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和小雪所在的客棧叫「憶林客棧」,對這家客棧的人,林凡還算滿意,除了掌柜長得比較丑外,其他人長得都不錯,掌柜老婆花娘風韻猶存,與掌柜老陳形成鮮明對比,也不知道花娘是怎麼看上老陳的。
憶林客棧已有夥計二狗,他一人能忙得過來,林凡在這裡基本上就是閒人一個,唯一能做的就是幫花娘數錢。
小雪有事可做,她在後廚幫廚子清洗碗筷,她在家就經常做這種事,洗碗筷對她來說信手拈來。
幫花娘對完賬,林凡就閒下來了,一隻手托著下巴無聊的瞅著來往的客人,另一隻手無聊的把玩一個銅子。
這個時間段入住的客人較少,上來吃飯聊天的較多,二狗肩上掛著一塊抹布,笑呵呵的招呼來往的客人,熱情的送走用完餐的客人,又賠上笑臉樂呵呵的迎上進來的客人。
小雪捧著一個面盆大步流星的從後廚走出來,來到客人剛吃完的空桌前,麻利的收拾好碗筷,只收了三桌,面盆上就滿了,見她吃力的樣子,林凡立馬衝出來,接過面盆就向後廚走去,小雪笑嘻嘻的跟在哥哥後面,眼神里充滿幸福之色。
人還未從後廚走出,林凡就被外面的聲音給吸引了,快步走出他的目光就被眼前的兩人吸引,不只是他,其他人的目光也都被吸引,就連一直在裡間喝茶的老陳也跑了出來,客棧出這麼大動靜他不能不顧,不過看到是一個管家模樣的男子在訓斥一個小女孩後又退了回去,主人訓斥僕人這種事太常見了,不稀奇。
林凡覺得很稀奇,同時他的胸中有一股莫名的不滿,他認識那個女孩,她就是早上所看到的被她的母親一路罵一路哭的小女孩,此刻她的臉上依然淚水泛濫,那個管家就像一個潑婦,從走進門到坐到靠窗的桌子上嘴就未曾停過,嘴裡噴出的髒話堪比一個潑婦。
看到這樣的場景,林凡一度以為這管家是不是太監出身,不過見他對二狗的熱情有些霸道才打消這個想法,二狗貼了冷屁股,但還是熱情的招待,誰叫他是小二呢,這是他的工作職責。
林凡的目光極其不滿的看著靠窗位置,管家坐在那裡喝了口茶,終於停止謾罵,瞅著窗外不知是在懺悔還是怕接觸到其他人的異樣目光,小女孩雙手抓著破敗的衣角埋頭抽泣,她的人還只比桌子高一個頭,差不多也就八九歲的樣子,看到她的可憐楚楚模樣,林凡心中忽然覺得好冷,這個世道···
二狗似乎極其不願意招惹這樣的客人,菜很快就上到那桌上,滿滿的一大桌菜,還有一瓶陳年紅酒,或許是渴的緣故,管家沒先吃菜,倒是倒了一碗酒一口仰進,抹抹嘴滿意的取過一個油膩膩的雞腿狠狠的咬了一口。
他吃得很香,吃一口雞肉再夾過一筷子菜慢慢的在嘴裡咀嚼,然後再抿一口酒,至於他身邊站著的小女孩,他看都未看一眼。
香氣撲鼻而來,小女孩忘記了抽泣,聞著這種香味咽了咽口水,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偷偷盯著桌上的一桌菜,要吃到嘴裡根本不可能,只能望著填飽。
只可惜這種求飽的方式也不給,管家一個鷹厲的眼神投過來,就把小女孩嚇得急忙聳拉著頭,許久都不敢偷看,只能閉上眼使勁的呼吸,希望能將這裡的一切香氣吸進肚中。
肚子又咕咕的叫了,小女孩呼吸的力度又加大了些,一個東西掉落的聲音從耳邊傳來,小女孩猛地睜開眼,她發現在管家的座位下有一根骨頭,那是管家剛吃完的一條雞腿剩下的骨頭,雖然軟骨都被吃光了,但上面還有絲絲肉絲。
小女孩的眼睛亮著光,肚子似乎在催促她撲上去,實際上她也這麼做了,她毫不猶豫的爬到管家座位下面,就要伸手去取雞骨頭,一隻大腳瞬間就踩到雞骨頭上。
「我讓你吃,讓你吃······」
管家謾罵聲又響起,此刻他已站起,踢掉了椅子,死命的踩腳底下的雞骨頭,等到他把腳挪開,雞骨頭已成粉碎,還夾雜著泥土,管家讓開了,他覺得小女孩不會再這麼吃了。
他錯了,小女孩還是爬了過來,一把抓起那夾雜著泥土的碎骨頭就放到嘴裡,連骨頭帶泥土,吞了下去。
管家似乎還不滿足於謾罵,右腳抬起就朝小女孩的肚子踢去,小女孩悶哼一聲眼淚再次奪眶而出,不過這次只是無聲的哭,飢餓明顯掩蓋了身體的痛處,她再次撲了過去,用嘴吸碎骨頭。
管家徹底發飆了,把桌上的一大桌菜都摔到地上,邊謾罵邊摔,摔完還要把散落地上的飯菜踩得如爛泥一樣才罷休,然後玩味的看著小女孩爬到飯菜面前如狼般的猛吃,這還不滿足,時不時還要送上一腳讓小女孩翻倒在地才罷休······而身邊那麼多食客卻無一人上前為小女孩討個公道。
瞅著這樣一幕,林凡握著銅子的手青筋暴露,他實在看不下去了,腳步剛挪開,花娘就拉住他輕輕搖了搖頭。
「為什麼?」
「不為什麼,我們招惹不起的人還是莫得罪的好。」
花娘淡淡說了一句就進了裡間沒再出來,此刻已沒有其他客人進來,周邊的客人也在當看客,清閒下來的二狗就湊到林凡身邊一起看熱鬧,他看到林凡的舉措,湊到他的耳邊低聲囑咐道:「那管家是王家的,王家是名門望族,得罪誰都不能得罪王家,尤其是太原王家。」
林凡有聽過王家,林家祖墳旁邊一座山峰上坐落的就是王家祖墳,聽父老鄉親說那王家在長安也是名門望族,想必這個王管家就是出自此王家吧···想不到啊,能建得起那麼大墳墓的王家居然是這般形態,管家都這麼壞想必家主好不到哪去。
見林凡沉默不語,二狗漫不經心地繼續道:「聽說這家王氏乃是太原王氏分支,定居於長安,其主在朝廷當任大官,王氏在長安可是名門望族,一般人得罪不起,他們的管家都是這樣,待奴如待狗,甚至連狗都不如。
對這種現象大家都早已司空見慣,所以不覺得什麼,你沒見過什麼世面可能不知道,日後呆在客棧總能遇到各式各樣的事,見多就不怪了,豪門望族待僕人基本就是這樣,沒必要心懷惻隱之心,好好做好自己分內事吧。」
「既然大家心裡清楚進豪門受罪,為何還有人把自己的兒女送進去?」
「無他,唯利而已。」
那管家呦喝一聲,二狗就笑呵呵的湊上去拿他拍在桌子上的一錠銀子,地上不留一絲殘餘飯菜,所有被管家踐踏如泥的飯菜全部都落入小女孩肚中,最後她吃不下去了,管家就給她硬塞進去······
小女孩挺著鼓鼓的肚子忍著作嘔聳拉著頭跟在管家後面,她的臉上淚水已干,淚痕還在,臉上的污垢加上空洞的眼神,使得她整個人看起來比乞丐還要可憐,還要寒酸。
林凡不知道這位王家管家是在世人面前展示王家的風範還是示威,抑或是作秀,他只知道看到小女孩的模樣就特別惋惜,一個好好的女孩就這麼折了,也不知那個母親究竟長了什麼心,居然為了多幾個錢,把自己的親生骨肉推進地獄······
客棧又恢復了往日的常態,二狗收拾好地上的碎碗片,擺好桌椅,那裡又如往常一樣,誰都不知道那裡曾經發生了什麼,就好像···一切都未曾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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