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荀小二
徐清倚靠在大門出不再進去,暗自思索,荀小二緣何到了滄州?難道,洛南那邊出了什麼徐清不知曉的變故?
當初荀小二被他三位舅舅帶走了,徐清等人一時氣不過荀小二的態度,沒去管他,但他畢竟是荀雪兒的血脈之親啊,怎能不管?只要荀小二遇到了過不去的難關,隨時回來,認個錯,哪會過不去?
再者說,荀伯父也在洛南哩!徐清臨走之時也交給了荀伯父一票管理之權,他也算有了權勢,就算不把荀小二和他母親就回來,那也不會讓他們遭罪啊。
為什麼,荀小二流落到了滄州?天災還是人禍,無意還是有意?那二人說的過繼,買下來,有是什麼意思……
徐清在一邊思考,白露書屋裡已經亂成一鍋粥。
首先是一旁的學生,看到有人鬧事,課也上不成了,便歡騰得到處亂竄,有的圍成一圈,看著荀小二和那兩個男子在吵架,當然,還有他們的一個先生。
每吵一句嘴,眾小孩兒就哄鬧一陣,荀小二就哭兩聲。荀小二哭聲大了之後,那罵人的男子便扇他一嘴巴。這一扇嘴巴,那忠厚男子便阻止,於是又遭到了一頓臭罵。又吵架,又歡騰,又哭,又挨嘴巴……
那上課的先生是左右不知道幫誰,便先把自己那群哄鬧的學生趕到了後堂,又對眾學生道:
「出去出去……快去叫大先生來!」
徐清招聘的時候是「教師」沒錯,可在這州學裡面,他們還是自己那一套叫法——先生。教經學的,乃是傳聖人之訓,排為大先生,叫算學的,一時讓人還重視不起來,排位二先生。
後堂,是學生們吃飯玩耍的地方。不一會兒,一位中年男子從後堂出來,一手還沾著菜葉,想是在後堂擇菜呢。徐清看見,便心道,還要給州學配一個做飯菜的才好。
不過容不得徐清計算清楚,裡頭吵架的局勢,又發生了變化。
教經學的大先生執著律尺虛打道:「你們兩頭朽木,怎的在此擾亂課堂,擾了聖人的清淨,不怕遭報應!」
「呔,什麼聖人?學堂里的神靈罷了,嚇嚇學生就罷了,能報應到我頭上來?」那罵人的男子罵上了癮,成了慣性,見人就罵,就是眼前這受人崇敬的先生也照樣不給面子。
「你……」大先生臉色憋紅了,就此敗北。倒是二先生有了辦法,他道:「哼,好大的膽子,你不知這州學乃是刺史大人親手操辦的?鄉長里正都不得在此鬧事,你有瓣屁股夠打的?」
二先生說的鄉長里正不得在州學附近鬧事的規矩,是徐清訂的。二先生教的是算學,徐清為了能讓教師質量高一些,乃是直接從商稅司的幹事里調過來的。商稅司的那些人,雖然拿的的筆桿子,可涉及到了稅務,那一支筆便有了印把子的威力。所以,二先生也是當過幾個月「官」的,他如此一說,話中夾帶著一絲官氣,威嚴有加。
那罵人的男子果然一愣,不過片刻,那男子便省過神來,張口便道:「刺史又怎的?他這州學不是不收錢嗎,我把人接回去不行啊?」
大先生道:「有始有終,怎能半途而廢,你可知這名額多麼難得,別人想來的來不了,你來了的卻要如此!」
「你管我,老驢!愛來便來,要走便走,你這兒又不收錢,短了你什麼?」罵人男子叉著腰,如潑婦一般。
「你……」大先生再次敗下陣來。
「大膽,州學裡頭,豈容你如此,待我去縣學辦裡頭告你這刁民一狀,教你屋子田地都給罰得全無!」二先生咆哮道。
「哎呀呀,我知道你這怎麼的了,好個州學,不過是詐人錢財罷!」罵人的男子見狀不對,便潑起髒水來。
「此話怎講,州學乃是刺史大人的惠民教化之舉,你怎敢如此污衊?」大先生氣得發跳,二先生也怒得青勁爆起,剛才不過是鬧鬧事,那時治安問題,如今可是侮辱了「德高望重」的徐公啊,怎能不叫身為徐公弟子的二人生氣?
二先生罵道:「徐公免的糧,減的稅,賣得低價米,都叫你吃到狗肚子裡去了!」
罵人男子避重就輕,不說徐清,只說州學,道:「這州學啊,開學不收錢,等你學了幾天,又不讓走啊!這是要秋後算賬,事後給錢,又不講明白,叫人活上當!」
兩位先生再也忍不住了,放下先生的斯文,撲身拿出律尺朝那罵人男子頭上敲去:「好個烏龜王八蛋,竟敢如此污衊徐公的州學,看我打死你!」
罵人男子也是吃驚:「兩個老驢,你們竟敢!」
罵人男子雖如潑婦,但畢竟是莊漢子,手腳並不慢,左撲來,他便右閃去,再加上二位先生拿的是律尺,嚇嚇孩童尚可,如今對上這個大人,卻猶嫌不足。
倒是荀小二和那個忠厚男子,抽出來了空,退到一旁。
徐清見自己「學生」快要支持不住了,和秦時同時喝到:
「住手!」
那罵人的男子嚇了一跳,回頭看徐清二人,不妨被抽了一律尺。
「哎呦!」
徐清大罵道:「你個短命鬼,端的是好大膽,敢在學堂鬧事……」
罵人男子跳閃到一旁,警惕的道:「你又是誰?」
兩位先生看見徐清,神色大驚,連忙收斂衣衫。二位先生是徐清的忠粉,此時徐清穿的雖是農夫服飾,可他們二人哪裡會忘掉徐清那一副「尊榮」?
「徐公……」二位先生執弟子禮:「方才我二人丟了斯文,請徐公責罰。」
「無妨……」徐清抬抬手,表示沒關係,剛要再說話,卻聽見荀小二大喊一句:「姐夫!」徐清方才錯愕,剛才他看見荀小二被打不出來,先生被打卻立馬出來,就有此考慮。他怕荀小二不認得他,反而被人誤會。
「姐夫嗚嗚嗚……」
荀小二這一哭,加上二位先生的一打躬,二位男子都是不解。還是秦時對他二人喝了一句:
「刺史再次,還不拜見?」
嚇!刺史?
那罵人男子恍若虛脫,這刺史可是號稱日斷百案的星宿神仙,剛才他那些花花腸子還不一下字被看穿了。既然被看穿了,那不如老實認錯,以求寬大?
「刺史饒命……」
對於這些小老百姓,徐清懶的詢問細節,又加上從頭到尾聽了個清楚,大概也了解了情況,便指著那罵人的男子道:「你,自去里正出領十天苦役。」那罵人男子連爬帶滾出去了,徐清轉頭對那忠厚男子道:「你站起來,說說這孩子怎麼在你家的?」
忠厚男子站了起來,卻兩腿打顫,局促不安道:「小小小人在在人牙子手手手裡買來的,不只是刺史親戚,未能伺候的好,還請刺史大人饒恕。」
「無須擔心,唔……你家離此地多遠?除了種田,還做什麼活計?」
「小人家離此地十多里地,小人只會種田。」
士農工商,老百姓都以為種田是除了當官之後唯一正當的職業,自己會什么小副業,也會選擇在外人面前隱瞞。徐清揮手道:「無須擔心,有什麼會的,儘管說出來……」
「呃……」忠厚男子還在猶豫,小二卻道:「姐夫,王珂伯父還會殺豬,砍樵……」
「呵呵,好吧,殺豬的沒有不會做菜的,你叫王珂?」徐清道:「王珂,今後我與你一碗輕鬆飯吃……」
「啊?」王珂驚喜不已,刺史大人身上拔出一根毛也比他大腿粗啊,誰知道刺史大人一不小心拔下來多少?
「你每天在這白露書屋做飯,砍柴,一季五錢銀子,放假不給,柴錢另算,如何?」徐清想了想補充道:「你家裡的田,可以托人種,反正還有許多假……」
「刺史大恩,小民感激不盡……」王珂跪了下來,頭頭瞟了一眼,滿是訣別前的不舍。徐清看在眼裡,便對他道:
「小二以後也還要在此讀書的,他見你不叫伯父,我抽他屁股!」
王珂這才真正淚水模糊了眼睛,重重得應了一聲「哎」。
二位先生,秦時皆是道:「徐公尋回小舅,可喜可賀,小公子也是撥雲見日,大福在後啊。」
先生們見徐清急切的想問荀小二情況,便聚集起學生,稍微講了幾句「今天的事,不要到處亂說」之類的話,早早的散學了。
還有十幾個住在這裡的,一個先生去做飯給他們吃,王珂也去幫忙。另一個先生拿出點心茶水,招待徐清等坐下休息。
徐清看小二,瘦了不少,只是個子沒長,還和從前一般,五官也沒變,徐清這才一眼認出來。
點心上桌,小二先請徐清吃,徐清不吃,這才狼吞虎咽的「塞」起來。徐清心理微微心疼,眼前這人可是徐小清的舅舅哩,特別是還這般小。不過徐清看見他懂了禮數,知道讓先,又對這白露書屋有了新的看法。
點心吃罷,徐清正欲問些情況的時候,外面一陣嘈雜。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
「在裡頭,在裡頭,就是這裡,那個假扮刺史的人,就在這裡!」
徐清趕出來看,是那罵人男子,他身後一個高大威猛兵士,騎著軍馬,卻是徐清手下一名報急信的騎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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