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藝的一席話,仿佛一束從未存在過的亮光照進楊林等人的心中。
其實他們都已經是人到中年,按道理來說,他們此時應該是銳氣正減,沒有了那一股衝勁,但是他們聽得又是激情澎拜,仿佛渾身上下都充滿了力量,這是因為他們這幾十年來,對未來的憧憬,就是明年有一個好收成,從未想過爭取更多的幸福。
然而此時,韓藝已經點燃了他們心中本就存在的那團火,無一例外,楊林等人都認為可以嘗試著做出一些改變,反正這也不需要什麼本錢,他們現在空閒的很,為什麼不去試試。
一番商議之後,楊林等人就離開了,他們還得將這事告訴親人,告訴其餘的村民,因為這不是他們幾個人的事,而是整個梅村的事。
韓藝送走楊林他們之後,就回到了屋內,肖雲迎面走來,雙目充滿了困惑,朱唇輕啟,似有話要說,但是卻被韓藝搶先說道:「肖雲,你能幫我一個忙嗎?」
肖雲到嘴邊的話,又吞了下去,道:「什麼忙?」
韓藝道:「幫我寫一些東西。」
肖雲看著神情凝重的韓藝,眨了眨美目,「不會是遺書吧?」
天啊!這婆娘究竟在想什麼?韓藝翻了翻白眼,道:「要是遺書,那也是幫你寫的。」
......
......
兩個時辰後。
肖雲看著幾尺長許的白布上那密密麻麻的黑字,雙目充滿了震驚,很難相信一個人會對自己寫的字感到如此震驚,肖雲可也沒有自戀到這種地步,她震驚的是上面寫的內容,這上面詳細的寫著梅村村民如何經營這麻將、桌椅等等,其中很多理念都是聞所未聞。
她當然沒有聽過,因為這是來自千年之後。
韓藝扮過太多金融界的精英了,雖然他從未做過生意,但是懂得不少理念,話說回來,如果他去做買賣,成功的可能也很大,因為他在行騙的過程中,必須要懂得隨機應變,處理各種問題。
過得半響,肖雲才慢慢從震驚中走了出來,驚訝的望著一旁正在喝茶解渴的韓藝,「這---這些都是你---你想出來的?」
韓藝點點頭,他之所以承認,是因為他不想過多的解釋。
肖雲道:「這怎麼可能?」
韓藝笑道:「這怎麼就不可能了,為什麼你會這麼說,那只是因為你從未想過,就跟楊二叔他們一樣。」
肖雲愣了下,心道,是啊,我從未去想過,故此才會對此感到驚訝。道:「既然你早有一套如此成熟的理念,為何在此之前你從未提過,也沒有付諸行動。」
韓藝搖搖頭道:「因為我對這些並沒有興趣。」
肖雲道:「那你為何現在又要這麼做呢?」
韓藝想了想,道:「可能是因為陳碩真吧。」
肖雲困惑的望著韓藝。
韓藝稍稍遲疑了一會,才嘆道:「我說過冷漠這就是陳碩真起義給我最大的感觸。記得當時,睦州起義一事傳到揚州來,除了官府以外,揚州百姓並沒有太多的反應,他們的日子如往常一樣,但是到了後來,陳碩真大軍突襲揚州,揚州百姓終於有了反應,是害怕,是驚慌,是憤怒。到最後,叛軍全軍覆沒,而揚州百姓是高興,是泄恨,但是自始至終他們心中並無半分同情和憐憫以及思考,死的人也是我們的同胞,也是我們大唐子民,然而,他們並沒有想過這一點。
為什麼會這樣,就是因為現在的百姓都是自掃門前雪,他們關心的只有自己,只要不影響他們的生活,他們就不會去關注,他們思想中就只有一口飯。
難道人性就是如此嗎?我看不然,理由我前面也已經說過了,是因為這種靠著一畝地活著的生活所導致的,每一個百姓只需要種好自家的地,這一年就算是安穩了,他們不需要依靠任何人,只需要依靠老天的幫忙,這種自給自足的生活方式讓人性變得冷漠無情,對任何事都漠不關心,但是人豈能斗得過天,當老天發怒時,一個人是根本不可能抵抗的,只有眾志成城,方可抵禦,如果當時清溪縣發生災難時,其餘州縣的百姓都紛紛救援,那麼縱使官府無所謂作為,也不會發生這等悲劇。
我之所以這麼做,一來,也是擔心梅村會發生跟清溪縣一樣的悲劇,二來,我希望梅村的村民能夠走出梅村,能夠明白一個道理,相互幫助,相互交流,相互關心,這才是人類該有的生活,上天賦予了我們無與倫比的語言,這是人類最強的武器,我們怎麼能棄之不用呢?」
肖雲怔怔望著韓藝出神,突然喃喃道:「也許你去長安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韓藝一時沒有聽清,「你說什麼?」
「哦,沒什麼。」肖雲怔了怔,道:「但是你不在,你怎有把握梅村的村民能夠做到你想像中的那樣。」
韓藝搖搖頭道:「我從未希望他們按部就班的如我說的去做,這本來就需要自己的去摸索,去奮鬥,他們會遇到大大小小的困難,但是每解決一個困難,就是往前跨了一步,其實只要他們願意為此努力,我就非常滿足了。」
「你說的也有些道理。」
肖雲幽幽一嘆,又道:「只可惜我們馬上就要離開了,如果你能帶著他們一同努力,那一定事半功倍。」
韓藝搖搖頭道:「你太看得起我了,我不合適。」
肖雲詫異道:「為什麼?」
韓藝苦笑道:「因為我就不是這麼一個人,出出主意倒還不錯,其餘的我真的不行。」
「那只是你自己以為罷了,你前面也說了,你不去做,又怎會知道不行了。」肖雲不以為然道。
韓藝聽得若有所思。
肖雲又問道:「那你有合適的人選嗎?」
「啊?嗯。」
「誰?」
「沈家。」
......
......
在沈笑的避難屋內。
韓藝、小野、熊弟,還有沈笑、桑木、東浩、佐霧,七人團團圍著一張東拼西湊的組合桌坐著,桌上擺放著十大碗菜。
原本桑木等人是打算回扶桑的,但是如今官府已經表示不再追究他們的責任,當然,這只是私下協議,但不管怎麼說,他們現在已經安全了,只要不被王家的人發現就行了,他們便也不想再會扶桑了。
畢竟這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如今的扶桑太落後了,根本不能與大唐相比,所以他們還是想繼續留在大唐,於是沈笑就將這屋子借給他們住。
「韓藝,你真是不夠意思,這麼久才來看我,是不是跟著楊家,就看不起咱們了。」
沈笑這一見到韓藝,就是大發牢騷,他可是將韓藝視作生平第一知己,但是韓藝的表現似乎沒有將他放在心上,這讓他很惱火。
「你這是哪裡的話,我可從未這般想過,我一直將你視作兄弟。」
「那你為什麼不來找我玩。」
韓藝也是有苦難言,道:「真是很抱歉,這些天出了一點意外。」
沈笑好奇道:「什麼意外?」
韓藝笑道:「一言難盡啊!」
沈笑見韓藝不願多說,也沒有多問,因為他知道現在韓藝是跟著楊思訥混的,真的有很多事不便多說,道:「這我不管,總之這事是你的不對,先罰三杯,還有小野、熊弟,你們兩個小子也不厚道,必須要喝。」
韓藝笑道:「酒一定會喝,這你放心,你不讓我喝,我也會搶著要喝的,但是在此之前,我想先跟你說一件事。」
「什麼事?」
「我要去長安了。」
「什麼?」
沈笑、桑木等人皆是一驚。
沈笑道:「你去長安幹什麼?」
韓藝道:「是楊公安排的。」
他這麼說,無非也是避免沈笑他們多問。
果然,沈笑一聽是楊思訥安排的,埋怨的話又吞到肚子裡面去了,道:「什麼時候走?」
韓藝道:「三天之後。」
「這麼快?」
「嗯。」
沈笑一聽,不禁非常失落,默不作聲。
韓藝用力拍了下沈笑的肩膀,道:「沈笑,你這是幹什麼,你我雖然認識的時日不長,但也算是一同騙過人,一同上過青樓,不管我去到哪裡,你都是我的兄弟,這一點永遠都不會改變。」
沈笑瞧了眼韓藝,道:「真的?」
韓藝道:「這我有必要騙你嗎。」
沈笑這才稍稍露出一絲微笑,道:「這話倒還中聽。」
桑木突然道:「韓公子---。」
「別叫我公子,我現在聽得這個就反感,你就叫我韓藝吧。」韓藝一揮手道。
桑木一愣,雖不明韓藝為什麼這麼說,但也知道其中肯定也有原因,於是道:「是這樣的,我們待在揚州也有諸多不便,其實早就想離開這裡了,既然你要去長安,可不可以帶上我們一塊去。」
因為這事出突然,東浩、佐霧一時沒有準備,愣了下,隨即點頭,道:「韓---恩公,如果你不嫌棄,就留我們在你身邊鞍前馬後。」他們本來就打算要去長安的。
韓藝瞧了他們三人一眼,顯得有些猶豫,就他的性格,他是不喜歡帶這麼多人在身邊,因為身邊的人越多,責任就越大。但是轉念一想,要去到長安那麼遠的地方,路上難免會遇到困難,自己以前出遠門都是坐飛機的,而桑木等人在這方面可是有著非常多的經驗,畢竟他們跨洋過海才來到大唐,而且他們三人也是可憐,親人都已經死了。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他們三個非常講義氣,不是那種心術不正的人,思前想後,韓藝最終點點頭道:「行,如果你願意的話,就與我一塊去吧。」
桑木等人大喜過望。
「等等下。」
沈笑突然一手攔在中間,不爽道:「你們都走了,那我怎麼辦?這可不行。」
熊弟笑嘻嘻道:「沈大哥,你也可以與我們一塊去啊!」
韓藝道:「小胖,別亂說。」
「不不不,小胖說的挺有道理的。」沈笑嘿嘿道:「其實我也早想去長安見識見識了,要不韓藝,你也順便也捎上我吧。」
韓藝哼道:「這你就別想了,你九代單傳,你走了,你父親怎麼辦?安心在揚州待著吧。」
「這時候別提我爹好不,多掃興啊!」
沈笑撓撓頭,又揮揮手道:「我就開開玩笑的,我知道我去不成。」
韓藝道:「你也別懊惱,現在沒有機會,不代表今後去不成。」
沈笑眨眨眼道:「韓兄話裡有話哦。」
韓藝笑道:「誰敢保證你們沈家不會去長安做買賣,說不定哪天你家就把這第一樓要開到長安去了,如今你們家還只是揚州第一樓,要想成為大唐第一樓,那必須得去長安試試成色。」
「對啊!」
沈笑一拍大腿,但立刻就拉下了臉,鬱悶道:「這說著是容易,但是做起來可就難了,去長安開酒樓哪有這麼簡單。」
韓藝笑道:「這是當然,不過我相信這難不倒你沈笑的。外面人人都傳你是敗家子,但其實你都是把錢用在助人為樂上面,也許在別人看來,你這種做法很愚蠢,但是我覺得你做的非常正確,你比那些人強上何止萬倍,如今咱們大唐最需要的就是你這樣的人,我韓藝對擁有你這種兄弟感到十分的自豪。但是,如果你想幫助更多的人,就必須擁有更多的錢,我知道你不喜歡做買賣,因為這裡面的確有很多勾心鬥角之事,但是這不要緊,你可以當做是在幫助別人,這是為自己的夢想而努力。」
沈笑狐疑的望著韓藝,似乎不相信韓藝會說出這麼富有哲理的話來,道:「我說韓藝,這話你是不是從哪裡偷聽來的。」
韓藝哈哈一笑道:「就當我是偷聽來的,那你以為如何?」
沈笑撓撓脖子,若有所思道:「倒是挺有道理的。」
「這不就行了。」
「可是我做買賣跟爹爹相比,那差太遠了,我可能壓根就沒這天賦。」
「那只是你沒有試過,我相信你一定行的,因為你一個非常有想法的人,這種特質註定你將會取得前所未有的成功。」
沈笑聽著渾身起雞皮疙瘩,道:「韓藝,你今天怎麼了,一直在誇我,我這人習慣聽別人諷刺我,你這麼一夸,我倒是挺不適應的,你不會是---。」
韓藝道:「不會是什麼?」
沈笑懼怕道:「你不會是喜歡上我了吧。」
韓藝一愣,隨即笑罵道:「你滾一邊去,老子才沒有這癖好。」
沈笑搓了搓自己的手臂,道:「那就好,那就好。」
這傢伙思想真是過於超前了。韓藝心中好生無奈,殊不知這年頭早就有這麼一回事了,沈笑也不是沒見過,但不管怎麼樣,韓藝都不想再糾結這個話題,趕緊跳過,道:「沈笑,你不用為此擔心,我現在就給一個發財的機會。」
沈笑一怔,「發財的機會?」
韓藝從懷裡掏出一卷白布來,放在桌上,面色凝重道:「這是我潛心編寫的一部寶典,我取名為葵花寶典,你只要學會這寶典上面的知識,多的就不敢說了,但是,必將發財。」
「葵花寶典?」
沈笑猛吸一口冷氣,驚訝道:「你還會寫寶典?」
韓藝笑道:「這有何難。」
「我我可不信。」
沈笑趕緊打開寶典來一看,這抬頭第一句就把他下了個半死,臉都是青的,驚道:「欲練此功,必先自宮。韓藝,你---你瘋了吧,我九代單傳,你讓我自宮。」
韓藝似乎早有準備,拿起一個空盤擋在臉前,等沈笑噴完之後,才偏過頭去,道:「你先聽我說,這自宮不是讓你真的自宮,而是提醒你,如果你想要為自己的夢想而奮鬥,就必須割棄一些愛好,因為人的精力是有限的,這一句話的只是想告訴你一個道理,就是有得必有失,就看你怎麼去取捨。」
沈笑惱火道:「那你也不應該這樣寫呀,剛才都嚇死我了。」
韓藝呵呵道:「醍醐之語,自然得寫的重一些,不然你怎麼記憶深刻,上面你不懂得可以去請教你爹,你爹一定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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