,不差分毫之後,才滿足地嘆了一口氣,拍拍手,轉過頭來:「什麼事啊大人?」
聶清風一步跨上來,鼻尖幾乎貼住對方鼻尖,雙目噴火:「你告訴我,事故原因,到底是什麼!」
小淵淨無奈道:「大人,我說好幾遍了,這東西本身就是個震天雷,那兩個學徒不按我劃下的道道來,死了。你要有辦法,把他們救活就是,別在這兒跟我扯這個,耽誤了工期,到時候算我沒本事還是算你言而無信?」
伊頭傀作一看不好,趕緊上來拉開兩人:「大人,大人!老頭子可以作證,這事兒跟小淵先生真沒啥關係。那兩個學徒趁晌午大傢伙歇著的時候自己溜進來開動機器,一下子炸了,這怨不著誰啊!不信您問問周圍這些師傅,俺們沒說一句假話呀!」
一名鐵匠戰戰兢兢道:「是……是真的,信盛和明池自己偷偷跑進來,我們都在外面,也沒在意,然後,不知道怎麼……就炸了!」
聶清風惡狠狠道:「你們確定不是機器的問題?」
小淵淨搖頭道:「我的東西我有數,你不欺負它,它怎麼會炸?」說著,啪地丟過來一件物事,「你看看這個,剛從牆裡拔出來——牆裡全是斷了的刀劍,這傢伙醒目得很。」
聶清風一把接了,放到眼前一看,是一塊碎裂的灰鐵礦石,表面光滑,內里粗糙,他不解道:「這個怎麼了?」
「好礦石才能出好鐵,好鐵才能出好刀,」小淵平靜道,「咱們這間屋裡,就沒有這麼低品相的礦石!不是外邊帶進來,還有哪?你再看,外邊這一圈都化了,裡邊還是老樣子。這說明,它被放在機器上加工過!機器一炸,把它崩飛了!」
聶清風呼哧呼哧直喘粗氣,沉默不語。
伊頭傀作道:「看剩下這半截子的模樣,八成是想打個犁頭鋤鏵啥的,說不定,那倆小子看前兩天出刀跟擀麵條似的,動心了,想趁中午干點私活……」
聶清風一擺手打斷他,沉默地挪動雙腿,向屋角藤椅走去,每一步似乎都有千鈞重,走過去,他頹然栽倒在椅子裡,垂著頭,伸出四根手指,輕輕顫抖著。
「四顆腦袋,四顆白花花的腦袋在我面前磕得咚咚響,磕得出血啊,拉著我褲腿求我救他們兒子。他們兒子就在他們身後放著,熏得烏黑,死無全屍,死無全屍啊!」
聶清風歇斯底里地大吼道:「我怎麼救,我怎麼叫死人活過來,怎麼叫死人活過來啊!」
伊頭傀作不忍,上前想說什麼,小淵淨一橫胳膊攔住他:「讓大人說出來。」
聶清風的十指深深絞進頭髮里:「我想救人,我想保住廣目町,我想讓這裡變成世外桃源,可我把人害死了,害死了!就為了兩百把刀,你們說,就算不用這機器,咱就打不出來?我聶清風不信佛,大不了,把黑海森里所有能喘氣的玩意全獵了,我就不信,過不了這個冬!」
伊頭傀作嘆道:「大人,您又孩子氣了。那兩人不照章辦事,說難聽一點,咎由自取也不為過,他們娘老子,也說不出什麼來……」
「放屁!定了章程是防著出事的,不是等出了事找藉口、看笑話的!你們沒養過孩子,不知道把一個孩子拉扯大,有多不容易!人家把孩子送到這裡來,不求有出息,只求活命,只求有口飯吃,可咱連這點都做不到,還桃源個屁!我知道,我知道,那倆小子違規操作,負主要責任;我知道,就算把這兩家加一塊拆巴拆巴賣了,也不值那套機器錢;我知道,頭三天打出來的刀沒入庫,全堆在牆角,這一下子全沒了,又得從頭做起,可我不管,現在,老子說的是——人——命!」
小淵淨不動聲色道:「做這一行哪能不死人?不死人哪能進步快?你別看今天死這倆,用不了三天,咱們就能把落下的全補回來——我倒要看一看,還有哪個不長眼的敢跟規章較勁。大人,你要是沒事,就別在這耽誤幹活兒。走吧。」他居然堂而皇之地對聶清風下起了逐客令!
聶清風正要給這不知人命為何物的傢伙一點顏色看看,突然看見咫尺老和尚帶著兩家苦主一起走進來,苦主身後還各跟著幾個身著喪服的半大小子。
「咫尺大師,兩位,聶某,愧對你們呀!」
咫尺老和尚輕輕嘆口氣:「聶施主不必自責,剛才小淵施主所言不無道理。人固有一死,或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元力機器,世間罕有,信盛與明池施主以身證道,為後人開路,如此大勇,令人欽佩。」
信盛的父親跪下給聶清風磕了一個頭,哀聲道:「大人,這件事,十有八九是信盛不對,您不追究,我們就已經感恩戴德了。」
聶清風趕緊一把把老人攙扶起來:「老人家,聶某對不住你們呀!」
明池的父親眼中還有淚痕,強忍悲痛道:「大人,我們莊戶人家,手粗腳笨,給村里惹了**煩,實在對不住,對不住!那小子……唉,我們不怪您,真的不怪您!這廣目町,有吃有穿,比哪兒都強,要是給別家占了去,我們又得去鑽山溝溝啦。我們兩家一合計……小子,過來!」
兩個穿著喪服的半大小子響亮地應了一聲,站到前面。
聶清風驚詫地問道:「這是做什麼?」
信盛的父親道:「我們兩家,都還有兒子!叫他們穿著喪服給小淵先生、伊頭先生幫忙!叫所有人都知道,要是不守規矩,機器真能把人吃了,叫他們警醒著點!」說著,老淚縱橫,「大人,為了全村的百姓,你可一定把刀打出來啊!」
;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175s 3.6323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