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從哪兒弄一百個年輕的魄呢?同學們可都被人形持燈給照過。邢主任對我的疑問不削一顧,每天像沒事人一樣按時巡樓,加班加點。當約定的時日到來,他給我和小白每人發了條簡訊,暗號是晚自習來食堂做卷子。老白當場就不想拜師了。
根據上次的經驗沒用的裝備全扔掉,只扛了四個電風扇和插線板。
推開食堂鐵梭門,頓時覺得仿佛被一桶冰水從頭淋到腳,陰森森的大廳里每張飯桌上都躺著一個人,穿著校服各種姿勢神態都有,整整齊齊排列眼前。
「臥艹,我師傅真tm有辦法,感覺做了邪教教主的大弟子,老大你說…」
「還在那廢話,還不趕緊看看這些人是死是活?要是死的你跟你師傅下輩子就在牢裡肥皂吧!」
老白嚇得趕緊去一個個翻。我寧願看到一百具屍體,也不願看到一百個睡著的人。這些『睡著』的人光是躺在這裡就已經讓我渾身難受,絲絲麻麻的恐懼感從腳底往上爬,直撓進心裡去。
「你們來啦!」身後突然響起邢主任的聲音,嚇得渾身一抖立馬發現了自己的失態,師父說過,可勝可敗,兵家常事,唯獨不可未戰先怯,這是打架鬥毆的大忌。
「邢主任,這些人……?」
「放心,都是十塊錢一小時的臨時演員,電視台門口招的!」
「……」
沉默了一會兒,又反應過來這辦法十分缺德,沉聲置問:「不是吧邢主任,你要拿他們的七魄交貨?這跟濫殺無辜有什麼區別!?」
「傻小子,你去翻下他們眼皮和舌頭,看清楚了再說!」
還沒等我動手,老白已經朝離著最近的一具身體下手了,啊的大叫一聲,扭頭驚恐的看著我,哆哆嗦嗦的開口:「這些人沒黑瞳仁子,框子裡全是眼白,舌頭也是縮的比豆芽還小,但身上是暖的還有呼吸!」
他們沒魄了,七魄主人慾望,一旦強行抽離後不及時回魂,會讓人成為活著的肉體,僅僅只是有口氣而已,最後淪為殭屍。
無論哪樣都是禁術,道門內無人敢越矩,除了忌憚刑罰堂的手段外,也因為此法術極損施術人陰德。被強行招走魂或魄的人一旦醒來,輕者體弱多病、折騰好長一段時間才能恢復;重則痴呆殘疾,折損陽壽、甚至死於非命。
倒抽一口冷氣,邢主任要麼就是個道行高深莫測、心狠手辣、不擇手段的隱世高人;要麼就是根本不知道這件事會帶來的嚴重後果,而且他身上還藏著件極厲害的法器,不然這些人的生魄都去了哪裡?!
子夜一到,影妖聞著生氣的味兒就尋來了。我們埋伏在暗處等待時機,果然它很快發現這些人只有魂,沒有魄,雖然還有呼吸,對他而言卻毫無用處。
隨著影妖周身不斷颳起的旋風,旋風中央湧出一股暗色瘴氣,黑雲壓頂般籠罩下來,臭的我們幾個差點窒息,該不會是它放的屁吧。
「鬼氣有毒,快跟我來!」邢主任大叫一聲,揪住我和老白往垃圾房跑,我們兩個學著他用食堂隔夜剩湯打濕衣服捂住口鼻,餿味都比瘴氣香。
「快開風扇,開風扇!!!」老白大喊。
一低頭,按下排插開關,一股強風呼呼颳了起來,一時間竟將影妖放出的黑霧吹散許多。和老白激動得趕緊將四個角落的風扇全部打開,頓時黑霧被大風困住。
就是現在了,朝一旁還蹲在泔水桶後看戲的邢主任大喊:「主任,收妖啊!快!」
他被我吼得一愣一愣,茫然無措地看著我:「收……收什麼?怎麼收?」
老白這時也急了,他離邢主任最近一把揪住他領子死命搖:「師傅你不是說你有辦法的嗎?」
邢主任尷尬別過頭,支支吾吾道:「我是說有辦法找一百個臨時演員,都跟你們說過我沒學降妖伏魔,雖然我也想學但師父只會堪輿風水,我還以為你們有辦法!誒你們不是會淘寶嗎?你們沒在上面買個法器什麼的?!」
蒼天啊,為什麼關鍵時刻我誰都指望不上!嬰靈不醒也就算了,一直雲山霧繞的邢主任竟然也是個不中用的。
影妖發現毒霧被吹散,惱羞成怒,智商很高的立即領略到風扇才是關鍵,很快颳起狂風卷倒風扇,電光火星直冒,四把還沒過保修期的風扇也不知能不能退。
影妖繼續追我們跑,想想同學們慘死的樣子,雖然我們不會被它吞噬七魄,但也明白被它抓住的後果,均是瘋了一樣抱頭鼠竄,中途還差點撞到彼此。
關鍵時刻,一個女子身影緩緩出現,那是一個面容極為尋常,扎人堆里就找不到的一張偏平臉,她悽厲的叫著吸引我的注意,竟然是女鬼,終於洗頭了,果然沒什麼看頭。她搖著手中的帕子示意我們跟她走,那帕子好眼熟。
老白就像看到外星人一樣指著那條帕子尖叫:
「臥了個大艹艹艹艹艹,老子的洗腳布成精了,竟然在召喚老子!老大,我是不是已經死了?」
「跟著洗腳布,快!」
一路狂奔,竟然又回到無影寺,早知今日,當初我就不該把木封條釘這麼結實,三人衝進佛堂趕緊落下門栓,黑暗的佛堂里只聽三個人的粗喘。
雖然不知是吉是凶,可影妖確實被關在門外進不來,看來這座佛堂對妖物來說還是有震懾力的。想著當時剛把它放出來時,它刮到我們身上那股風跟現在外面拼命撞門的這股力道相比,簡直是細風吹楊柳。
「現在怎麼辦?」老白靠在我身上眼淚都快出來。黑暗中他一張圓臉慘白得跟銀盤一樣,突然我肚子叫了一下,tmd竟然餓了。
邢主任看了佛堂一樣,掏出個打火機,舉著微弱的光從女鬼身上穿了過去,完全看不到。
這下是鐵了心的相信,邢主任不屬於『道行高深莫測、心狠手辣、不擇手段的隱世高人』。將他歸到『根本不知道事態嚴重』的那一類。他身後有高人,這是我唯一能推理到最合理的解釋。
「奴家把相公也帶來了!完成他最後的心愿。」女鬼說著,撩開黑髮露出擦得閃閃發亮的人形持燈。
我沒吭聲,老白和刑主任都看不到他,影妖在外面把門撞得啪啪響,佛堂充斥著強烈的恐怖和驚惶,這種時刻如果告訴再他們外面有妖,裡面還有鬼,擔心他們承受不住會瘋掉。這種事不是沒發生過,之前學校的生活老師被嬰靈嚇得現在都還沒出院。
「你怎麼把油燈帶來了?我怎麼沒發現!」
老白湊到我跟前,狐疑的看著我。
「藏毛衣裡帶來的!」搪塞著老白,明知他不會相信,但也知道他在這種時刻一定不會追究。「你先別問,回去再跟你解釋。」
說完看了眼在黑暗中四處摸索的邢主任,老白再一次顯示出和我非凡的默契,果然收聲不再多言。
女鬼丈夫的心愿是滅絕影妖。可是,燈里已經沒油了啊!
女鬼見我搖頭,失望的摸著油燈,就像在撫慰情郎:「相公慢慢來,不要急,奴家一定會讓你重新亮起來的。」
明朝的女人就是溫柔,只見她摸著摸著,一顆眼淚竟從沒有眼珠的黑框子裡掉下來,直落到干縮的燈芯上。一滴,兩滴,最後流出黑血,她的身體也隨著漸漸消散了。
封閉的廟堂里,時間似乎停住了,眼前的一切像電影一樣。
香火鼎盛的無影寺內人來人往。一個面容平庸的女人縮在角落裡偷偷拿眼睛瞧著佛前油燈,有錦衣華服的香客看到她與這莊嚴廟堂格格不入,更何況廟裡怎能有女人長駐,便偷偷告訴主持。無數次被趕走,無數次偷跑回來。女人苦苦哀求,竭盡所能的幫寺里做著各種苦力,十根指頭磨得指甲掉光也不肯罷手。
這就是女鬼最後的記憶嗎?連自己怎麼被餓死的景象都沒有,只要佛前這盞油燈!
人形持燈里,一粒黑色的燈油渣像蟬蛹中的小蟲一樣曲卷著,遇到女鬼的眼淚慢慢舒展開,無需任何火星來引,微弱的火苗乍然迸射、搖晃著眼看就要在一瞬間消失。
抓住女鬼用盡一切換得的最後機會,讓她丈夫實現捨身也要完成的宏願。一把舉起油燈用即將熄滅的火苗撩了佛龕前的破布條,這些東西年久日深一點就著,火舌一下竄到屋樑,紅色火浪追著藍色火線一下蔓延開來,整個腐朽干烈的天頂蔓延成一片火海。
「你幹什麼,要燒死我們嗎?」邢主任看到突然明亮悶熱的佛堂,瞪著眼一把打掉我手上已經熄滅的油燈。
佛堂螯合的木製結構導致很容易燃燒,黑影在外面不斷撞門,9528說過,這間佛堂的密封效果很好。所以下決心賭了這一把,贏了,絕境逢生;輸了,音容宛在,和師兄師父一家團聚。只是苦了老白…師兄肯定不喜歡他。
「頂住大門,跟我蹲下。」
老白愣了下神,隨即反應過來一把拉過邢主任,拽著一起蹲在大門背後的牆根下。
捂著嘴蹲在火海里靜靜地等…鎮靜…不能亂…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邢主任一直皺著眉頭瞪我和小白,小白也回瞪並屢次捏住他下巴轉到另一邊。太陽一樣強烈刺眼的火光慢慢減弱,大火沒了助燃的氧氣正在逐漸熄滅,面積不大的佛堂又要回復到黑暗狀態。我們三個也因為大火耗光殿內所有氧氣,呼吸困難憋得滿臉通紅,眼瞅火光就要滅掉的一瞬,抱住老白腦袋,伸手猛一抬門栓。
火苗遇到氧氣仿佛突然掙脫的火龍,勇猛爆裂開來,將影妖頃刻間燒得吱哇亂叫、煙消雲散,空氣中飄著一股火烤大便的味道,邢主任哇一口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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