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卷第六十八章
在去往第五軍團駐地的途中,看著道路兩旁綠油油的麥田,聞著空氣中清馨的草香,肖香連日來陰鬱的心情也變得開朗不少。
她坐在馬車裡,令人拉開簾帳,悠然地閉著眼睛,享受這難得的田園風光。正往前走著,前方行來一隊川兵,看上去有百十來人的樣子,一個個穿戴齊整,盔明甲亮。
「前方什麼人?此乃第五軍駐地,閒雜人等,不得擅自入內!」這隊川兵在路上一字排開,堵住道路,為首的隊長跨前兩步,衝著肖香的儀仗大聲喊喝。
「瞎了你的狗眼,沒看到這是公主殿下的儀仗嗎?」
有侍衛從儀仗當中催馬跑了出去,來到那名川兵隊長近前,抬起手中的馬鞭,指著對方的鼻子喝道:「你立刻回去稟報任將軍,就說公主到訪,讓他速速出營迎接!」
川兵隊長面露驚訝之色,先是仰頭看看馬上的侍衛,又向他身後瞧瞧肖香的儀仗,結結巴巴地說道:「原來是……是公主的儀仗……」
「廢話,快回去稟報!」侍衛趾高氣揚,低頭冷冷俯視著川兵隊長。
還沒等川兵隊長做出反應,肖香從馬車裡探出身子,說道:「不必麻煩任將軍了,本宮直接去往軍營就好。」
看到從馬車裡出來的肖香,川兵隊長以及後面的一干川兵紛紛跪地叩首,齊呼道:「小人參見公主殿下!」
肖香一笑,站在馬車上,向他們擺擺手,說道:「不必多禮,你們都起來吧!」
眾川兵們齊齊應了一聲是,接著,相繼站起身形。那名坐在馬上的侍衛不耐煩地催促道:「讓開、讓開,統統都讓開……」他話還沒有說完,猛然頓住,臉色也隨之大變。
只見那些站起身的川兵不知何時也紛紛端起了弩機,露在弩機外的箭鋒在陽光的映射下閃出道道的寒芒。
「你們……」侍衛驚叫出聲,可他僅僅才說出兩個字,一支弩箭已快如閃電般射進他的喉嚨。撲!這一箭射得精準,也射得結實,侍衛在馬上仰面而倒,直挺挺摔了下去。
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川兵人群中弩機的彈動之聲四起,無數的箭矢劃破長空,呼嘯著向肖香飛射過去。
肖香根本來不及做出反應,她甚至連怎麼回事都沒有看清楚,密如雨點般的弩箭就已飛射到她近前。
在她的身側,有人尖叫一聲:「公主小心——」隨著話音,一名侍衛飛身竄上馬車,將肖香撲進馬車裡。
撲、撲、撲——只是頃刻之間,馬車的內外便被弩箭所覆蓋,放眼看去,黑茫茫的一片,車壁上都不知插了多少的箭矢。也直到這時候,肖香才意識到自己遇到刺客了。
她想起身,可那名竄上來的侍衛還死死壓在她的身上,肖香又羞又急又氣,大叫道:「你快點起來!」說話時,她用力推了推侍衛的身軀,可後者毫無反應,肖香感覺不對勁,費力的抬起頭一瞧,只見侍衛的背後至少得插了數十支的弩箭,如同刺蝟似的,其人早已絕氣身亡,血水正順著他的鼻孔、嘴角滴淌出來,將肖香胸前的衣襟浸紅好大一片。
「啊——」肖香不由得驚叫出聲,愣了片刻,她才回過神來,大叫道:「有刺客,護駕!快護駕!」
不用她喊,隨行的侍衛們業已沖向對面的『川兵』。那百餘名川兵紛紛丟下弩機,從懷中快速地掏出藥丸,塞入口中,緊接著,各抽佩刀,迎向侍衛們,與其戰到一處。
剛接觸時,他們還只是普通人,可所過的時間不長,百餘名川兵就變成了百餘名修靈者,紛紛罩起靈鎧,並將手中的刀劍靈化。
肖香的這些貼身侍衛也不白給,大多都是修靈者,只不過和眼前的這些刺客比起來,還是差上一大截。
雙方交戰的時間不長,侍衛們便被刺客砍倒十數人,有名刺客突破侍衛的防線,三步並成兩步,跳上馬車,見到肖香還躺在車裡,身上還壓著一具侍衛的屍體,他二話沒說,將手腕一番,倒提靈劍,對準侍衛的屍體惡狠狠刺了下去,打算來個穿糖葫蘆,透過屍體,刺斃肖香。
當他的劍鋒馬上要接觸到侍衛的屍體時,猛然間就聽身側傳來一聲咆哮,他還沒看清楚怎麼回事,一條人影從側方飛撲過來,將他直接撞下馬車,二人的身影在馬車下滾成一團。
關鍵時刻飛撲過來的是一名膀大腰圓的侍衛,他二人皆是身罩靈鎧,摔丟了武器,又在地上廝打在一處。
兩人揮舞著拳頭,拼命地擊打對方的腦袋,靈鎧與靈鎧碰撞,殘片四濺,其中還攙雜著猩紅的血珠。
這只是戰鬥的一角,越來越多的刺客突破侍衛們的防線,向肖香所在的馬車展開猛攻。
有侍衛撲進馬車裡,將肖香硬拽出來,而後攙扶著她急聲說道:「刺客來勢洶洶,公主快進莊稼地里先躲一躲……」
可憐這名侍衛的話還沒有說完,斜側方飛來一劍,正中他的太陽穴,將他的腦袋瞬間貫穿。侍衛的屍體在肖香的面前斜倒下去,也讓肖香瞪圓了驚恐萬分的眼睛。
這時,一名刺客赤手空拳的奔向肖香,十指彎曲著,好似厲鬼一般。
當他衝到距離肖香不足五米的時候,斜面撲過來一名侍衛,將他一頭撞進路邊的莊稼里,二人於草地當中展開你死我活的扭打。
肖香吞了口唾沫,脖子僵硬地環顧左右,在她的四周到處都在交戰,到處都是侍衛和刺客在拼殺,刀光劍影,血光不時的飛濺,地上的屍體疊疊羅羅,血肉模糊,都分不清哪些是侍衛,哪些是刺客。
此時,她感覺自己就像是站在懸崖的邊緣,命懸一線,任何一股外力都能將她推進萬丈深淵。
那股從內心深處生出的恐懼讓她激靈靈打個冷戰,她已顧不上什麼公主的威嚴了,趴到地上,向路邊的莊稼地里爬去。
豆的汗珠子順著肖香的臉頰脖頸不時地滴淌下來,她都不記得自己爬過多少具的屍體,總算是進了路邊的麥田。
生死攸關之際,哪裡還顧得上什麼髒不髒的了,她以四肢當腳走,一個勁的向麥田深處里鑽。
直至她把體內最後的一絲力氣用光,才算停下來。她不敢探頭向外張望自己爬出多遠,她的臉貼在地上,只剩下大口大口喘息的力氣。
遠處的打鬥之聲越來越弱,不知過了多久,終於什麼聲音都沒有了,只是隱隱約約還能聞到空氣中的血腥味。
肖香趴在地上,不敢抬頭,身子縮成一團,抖動個不停。
沙、沙、沙!麥穗被踩倒的聲音傳來,而且越來越近,肖香的心臟也隨之越跳越快,快到她不得不捂住自己的嘴巴,怕自己尖叫出聲,又怕自己的心臟會從嗓子眼裡蹦出來。
沙、沙!腳步聲更近,近到肖香都能聽到來人的腳底壓過泥土時發出的咯吱聲。腳步聲終於停止下來,麥田裡變得一片寂靜,靜得鴉雀無聲,也靜得可怕。
肖香緩緩睜開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雙軍靴,上面又是泥又是血,她慢慢抬頭,視線掃過對方的護膝、胸甲,最後落到對方的臉上。
她看到的是一對猩紅的眼睛,猙獰得如同惡鬼的臉孔。
她的嘴巴越張越大,但卻一句話音都發不出來。那人通紅的雙眼猛的一眯,手中的靈劍一點點的舉起,靈劍停在空中,鋒芒閃爍出刺眼的寒光。
肖香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殺意,從對方的身上感覺到了殺氣,可是此時卻已無人能來救她。她這一輩子還從沒有如此的靠近死亡,她甚至已嗅到了死亡的氣息,一瞬間,無數的景象如走馬燈似的在她腦海中閃過,從小到大,所以令她印象深刻的場景都在一一回放,到最後,她腦中想到的不是刺客,不是刺客是受何人的指使,竟然想到了唐寅。
當唐寅的模樣在她腦海中浮現出來時,肖香不知哪來的力氣,突然能發出聲來,她尖聲大叫道:「唐寅救我——」
她突然喊出『唐寅叫我』四個字,讓近在咫尺、已準備揮劍下去的刺客也為之一怔,可就在愣神的瞬間,於他身後的稻田裡突然射出一條人影,一走一過之間,寒光畫出一條長長的弧線。
寒光沒,血光現,那名刺客連偷襲之人是從哪竄出來的都沒看清楚,脖頸被一劍斬斷。
剛開始,他的脖子上只是浮現出一條紅線,緊接著,鮮血順著這條紅線流淌出來,再接著,他的身體不由自主地前後搖晃,結果這一搖晃,將他的項上人頭也搖了下來。
嘭!人頭落地,一直軲轆到肖香的眼前,與肖香的距離之近,二人的鼻尖都快碰到一起,直到這時,斷頭的表情都沒有任何的變化,怒瞪的雙眼仍死死地盯著肖香。
「啊——」
肖香回過神來,直嚇得毛骨悚然,從地上一蹦多高,而後雙腿一軟,又跌坐到地上,屁股磨著地面連連後蹭。
「刺客已死,公主殿下莫要驚慌!」剛才在麥田中竄出來的那人快步走到肖香近前,蹲下身形,對目光已完全失去焦距的肖香快速說道:「第五軍團的人已經趕過來了,他們自會照顧公主,在下不能在此久留,先告辭了!」說話之間,那人作勢要起身離去,可當他站起一半時才發現肖香的手不知何時已牢牢抓住他的衣襟。
肖香機械性地轉過頭來,看向這人,對方一身的黑衣打扮,臉上也蒙著黑色的面巾,只露出兩隻亮晶晶的眼睛在外面。
她聲音低微,顫抖的厲害,斷斷續續地問道:「告……告訴本宮,你……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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