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要小看了那薄薄一張協議,封建社會,下層人物最是害怕打官司,往往明明占得上風頭,一場官司下來,卻會將所獲得賠償,反而不夠打理關係之用。
而且出面簽署一方為臨淮郡王府,竹編手藝人地位還不如尋常種地者,只要簽署了一紙協議,就沒有人會敢於與這樣的真正貴族門庭生些是非。
李之此舉目的很簡單,就是壟斷一切近似樣式竹編流傳,有正清文綺堂產品這樣包裝,其他廠家也只能跟風,終歸如今年代紙張奇缺,能使用到商品包裝之物,也只有如此一法。
因為那種竹編手藝一旦風行起來,就會是幾十上百倍的訂單紛擁,而竹編手藝人是有數的,大部分被一紙協議限制住了,別家只有通過李家大院,那些手藝人才能接下訂單。
反過來講,每月十斤米麵對於那些人可是救命之物,無論有無訂單,這點米麵就是旱澇保收的囊中物,那等協議實際上是雙方都有利可圖之事。
「你這人真可怕,腦筋一轉就是生出些鬼怪主意來,而往往那都是出奇不意之舉!」
封行對清綺的話深以為然,「李先生的確是商業奇才,能把丟得漫山遍野竹葉,也完好利用起來!我怎麼覺得以後說不定那些葉子,也會成為搶手貨?」
「這些就不用我們費心了,那些編織匠人自己就會行動起來,對於他們來講,每一片都是銅板!」李之呵呵樂著。
接下來的品牌字樣燙烙就開始進行,等第一個烙制好的竹葉袋子擺在七叔面前,他驚嘆道:「見到實物方知郡主小姐所言實在高明,看這些字樣就如天生銘刻一般,確實比刷上顏色更顯檔次!」
「還可以在袋子繃口之前反面烙印,字意突出更顯立體。不過也無關緊要,只是包裝之用而已,統共不過幾文錢低廉物,沒有必要過於重視!」
「那可不見得,」瑜然反駁李之,「在我們這裡只值幾文錢,擺到市面上就是翻倍了。只要樣式足夠新穎,十幾文也是有的,可惜它不具備足夠堅牢,若是能承載幾十斤重物,或許真可以發展起來。」
李之搖頭,「它最終僅是個替代品,隨著日後織布工藝漸趨完善,那等面料袋子才是主流!這等竹編也只是臨時取代物,過於結實不是不能做到,但終歸還是攜帶不便。而且竹葉有它自身價值,永遠也超越不了布質面料。竹編發展還是在於家具與裝飾,但對於實用上來講,也不如一定厚度的木板,你見誰家馬車上鋪就竹板了?」
七叔不住點著頭,「竹子有極其狹窄實用範圍,這類竹編袋子也就是買個時鮮,一等風潮過去了,也只能回歸其本來身架!」
「所以說,浩闊兄,關於協議簽署只可一年一簽,一看時勢不對,還是要儘快撤出來,不過還是有個三兩年搞頭!」
封行答應著,外間就有宓覃、莫俊二人走進來,看到竹編包裝袋還不知就裡,等明白過來,莫俊嘆道:「怎麼樣,俊良兄?不服不行啊,你我就是自家產品出來了,有誰能想到這個辦法?別看就是如此不值幾錢之物,卻能令產品多賣上竹袋子幾十倍價格!」
宓覃卻是樂了,「良工賢弟,叫你來此就是多學些機巧,早一步趕在其他廠子之前那怕一兩日功夫,就會是滾滾雪花銀子。我可從不認為自己強過了李先生,既知如此,索性塌下身子來求教,李先生是場面人,不然也不會提早提攜我們!」
「得了吧俊良兄,咱們可是好幾年的老交情了,沒必要往我身上罩這些客套話。而且李先生一稱也免了吧,還是聽你叫聲正文兄弟更暢快些!」
「那不一樣,如今十王級別的都這樣稱呼你,萬一守著他們一時間改不了口,可是要得罪人的!」
李之也不再堅持,就是個稱呼而已,關係到不到,不在於此,「你們二位,加上季同兄三家廠子,還要抓緊開辦起來,不將就廠子場面,那些以後再做後續就是了,但時場先機可是稍縱即逝,或許等到別的世家一同開辦起來,產品價格就會跌掉至少三成,而成本卻不會立時降低,這個賬可不能忽視掉!」
「如今見到實物,為兄二人心下再無旁騖,午後就隨同你一行,儘快趕回布就相關事宜!再有,是否令我二人帶上兩件成衣,也好以此說服家族資金盡數到位!」
「這還有何話說,儘管去取了就是!再者,一旦你二人產品面世,怕已是我這裡第三批、第四批出手了,到那時長安城附近羊毛存量必然緊張,一等各家行動起來,恐是不好再有足量獲得。所以,我建議多支付些銀子也要提早備下些原料,不然所占先手極有可能成劣勢!」
只因早得到他四處尋求羊毛收購消息,李之也樂於送個虛無人情,他如今算是占得先機,但生意場上長遠眼光才是正道,不排除各方勢力有外地更優惠羊毛獲取渠道,他僅是嘴巴一動,說不得哪一時刻就會得到回報。
果然他看似意切情真之言,著實感動到宓覃,便是關係相對遠一些的莫俊,也眼露感激:「李先生是設身處境為我們著想,俊良兄,我們兩家要懂得回報啊!」
宓覃眼神示意莫俊離開片刻,自己手拉李之來到稍遠處,面色已化為一片凝重:「據朝內消息,恐韶王府劉松劉慶池一事有變,原本各家早就商議好應對之策,卻是因為一人來到,令韶王府上下底氣忽然十足起來,早已口頭交易也頓時沒了下文!」
劉松之惡劣行徑,惹惱了軒王府和明王府,加上扣留他的臨淮郡王府,再有或大或小勢力睜一眼閉一眼,曾使得韶王府一時間不知何去何從,自然相互間談判也一直順風順水。
如今一旦生變,就將臨淮郡王府首先置於眾目睽睽之下,那個劉松反倒成為一個燙手山芋,因為一旦將他真的法辦,勢必會牽扯出早有交易的十王澤王府一系。
而萬一劉松因此大肆吠咬,長安城內各個世家哪一個不存在些隱晦事務,若是真把當朝核心人物驚動了,不需當今聖上開口,怕是臨淮郡王與澤王之間交易不得不截然而知。
澤王府一系就此遭受打擊不說,怕是整個長安城內的看似平靜就會徹底打破,那樣一來,臨淮郡王府可就落入極大被動了,而韶王府也僅損失一位劉松而已。
「俊良兄,可知是何人來到,而且居然有如此巨大能量?」
「洛陽僧薛懷義!原本此人並無甚能量,但他是太平公主李令月派出來的,就是去年與當今聖上嫡親外甥,城陽公主的二兒子薛紹成親之人!」
「聖上與武后的小女兒?她又與此時有何糾葛?眼下也不過清綺郡主那般年紀吧?」
「十七歲!此人年齡不重要,但與二王韶王一系中人有淵源!據我所知,是韶王府一位彭姓師爺密切相關,這位彭師爺是太平公主身邊一位侍女的父親。」
「那個洛陽僧薛懷義又為何人?為何太平公主派出了他?」
「此人來歷對於旁人或許神秘,我卻知其根底。這人原名馮小寶,京兆鄠縣人士,倒是與你年齡相仿。他本來是在洛陽城市井之中,靠賣野藥為生小貨郎,馮小寶身體結實魁梧,又能說會道,被一家豪宅侍女看上了,成了侍女情人。這個侍女主人便是宗室謀反案之後為了保命,主動要求當武則天女兒的千金公主。某一日,侍女偷偷把馮小寶領到公主府幽會,不小心被千金公主發現了。千金公主起初自然是勃然大怒,但是看看跪在地上的馮小寶一表人才,不僅沒有懲罰他,還把他留用了。由於千金公主當時正在努力討好武則天,於是又親自為他沐浴更衣,留待數日,把他獻給此時正在洛陽,因聖上多病,等同於寡居多年的武則天。」
「好傢夥,俊良兄,你這嘴可真敢講,不怕泄露出去一絲,就會引來殺身禍災!」
「嘿嘿,看似你俊良哥哥人畜無害,實則也有個剛硬本性吧?此話就是莫俊也不曾向他提及,因而才打發掉他,單獨與你一人講,因為你只有了解了真正底細,才知該如何應對!話說武則天召見,喜小寶身強力壯,體貌魁偉,因留其於宮中私通。為避免外人察知,便於出入宮禁,乃讓小寶削髮為僧。又令改姓薛,取名懷義,與太平公主丈夫薛紹為一族。」
「那他不守在洛陽給武后暖被窩,來到長安城所為何事?」
「這我就不清楚了!知道為何我如此明悉此人底細麼?哈哈,說來也巧,我一族弟在長安城犯了事,就被家裡安排去了洛陽!但那人就是個純粹小紈絝,到了洛陽城也不知悔改,依舊成天混跡於市井之中,正是因為此才結識的馮小寶。而馮小寶因緣際會,就此發了家,也在擔心有人挖出他根底,於是遣派官兵四處捉拿與他有舊古之人!我那族弟在當地有親戚,就提前通報給他,今年早些時候就逃回長安城。」
「那個什麼馮小寶也是大嘴巴,怎地里連那些隱秘事也想外顯擺?是不是你這位族弟在長安城裡認出了如今的薛懷義?」
「正是如此!我聞聽此事也只覺名字有些熟悉,但一經聯繫到洛陽僧人身份,自然就把二者聯繫起來!莫要輕看他這個僧人身份,卻是兼有洛陽城與長安城兩地間信息傳遞作用,因而一些武后嫡系均與他暗有交流,雖不知此人前來長安城具體事宜,但此時城內最盼望長安城亂勢洶湧之輩,不正是武后一方勢力?有些事太平公主不好出面,此人就是絕佳人選,因為他有能力自如出入宮禁之地!」
一時間,李之猛然悟到了些什麼,想那當今聖上眼見未有多少時日可活,未來武后執掌大權即使還要緩上幾年,但以她早將洛陽城攏與個人之手,一旦高宗駕崩,能一手遮天之人也僅剩下她了。
既然她的親生女兒太平公主發話力挺,自然希望因為此事,令長安城內亂象叢生,他二王韶王不僅正好於亂中取利,且與武后建立起良好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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