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下午,李氏讓人請謝梵煙過去說話。
魏姑姑要跟著一起去,卻被陳瑾瑜留住。
魏姑姑猶豫了一瞬,還是留下了。
「世子爺不去忙公務」
陳瑾瑜並非真的賦閒在家,太后曾讓皇上給陳瑾瑜謀了個體面的差事。
可是,僅僅是體面而已。
每年吃著皇糧,卻什麼事也不用做,因為底下的人把該做的都做了,早架空了他。
此時聞言,眼微微一眯,心裡已是不悅。
「魏紅玉,看來你當真是忘了自己是從王府出來的,這才幾年,就要回來禍害王府」
魏紅玉並不意外 陳瑾瑜對自己說的話,從容一笑,「婢子從未忘記身份,對王府,對娘娘,赤膽忠心,天地可鑑。」
「天地可鑑,好一個天地可鑑,幸虧這是晴天,不然我真是要為你擔心,會不會一個落雷就劈死你」陳瑾瑜冷笑。
饒是魏紅玉再沉得住氣,聽到此言,面色還是一變。
「世子爺說話還是積點口德的好。」
「積口德我倒是要勸勸魏嬤嬤,做事給自己留份餘地,也是給子孫後代積福。」說著,話音一遍,「王府待你不薄,姐姐與祖母在利益當頭,心智迷亂,難道連你也跟著一起糊塗祖母和姐姐打算要做的事情,會給王府帶來滅之災,這事若真的成了,從此咱們王府頭上日日就懸了一把刀。隨時都能砍下來,王府上下,不留活口。」
魏紅玉身子一顫。但很快平靜如初,「婢子只是聽命行事,聽娘娘的,聽老夫人的。世子爺若真這麼擔憂,為何不去勸告娘娘,不去勸告老夫人,反倒是在這裡為難婢子。」
陳瑾瑜緩和下語氣。「了結此事,不能從祖母和姐姐那邊下手,她們倆已是執迷不悟。紅玉姑姑,若是你願」
「紅玉不願。」魏紅玉打斷陳瑾瑜的話。「反倒是世子爺,您與其這般憂心忡忡杯弓蛇影,在這件事上花費心裡如何終止。不如動動世子爺您的腦子。想出一個沒有漏洞的法子,才是對這件事,對王府最好的貢獻。」
女人,這些女人。
陳瑾瑜有些疲憊的撫了撫額頭,真是不知輕重,只會說這樣的話,和謝梵煙說的何其的像。
可是真的那麼容易麼
這一環環一截截緊密相連,半分疏忽都不能有。中間會經li 多少人手,這些人能保證一切都可靠麼
就拿著兩個大夫來說。王府供養多年了,身家性命都系在王府身上,與王府可謂是一榮俱榮一損皆損,可是若有人許以更多金銀財物,誰能保證他們一定不會變節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經li 多少世事的老夫人面臨誘惑都不惜鋌而走險,何況尋常的人。
身家性命也好,禍及全族也好,金銀財寶也好,都不過是下下之策,誰能保證一定不會發生意外 ,若有人存心策反,提出護他性命,保他全族,給他更多金銀財寶,還能讓他此生安心不再戰戰兢兢,那他,就一定會將對王府的忠心堅持到底麼
這個他可以是經手過這件事的一切人,而策反的這個人,可以是與淑妃姐姐有仇的宮妃,察覺到端倪,順藤摸瓜,也可以是覺出異常的皇上無論是誰,都有許諾的底氣和權力。
這件事在王府是一節,在宮中是一節。兩廂完美縫合,才是完美無缺。
可是宮中是自己無法插手不能掌控的地方,姐姐還年輕,不過二十幾歲,懷了龍嗣,多少雙眼睛盯著,她真的能夠滴水不漏不出紕漏
若是不想出個法子,就真的只能上山求佛,讓姐姐誕一個皇子,這樣一切都簡單許多,自己和謝梵煙之間不過是多了一個沒有血緣關係的孩子罷了。
可是自己是世子,按道理嫡長子要繼承家業。
難道王府未來的繼承人要落在一個沒有血緣關係的人身上
淑妃姐姐生子,則謝梵煙生子。
淑妃姐姐生女,則謝梵煙生女。此女是姐姐之女,此子是祖母外面偷偷命人花重金找與姐姐產期相近的其中一個孕婦的男孩。然後,偷龍轉鳳。
此事看則不過一年,其中糾葛,其實牽連王府百十年。
陳瑾瑜焉能不急,可是自己找的這一個個女人,期盼能成為自己幫手扭轉這個錯誤的女人們,都是這般油鹽不進,固執之極
「世子。」魏姑姑看著陳瑾瑜眼裡的惱怒和失望,心裡一嘆,忍不住道,「其實,你為何不能做到相信呢」
相信陳瑾瑜一愣。
「此事關係甚大,你以為只有你知道 ,而老夫人不知,娘娘不知,婢子不知麼可是明知,依然決定去做,那便是盡人事,聽天命,無論如何,我們在盡人事這方面,總要殫精竭慮,全力以赴,求一個圓滿不是娘娘已經在用心部署籌劃,老夫人暗地裡也沒少操心,倒是世子爺您,無所事事的在這裡,只知道 說的大義凜然,卻一點力不出,一點心不盡,難道這就是世子爺您的覺悟」
「宮中如一個漩渦,娘娘身在其中不能解脫,這些年我看在眼裡,淑妃以前是個多好的人啊,路遇乞丐無不施捨,聽到不幸莫不垂淚,可是在宮中,多少次險些丟了性命,多少次被人背叛出賣心如刀割,若不是婢子在,她早就將這條命折騰進去了。」
「若是她不往上爬,別人就會踩著她往上爬,你道娘娘為何著急,因為多次要害娘娘性命的那個德妃如今也有了身孕,貴妃之位空缺。她若得龍子,貴妃之位定是她的,她初懷孕前已經不知多少次在娘娘面前口出狂言。說放不過娘娘,她若真成了貴妃,娘娘便如俎上魚肉,任她宰割了。」
「娘娘如今也懷孕了,可是終生只能得一子,這一子便是娘娘唯一的希望,德妃就算產下皇子。可是皇上還要權衡淑妃這邊,畢竟德妃如今年歲大了,雖然與皇上年份更長。可是皇上對娘娘也是真的寵愛,也在一次次的耳廝鬢磨里給娘娘許下過貴妃位,所以,娘娘這一胎只有是皇子。才能更進一步。才能在宮裡是非中保得性命」
陳瑾瑜沉默。
「你以為順遂天意生兒生女都一樣,甚至生得女兒更能平安你忘記宮中前些年給嘉鈺公主辦的喪事了嗎,如何隆重,皇上太后如何悲痛,可是又如何,死了就是死了,再大的哀榮又能如何」
「世子爺,你要清醒一點。收起你的義憤填膺,收起你的痛心疾首。收起你的憂患意識,收起你的無端指責你以為老夫人一定便是為了王府的榮光才這般鋌而走險婢子敢說,大部分都是為了娘娘,老夫人的親孫女她知道 自己孫女在宮中難過,知道 宮中險惡,才要助娘娘一臂之力。可是世子您呢世子,你為什麼不選擇相信呢現在婢子也不求您做什麼,只要別妨礙了娘娘和老夫人要做的事就好,除非,您真的願意看娘娘橫死宮中,或者再去經li 一遍您親侄子的喪禮」
魏紅玉一口氣說完,推開陳瑾瑜,出門去了,說了這麼多,好口渴,要去喝水。
陳瑾瑜在原地,慢慢消化了魏紅玉方才的話,一下子覺得有些恍惚。
不由得再次撫上額頭,明明是要策反別人的,怎麼感覺要被別人策反了呢
看來策反這件事,真的難,想起謝梵煙和陳菁菁,嘆口氣,自己還不如謝梵煙在行。
想著,緩緩坐在了椅子上,閉上眼,掩住深藏的無奈猶豫和複雜
明明是大逆不道大膽包天大不可為有大大危險極有可能讓王府大難臨頭的事,被這些女人說出來,反倒成了大仁大義大智大勇大義凜然般理所當然不可不為的事了。
自己呢,要怎麼做才好
謝梵煙自然不知道 自己走後發生了這樣一番唇槍舌劍,此時正安安靜靜的陪李氏說話喝茶。
李氏話語緩慢又詳細的給謝梵煙講了一遍懷孕需要 注意的事項,面上帶著期盼和溫情,謝梵煙垂頭聽著,心裡不是滋味,菁菁以為她要當小姨了,而李氏也以為她要當祖母了,都是人生中的第一次,怎麼能不期盼不激動。
可是,卻是假的。
她們日後傾心相待的那個人,卻並無一絲血緣在裡面
欺騙分很多種,欺騙感情是最不能原諒的。
第一次,謝梵煙心裡有了遲疑,開始考慮 起陳瑾瑜的方案。
若是沒了這個「孩子」,菁菁和李氏失望傷心只是一時的,可若是多了一個孩子,如果有朝一日被她們知道 真相,該多麼悲傷失望。
不,沒有這個如果。
這件事情,定然不會被泄露
謝梵煙下意識的捏緊了裙擺。
忽然,感覺到手被另一雙柔軟的手覆住,抬眼,李氏眼裡滿滿的都是慈愛:「你也別太緊張了,沒事的,放輕鬆,不是什麼大事。」
李氏以為自己是為初為人母而緊張。
謝梵煙眼裡愧意更甚。
「母親。」然而只喚了這一聲,終於沉默。
「傻孩子,瞧你,緊張成這副模樣,我當年也是這樣。」李氏溫和的笑一笑,「當年我還總給我母親姐姐寫信,問她們痛不痛,當時最怕痛了,母家在江南,母親特地從江南遣了一個乳母來,日日寬慰我,我才漸漸放鬆,後來幾個月啊,對這個孩子只剩下期盼了,十個月,女人都要經li 很多,無論是心理上還是別的方面,都是這麼走過來的。」
說完喟然一嘆,「無論你日後與瑾瑜如何,有了這個孩子,到底多了個伴兒,日後也不寂寞。」
謝梵煙心裡被李氏的嘆息感染,一顆心也悠悠沉了下去,看向李氏,見她眼裡竟寫滿了寂寥,一時怔住。
「母親,日後有了孫子或者孫女,我讓他常常來陪您,你也不用每日這麼,無聊了。」謝梵煙想了想,生生把寂寞兩個字咽下。
李氏聽了輕輕一笑,眼睛都亮了許多,不比方才黯淡,眉眼俱開,竟是十分美麗。
「好,我等著。」
這個秘密不會被揭穿,而十月之後,老夫人會放過自己,孩子自然會交給李氏撫養,李氏和菁菁都有了那個孩子作伴,宮裡淑妃得償所願,自己暫時安全,這是個幾全其美的事情。
一路上,謝梵煙強迫自己將一切美化,往好的方面去想,打消自己想去與陳瑾瑜合zuo 的念頭。
這是好事,這是好事
善意的謊言。
謝梵煙搖頭,想擺脫腦海里亂七八糟的念頭和畫面。
一會兒是對自己欺騙的自責,一會兒是用力的說服,一會兒是陳菁菁和李氏期盼的目光,一會兒是陳瑾瑜的說服和惱怒。
想心無旁騖的去做成這件事,好難
想徹底的自私一回,不管後果,只想著做成之後等老夫人兌現承諾助自己假死逃離,原本這樣堅定不移的心,如今有了一絲裂縫。
「煙姐姐,瞧我剛想出門找你就見到你了,真好。」
這聲音謝梵煙從繁雜的思緒中猛然回神,聽到這聲音,心重重下沉。
抬頭,果然見嘉和正站在並蒂苑門口,朝自己和善的笑。
「嘉和公主,您怎麼來了」謝梵煙硬著頭皮上前打招呼。
「不是說了讓煙姐姐叫我棲梧麼,別跟別人一樣客氣。」嘉和上前親熱又自然的挽住謝梵煙,「我聽說了你的喜事,這不,忙求母親准許我來王府找你,我從前就欣賞姐姐才華,姐姐也是我及笄開始會客後的第一個朋友,你有了喜事,棲梧哪裡會不來恭賀一聲」
恭賀,這傢伙盼著自己早死呢
謝梵煙心裡震怒,看了眼四周都是人,便僵直著身子帶著嘉和公主往一處清淨無人的地方走去,讓跟自己一同來的脂容先回去。
嘉和公主也屏退了侍衛。
「煙姐姐。」周圍只剩了兩個人,嘉和對著謝梵煙甜甜的笑。
「別這樣叫我,真不覺得噁心」謝梵煙惱怒的揮開手,分離了與嘉和的身子。
「上次害得我差點跌下馬車摔死,這次又想還算什麼花招」
「謝夫人。」嘉和拿起帕子輕輕笑了。
「我想要什麼,不是一開始就與謝夫人坦誠相待了麼謝夫人何必明知故問。」
「棲梧可不想讓謝夫人死呢,棲梧不過是嚇唬一下謝夫人,謝夫人福大命大,連江哥哥的毒藥都毒不死,怎麼會被一匹馬給弄死呢」
「怎麼樣,謝夫人,棲梧的見面禮謝夫人可還喜歡」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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