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儀,這茶都冷了,奴婢再去幫你燙一壺熱茶來吧。」
武媚娘身邊的宮女見武媚娘捧著一杯茶,怔怔出神,茶一口都沒有喝,於是小聲說道。
武媚娘微微一怔,低目瞧了眼手中的茶,突然問道:「什麼時辰呢?」
「已經過了巳時有一會兒了。」
武媚娘聽得黛眉微皺,道:「那陛下下朝沒?」
「這奴婢就不知道了。」
正當這時,忽聽得外面有人說道:「豈有此理,豈有此理!真是氣死朕了。」
武媚娘一怔,快速吩咐道:「快去燙壺熱茶來。」
她說著就起身往門口走去。
剛來到門口,就見李治怒氣沖沖走了進來,她急忙問道:「陛下,出什麼事呢?」
李治等那宮女出去之後,才道:「還不就是那些個老傢伙,想不到他們連自己的顏面都不要了,連我大唐律法都不顧了,倘若他們有證據證明張銘不是殺人兇手,那朕絕無二話,可是他們就會說些什麼大道理,難道朕批示一道死刑令就成暴君了嗎,真是豈有此理。」
嚷嚷歸嚷嚷,但是李治不是那種爆發性的性格,他不會摔東西,掀桌子什麼的!
一邊怒罵,一邊走到廳堂中間,坐了下來,拿起桌上的茶一口就喝了進去,面色鐵青。
武媚娘見了,暗道,幸虧是冷的。
武媚娘知道這已經最憤怒的李治了,走了過去,幫李治倒了杯茶,遞了過去,道:「陛下,請消消氣,可彆氣壞身子了。」
李治接過茶杯來,道:「這你叫朕如何不生氣,現今證據確鑿,朕不過只是想將此案結束了,可是那些個大臣連這都要反對,他們分明就是枉顧王法,他們眼中還有沒有我這個皇帝。」
武媚娘好奇道:「那他們究竟是什麼意思?」
李治道:「還能是什麼意思,說要繼續審查。」
「繼續審查?」武媚娘眸子晃動了幾下,輕輕笑道:「那他們豈不是自討苦吃。」
李治一怔,道:「此話怎講?」
武媚娘偏過頭去,在李治耳邊小聲嘀咕了幾句。
李治聽得大驚失色,轉頭望著武媚娘,道:「你在是說笑吧。」
武媚娘委屈的癟了癟嘴,道:「這可是他們說的,不是我說的。」
李治低聲道:「你知不知道這樣做,會引起多大的風浪來嗎?」
武媚娘輕鬆愜意道:「只是審查而已,又能引起多大的風浪來?我想那些大臣都會贊成陛下這麼做,因為這樣做正合他們心意,他們不就是想拖下去麼。」
「對啊!」
李治點點頭,自顧呵呵笑了起來,笑了一會兒,他突然皺了下眉頭,道:「這麼做的話,雖然可以幫朕出一口惡氣,可以萬一---。」
武媚娘笑道:「陛下是否擔心,萬一張銘不是殺人兇手。」
李治斜瞥她一眼,輕輕點了下頭,關於這個問題,他和韓藝一直都是有默契的迴避,從未真正的深入聊過,其實他也隱隱感覺到了什麼。
武媚娘笑道:「若是陛下相信臣妾的話,就讓臣妾去問問韓藝。」
李治瞧了眼她一眼,點了點頭。
......
於是乎,剛剛才出宮的韓藝,又被武昭儀給叫去了。
「韓藝見過昭儀。」
「免禮!」
武媚娘請韓藝坐下之後,笑道:「韓藝,這些日子可是辛苦你了。」
韓藝道:「為陛下辦事,乃是為人臣子的分本,何談辛苦,畢竟朝廷是有發俸祿給我的。」
武媚娘咯咯一笑,道:「朝廷那點俸祿,你怕是瞧不上。」
韓藝道:「我也是靠一文錢起家的,只要是錢,我可都非常珍惜。」
「這倒也是,你那一文錢文化我也聽過。」武媚娘笑著點點頭,突然正色道:「這裡也沒有外人,我也就不與你繞彎子,今日我叫你來,就是想問問你,張銘是真兇,已經確認無疑了嗎?」
韓藝聽得微微皺眉,沒有做聲。
武媚娘又道:「我想聽的是真話。」
韓藝嘆道:「具體證據倒是沒有,只是---只是有些證據表明,張銘可能不是真兇。」
武媚娘問道:「那真兇是誰?」
韓藝道:「蔣獻。」
「此話怎講?」
武媚娘急忙問道。
韓藝將自己發現的一些證據,告訴了武媚娘。
武媚娘聽後,愁眉不展,過得片刻,她才道:「韓藝,如今此案已經鬧得沸沸揚揚,遠遠超過此案的本身的結果,如果你前面的問供,被人推翻了,那麼你可能也會遭受到攻擊。」
這話可不是危言聳聽,如果讓那些大臣找到證據證明蔣獻才是兇手,那麼他們肯定藉此抨擊韓藝,說韓藝徇私舞弊,公報私仇,胡亂斷案,這對於韓藝的前程是非常不利的,可能都沒有資格再回民安局了。
我才不會了,我有無忌教主罩著,只要你不倒,我就不會倒,倒是你們可能就麻煩了。韓藝裝模作樣的擦擦汗,道:「這---這我知道,好在目前這些證據暫時只有我們幾個知道。」
武媚娘問道:「那你打算怎麼辦?」
韓藝道:「其實在證據方面,我還是有所保留的,就是怕出現什麼意外,如今倒是可以拿出來,指證張銘。」
武媚娘螓首輕搖道:「但你這只是治標不治本之法,這真的假不了,假的它真不了,萬一他們查到對張銘有利的證據呢?」
難道她有更好的辦法。韓藝一愣,道:「還請昭儀賜教。」
武媚娘眼波流轉,笑吟吟道:「張銘在朝中與不少人交好,說不定他和這些人密商過此事呢?」
韓藝猛地一怔,只覺寒風陣陣,只覺心臟都到嗓子眼了。試問這種事,張銘怎麼可能會跟別人說,勾搭義嫂,這是私人作風問題,他連長孫無忌都沒有告訴,武媚娘這麼聰明,她會不知道嗎,那麼她這麼說的意思就非常明顯了。韓藝顫聲道:「昭儀的意思是,將此事鬧大。」
武媚娘笑道:「當初國舅公在捉拿吳王李恪時,曾也有不少人出聲為吳王鳴不平,但是國舅公將所有跟吳王李恪有關的人士都審問了一遍,並且將幾個與吳王李恪有密切關係的人定罪,之後就沒有人再敢亂說話了。」
不愧是武媚娘,你還真夠狠的呀!你這是要幹什麼?韓藝抹了抹汗,這回他是真的在抹汗。
武媚娘的意思非常明顯,你們既然要鬧,那好,咱們就鬧大一點,就把你們全部給抓起來審問。
其實這也是他們唯一的辦法了,因為他們手中唯一的優勢,就是審問權。
這就是權力之爭啊!
公道、正義,是非對錯,在權力面前,都顯得那麼的渺小。
韓藝心裡真有些害怕,因為一旦這麼做的話,他對整件事完全失去了控制,這會興起驚濤駭浪的,他真的不敢相信,武媚娘敢這麼做,吞了吞口水,道:「昭儀,要是這麼做的話,恐怕會到無法收拾的地步,還請昭儀三思。」
這可不是審案了,而是大清算了,問題是李治他沒這勢力去大清算呀,這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麼。
武媚娘笑道:「你害怕呢?」
你不要命我還要命了。韓藝如實道:「非常怕怕!」
武媚娘咯咯笑道:「你當我傻麼,我只是讓你去傳召他們問話,又不是讓你將他們關起來,簡單來說,就是嚇嚇他們,讓他們為自己的私心付出代價,如果他們過得太清閒了,那不整天想著找你麻煩。」
敢情是一座水中橋啊!韓藝聽得眼中一亮,壞笑道:「這倒是可以。」
......
就在當日,又有不少言論冒了出來,但都是對張銘有利的。如,霍元德等人要挾張銘的事,蔣獻冷落妻子,酒醉罵妻,等等。
這些言論是越傳越盛,幾乎可以說是鋪天蓋地。
長孫無忌終於出手了,相比起來,韓藝前面那些控制輿論的手段,就顯得有些微不足道了,一來,這也是韓藝幫助長孫無忌謀劃的,二來,韓藝手中的資源遠遠比不了長孫無忌,效果也是不可同日而語。
這些一開始不被重視的言論包裝過後,再度出現,立刻又引起了軒然大波,漸漸扭轉了對於張銘不利的言論,百姓發現,張銘並非就是心腸狠毒之人,他做的一切都是有原因的,私人作風歸私人作風,霍元德他們利用這事去逼迫張銘提拔自己上位,這可也是不對的,這不是枉顧朝廷制度嗎。
然而,這只是第一步而已,長孫無忌非常明白,如果不能降低民間對於張銘的不利謠言,他們的拖延戰術,將會對於他們更加不利,因為百姓會認為他們是在官官相護,所以他第一步肯定是要緩解外部的壓力。隨後又有各種關於蔣獻是真兇的謠言傳了出來,雖然只是謠言,但是很快就擾亂了百姓的視線。
因為謠言這東西,有一個特性,就是越傳越真,而就人性而言,尤其看熱鬧的人,他們心裡其實是渴望有轉折的,有高潮的,這樣才能更加熱鬧,要是很快就結束了,那還玩什麼,後世的那些炒作,就是專門利用這一點,故意製造轉折點,高潮迭起,讓廣大****們為之起舞。
這也是騙術的一種。
正是因為這種心理,促使不少百姓不顧證據,而去相信這些謠言,說蔣獻才是真兇,這個案件瞬間就變得撲朔迷離,至少在民間是這樣的。
長孫無忌一連串的反攻,也讓韓藝他們見識到他的實力。
不過韓藝也沒有閒著,他也在醞釀新的一輪攻勢,而這一輪攻勢是完全撇開了此案的本身,而且動用了政治手段,韓藝從宮中出來之後,就立刻命人將與張銘、蔣獻、霍元德有關係的所有人全部列入傳召名單,這裡面直接牽扯朝中大大小小的官吏上百人,其中還涉及到不少五品以上的大臣。
反正是你們自己要求再審的,那就再審細緻一點,多叫人來問話,我完全是遵從你們的意見。
可以想像的是,一旦韓藝扣下這扳機,唐朝大理寺必定會因為這一戰,名垂千古。
而韓藝也毫不猶豫的扣下了扳機,開始針對張銘的親人進行了第一輪傳召。
韓藝當然不敢跟長孫無忌一樣,藉機剷除政治對手,這些人可都是名門望族,牽一髮而動全身的,而且事情的本質也不一樣,房遺愛一案,那是被審成了謀反案,而這只是殺人案,以李治目前的勢力,他也不敢弄成謀反案,就是審問,嚇嚇你們,煩死你們。
這也是李治即位以來與長孫無忌第一次正面交鋒,雖然二人都藏在後面的,但是明白人都清楚。
此案是愈演愈烈,長安城內外,立刻變得風聲鶴唳,人心惶惶。
因為房遺愛一案,至今還歷歷在目,如今這情況演變下去,估計又是一個房遺愛謀反案,眼看案件就要往一個無法收拾的地步發展下去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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