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孺子可教
蔡倫見皇帝高興,誇獎了自己,自是十分高興,說道:「皇上,臣每日在皇上身邊,也想到民間看看,臣聽說民間出了一種十分粗糙的東西,有這種作用,但是寫上的字不成樣子。又十分厚重,如羊皮一般,保存起來也不方便,臣請皇上讓臣兼管尚方令,管理宮內的御用器物和宮廷御用手工作坊,也可以與匠作大將商量商量,皇上以為如何?」
劉肇道:「常侍要服侍朕,還要兼管尚方令,不是太過辛苦了嗎?何況尚方令,職位低微,常侍何苦屈尊兼任。」
「皇上,老臣雖說辛苦,但是此乃利國利民之大事,臣還是想要嘗試,如果這段時間,對皇上侍候不周,還請皇上原諒。車青自回來後,十分聰明懂事,皇上也可以重用。宮中的宦官眾多,皇上大可以重用,也不用每日如此辛苦,事事俱到。鄧貴人新入宮,與皇上正是親近之時,以臣的意思,皇上有些事可以委派身邊親近的人來做,不是更好?」
綏兒隨即笑道:「皇上,蔡常侍說得對,比如說太后之事,皇上雖說與太后是母子,但是若是太后存心將機會留給皇上您,那麼皇上是盡還是不盡這個孝道?」
「綏兒你的意思是?」劉肇沉吟著看著綏兒微笑得如花朵般的小臉,「太后如此做,是讓朕心軟,故意讓朕盡了孝心,遷回嘉德殿?還是激朕去看她,放了她出來?朕竟沒有看到這一層!」他的臉上籠上了一層寒霜,冷冷地道:「她想得太好了,朕派呂大夫去看她,卻沒有放她出來之意,一個想要害死朕的人,朕怎麼能放心呢?」
他的目光微沉,片刻。露出了兩分笑意,「走,這點心才還是熱著,看一會涼透了。皇兒該不喜歡吃了。」
綏兒低首一笑,暗道皇上聰慧,但是這裡面的事,自己只可點一點,卻不能明說。天下人的口舌,皇上且俱三分,何況自己一個小小女子?當日在朝堂之上,那些朝臣的目光中難保沒有嫉恨之意,宮中的女子,哪個沒有在朝中有三兩個依靠之人,自己父親已故,兄長未立,還未到羽翼豐滿之時,萬事還是要存著十二分的小心。
宋珺對鏡自照。長久的抑鬱和病痛使得她骨瘦如豺,與從前的明麗判若兩人。睡前換寢衣時,抬眼瞥見自己的身子,突兀的三排橫鎖骨橫亘在胸前。她驚駭得淚流滿面,心中還自不信,舉起手臂,臂上的鑲碎祖母綠的銀釧幾乎要落下來,這副銀釧做的時候便是小巧面合身的,如今卻是空蕩蕩的樣子了。很久沒有注視自己的宋珺,無聲的哭了。這便是所說的形銷骨立吧,仿佛一朵在秋風中搖搖欲墜的寒顫之花,憔悴得不似人形,皮膚倒是顯出了隱隱的青玉色。半透明的青玉,只是沒有了玉的潤澤光潔,倒像是蒙了一層塵灰似的。
下巴也越發的尖了,過去顯得神彩妙然的水眸,如今似燃盡了火的余灰,失去了靈動之氣。這個樣子別說是爭寵。便是自己看著除了增加一絲可憐,讓別人多一些同情,或許還可能是厭惡,還能有什麼呢?
於是一早起來,便喚了太醫來,詢問自己的病情,太醫們都是一樣,讓她補,可是她補得起來嗎?上次吐血的毛病,卻是常常發作,每次都讓她如大病一場一般,再也沒個樣子。呂青櫻來時給她開的方子還在,是用端午時節折下的健壯的旺盛的全棵益母草,乾淨得不能有塵土的。經過曝曬之後,精細的研成細末,加入適量的水和麵粉,再調和成團曬乾。選 用一個密封好的三層樣式的黃泥爐子,最底下的一層鋪炭,中間的一層放曬乾的藥丸,上面的一層再蓋一層炭,點上火,旺火煅燒。大火煅燒大約半個時辰之後,再改用文火慢慢煨制,大約一日一夜之後,取出藥丸完全涼透,而只有藥丸顏色潔白細膩的才是上佳之作。再以玉錘搗碎成細末,過篩之後,再研再篩,越細越好,最後才可以食用。
這種密制的法子,不用說她來用,便是那益母草,有陰皇后在,誰又會給她好的呢?說是大補的藥,實則經過皇后的授意,已不知打了多少的折扣,到了她的身上,還有幾分呢?
陰璃自當了帝後之後,對宮中人表面上平易近人,實則苛刻之極。特別是對於她,小陰後總是覺得她知道她太多的事情,自然希望她死了才會平安。又怎麼會讓太醫院和藥局給她配製好的藥材?本來她母憑子貴,陰皇后便透著幾分嫉妒,如果讓她再嬌顏若仙,貌美如花,那不是讓她更加難以接受。宮裡的日子,並沒有想像中的容華富貴,也沒有想像中的美好。那些表面上的風光,暗地裡誰不是帶著晶瑩的淚珠睡去。
她已是不奢求皇上再看顧於她,她只想讓皇兒能夠在宮裡生存下去,活得開心一些。
劉肇帶著綏兒來到梨花閣時,宋珺正在逗著劉勝玩。這孩子的臉圓圓的,與劉肇幼時十分相似。只一雙眼睛十分象宋珺,清亮亮的,長長的睫毛,一抖一抖,顯得特別的機靈。
看到劉肇進來,宋珺忙起身施禮,劉勝正在一棵樹下擺著玩具,見了,也隨了母親施禮。「參見皇上,鄧貴人!」宋珺福了福道。
劉勝卻跪到地上,向劉肇磕了一個頭,嫩嫩的聲音道:「孩兒參見父皇。」
劉肇大喜,一把抱起了他,親了兩下道:「勝兒好像又長高了些,似乎也胖了些。」
綏兒卻注意到宋珺的容色變化,心中一驚,自己剛入宮裡,她還容色嬌美,怎麼一個月未見,便憔悴成這個樣子。便出聲問道:「宋姐姐,你怎麼了,是生了病嗎?」
宋珺一笑道:「謝貴人掛念,我沒事的!」綏兒一說,劉肇也看到了宋珺的樣子,問道:「怎麼。又病發了嗎?這些日子可曾吐血?」
「不礙事的皇上,臣妾就是身子虛些,當不得事的。」
「不是的父皇!」劉肇懷中的劉勝突然說道。他的小手抱著劉肇的脖子,胖嘟嘟的小臉蛋上掛著一絲擔心。
「哦?那皇兒說說。母親是怎麼了?」劉肇又親了一下他道。
「父皇,母后常常吐血,孩兒常看到母后用擔心的目光看著兒臣?父皇,太醫來了,也沒有給母親吃藥。母親好可憐的。」
「什麼?為什麼太醫不給開藥?」劉肇聽了,心裡突的升起一股怒氣,冷冷地問道。
「皇上,臣妾的病只是呂大夫開的方子才好用,可是臣妾只是一個小小的宮人,太醫們又怎麼肯為臣妾費心做那些功夫,罷了,太醫說補一補,吃些雜藥,慢慢調理吧!」宋珺知道。這種事,不能明白的告訴劉肇是怎麼回事?若說了,將來等著自己的不一定是什麼樣痛苦的折磨。何況病體已是如此,能不能治癒尚在兩可之間。自己的容色已衰,而皇上又怎麼可能不愛重容色,只是徒增悲涼罷了。
「大膽!」劉肇突的勃然大怒,放下了劉勝問道:「這梨花閣的總管是誰?」
「奴才在!」一個中黃門樣子的太監跑了過來,跪倒道:「皇上,有什麼吩咐?」
「你們這群不長眼的東西,去太醫院請來的是什麼太醫。再怎麼宋宮人也是皇上的母親,你們竟敢如此怠慢,還長不長心!去找太僕來,朕要問問他是怎麼當的差!」
他這話已說得極重。那個中黃門嚇得臉色蒼白,直磕頭道:「皇上,奴才這就是去請太醫來為宮人配藥。」
「不用了,你去皇后那裡就說是朕說的,呂大夫開的什麼方子,就按什麼方子給宋宮人調治。朕一會下旨給太僕。再治不好宋宮人病,朕殺了他的腦袋!」
「喏!」那中黃門磕了頭,忙跑了出去。
綏兒第一次看到劉肇發火,不過宮裡人似乎還真的是欺凌弱小的,看宋珺的樣子,也是沒少挨欺負。就是不知道自己有一天失寵後,會是一個什麼樣子!
「謝謝父皇為母親治病!」小小的劉勝突然跪倒磕頭道。
劉肇一愣,心中突的升起一種感動,將小劉勝扶了起來,嘆道:「是朕的疏忽,才致了你母親病重,朕之過,皇兒竟懂得謝父親,真是孝心可嘉。」
劉勝揚起小臉道:「父皇不是教過兒臣百善孝為先嗎?孟子也說不得乎親,不可以為人;不順乎親,不可以為子。兒臣做得對嗎?」他眨著一雙明亮的眼睛看著劉肇。
劉肇高興的抱起劉勝親了親道:「這話是誰教你的,好孩子,說得好!」
綏兒也沒有想到小劉勝竟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也笑道:「皇上,這麼孝順的孩子似乎該賞點什麼!」
劉肇點頭,「對啊,朕帶來的糕點呢,快給勝兒拿來。」後面的蔡倫早笑著將托盤送到,「皇上,臣早已準備好了,就等著給小皇子吃呢!」
看著劉勝吃著糕點,嘴巴上沾滿了渣滓,劉肇便伸手去撫,父子二人,笑呵呵的,一邊吃著糕點,一邊玩著。
綏兒寥落的一笑,看了一眼默然看著,卻顯露疲態的宋珺,想起了《詩經》中的一篇,「桑之未落,其葉沃若。於嗟鳩兮,無食桑葚。於嗟女兮,無與士耽,士之耽兮,尤可說也;女之耽兮,不可說也。」
前人之言,也是有感而發的,多麼慘痛的經歷,才讓這個女子發出「無與士耽」的呼喚,平民的愛情尚且不能依靠,何況是君王呢?惘然一笑,覺得自己初入宮時對劉肇的種種,不過是一種天真的痴心而已。
於是,振作了精神,看著宋珺一笑道:「我不懂得醫道,但是卻知你必是傷身過甚,又憂思過重,女子多喝雞湯來滋養補氣,才會氣血充足,臉色才會恢復。若你一味的消沉,如此好的孩子將來依靠誰啊?萬事都在一個意字,意強也事順,身體快些恢復過來,容貌也恢復如前,君恩再復,也是立足之道啊!」她言辭墾切,宋珺心中一盪,沒想到她竟會真的為自己著想,這話說得貼心暖胃,又是豈是奸滑之人說得出來的?她感激的看了一眼綏兒,點了點頭,心中卻盤算著,以後的路該怎麼走下去!(未完待續。)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195s 3.6688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