屁股剛坐上去,就聽身後傳來一聲大吼,驚懼的車夫回頭時,大少爺已瘋狂地在往後面狂奔,車夫立馬跳下車,他已完全顧不了馬車了,丟下一座剛買不久的馬車就朝大少爺追去。
無論車夫在後面怎麼呼喚,大少爺似乎聽不見,沒有停下,也沒有回頭,無奈的車夫只好拼命追去,瞅著大少爺雙手不斷抓著頭髮,聽著他發狂的怒喊,車夫又驚又怕,他不知道大少爺為何看了公告就這般模樣,只怪自己不識字啊,若能知道緣由也許還能幫助大少爺一些。
此刻的大少爺就像一個發狂的瘋子一樣,所過之處,人人俱怕,車夫不覺得這是一件光榮的事。
車夫本以為追上大少爺後能幫上什麼,最終追上後卻發現什麼都幫不了,也不知如何開口,如何勸導,只能寸步不離的跟著大少爺,看他時而發狂的笑,時而發瘋般的哭,時而不知所謂的發愣。
狂奔的大少爺撞翻了路邊湯餅攤,車夫只好拿出幾個銅板送上,才使正要發怒的攤主將陰沉的臭臉放下。
大少爺把一個路人撞倒了,他看都不看一眼繼續發瘋,正要拿扁擔追上去的路人立刻被車夫攔下,好言好語還有銅板才堵住那人罵罵咧咧的嘴臉,等到車夫把這人哄高興了,他才發現大少爺已不知去向。
車夫在大街小巷不斷尋找,問過一個個路人,進過一家家客棧,進過一間間妓樓,最終汗流浹背的車夫終於在東街的秋燕樓里找到了大少爺,此刻的大少爺已換了個人,不再發狂,不再發癲,醉醺醺的摟著三四個衣裳單薄的妓女狂歌歡笑。
車夫不知道大少爺是不是瘋了,陪著他坐在這風花雪月之地,可車夫一點興致都沒有,剛自動送上懷的女子被他冷漠的態度給攆了回去······
夜幕降臨時,王德一家還未入睡,大廳里擺放著一大桌菜餚,六個小孩坐在飯桌前,饑渴的望著桌上香噴噴的菜,不斷咽唾沫,這幾個小孩的眼中只有飯菜,唯有一個女孩不同。
也許她是這幾個小孩中年齡最大的緣故,小女孩拖著下巴眼睛並不是盯著有些發冷的飯菜,與旁邊三個女子一樣,她的目中望著大門的方向,她們都在期待家中頂樑柱的回來。
又過了一刻鐘時間,依然未見期待的人回來,小女孩纖細的柳眉上微微蹙起,她的心開始加速跳動,不知從何時起,她就覺得自己懂事多了,不會無緣無故的撒嬌,哭鬧,有時候向爹爹撒會嬌,只是因為喜歡親近。
「娘,您說爹爹什麼時候回來呀,今日生意很重要嗎,為何談這麼久都未回來,以前在長安時並未見爹爹如此晚回過。」小女孩實在坐不住了,來到一位沒有抱小孩的女子面前拉著她的衣袖很認真的發問。
女子摸摸小女孩的頭,長嘆一聲就沉默了,相公到現在還沒回來她也不知道其中的緣由是什麼。
沒有得到母親的答覆,小女孩失落的垂下手,沒有回飯桌,哪怕飯桌上六個小弟妹已在偷偷的用手抓菜吃,她也無心搭理,她徐徐走出大廳,坐在門檻上,拖著下巴繼續望著大門的方向。
外面傳來斷斷續續的說話的聲音,剛開始小女孩並不怎麼在意,男人喝醉酒時常常這樣子,不是什麼新鮮事。
當斷斷續續的聲音越近越大,隱隱中還有熟悉的感覺,認真聽了幾次,小女孩忽然驚喜的站起,歡快的呼喚一聲『爹爹』就朝大門跑去,剛跑下台階,大門的門就被打開,小女孩發現管家正攙扶著搖搖晃晃的爹爹走進來,爹爹的雙手無力的甩來甩去,嘴裡大喊著『這不是事實,這不是事實,是騙人的對不對,是騙人的對不對······』
爹爹都在重複著這幾句話,小女孩不知道爹爹說的究竟是什麼意思,也不知道他為何喝得這麼爛醉,瞅著爹爹時而大喊,時而冷笑,時而哈哈大笑的樣子,小女孩忽然間害怕了,忽然間她感覺爹爹好陌生,好可怕。
這是瘋子該有的行為啊,自己的爹爹不該是這樣子的,小女孩沒有退步,也沒有繼續前進,若是往日爹爹一回來,她就會第一個跑過去求爹爹抱,但今天,她只是靜靜的站在那裡看著她的爹爹。
娘親還有兩個嬸嬸簇擁在爹爹周圍,她們也不知所措,只讓下人趕緊替爹爹做醒酒湯,爹爹很快就被三個僕役攙扶著離開,冷靜下來的娘親就立馬詢問那唯一知情的車夫。
車夫嘴上說不知道為什麼,卻給了娘親一張紙,聽車夫說爹爹就是因為看到這個發了瘋,小女孩不知道那紙究竟是什麼,但她發現娘親看完紙後,臉色很快就陰沉下來,整個人差點傾倒。
兩個嬸嬸見娘親這般模樣,奪過娘親手裡的紙只瞟了幾眼,臉色也瞬間陰沉下來,兩個嬸嬸懷中的嬰孩很快就被趕來的丫鬟給抱走,她們還很貼心的送來三張椅子,三個大人無力的坐下,如狂風暴雨般,眼淚簌簌往下掉。
瞅著三人捶胸頓足哭泣的樣子,小女孩心中的愁緒更濃,她很想知道究竟是什麼紙竟能讓爹爹在街上狂奔大喊,在妓樓買醉,讓娘親、嬸嬸這般痛哭哀嚎。
於是,她悄悄的走過去,悄悄的撿起被丟在地上的紙,她沒有立馬去看什麼,將其藏在懷中,偷偷躲進自己的房間,點起蠟燈,緊張又激動的打開那如有魔力般的紙。
最吸引小女孩注意的是紙上的一個頭像,看這頭像的男子也不是很大,差不多也只比她大四五歲的樣子,這樣的一個人怎麼就能令爹娘還有嬸嬸那般痛苦呢,這人長得還挺可愛的呀。
也許跟上面的字有關,但上面的字小女孩看不懂,她有些苦惱的趴在桌子上,一會又拿起紙盯著那頭像看了良久,然後繼續趴下。
夜深了,還沒吃過晚飯的小女孩也不覺得餓,將紙藏在自己的儲物木箱中,鎖好後她才躺進被窩裡,閉上眼,腦中時而是爹娘嬸嬸等難過的樣子,時而是那紙上的圖像,那圖像已深深刻在她的腦海,雖不知道這其中的緣由是什麼,但她知道爹娘以及嬸嬸的異常舉動一定與這個人有關······
第二天醒來時,小女孩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爹爹不再發瘋了,完全沒有昨日那般爛醉瘋癲的瘋樣,娘親、嬸嬸臉上也沒有了淚痕,四個大人臉上都掛著燦爛的笑容,與往日沒有什麼區別。
不過小女孩覺得,他們是在強顏歡笑,一個人在痛哭後第二天就仿佛沒有任何事情發生一樣,這太不正常了,強顏歡笑或許是不想讓她和她的幾個弟妹一樣難過吧。
既然大人這麼良苦用心,那小女孩也沒有必要非要刨根問底,問他們昨天究竟是怎麼回事,她也表現得很快樂,仿佛一切都未曾發生。
「爹爹你又要出去啊,這次要出遠門麼,怎麼背著包袱?」見爹爹正要出去,小女孩歡呼著跑了過去。
王德與往常一樣蹲下身,慈祥的輕撫愛女的秀髮,柔聲笑道:「爹爹這次要去一趟較遠的地方談一筆生意,可能一時半會回不來,曦兒,你是家裡最大的,要照顧好弟妹,懂嗎?」
小女孩重重點了點頭,目送爹爹離開後,不知為何,心中有股說不出的難受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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