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吳頭躲在人群里,嘴中嘖嘖不停:「往日我可是見過這個丫頭,可沒覺得有今日這般突出,似乎臉上總是髒乎乎的!誰料這般顯現,著實令我險些咬斷舌尖,果然清高天然!但我認為她嗓音同樣不俗,你沒覺得像天外之音?」
他看向的劉師爺捋須點頭:「我幾乎每日裡都見得到她,但顯然她今日與小侯爺交談與平常不同,我也講不出所以然來!但是我知道為何你總見她臉上似有污漬,不這樣遮掩此女娃兒容貌,還不令李家大院圍觀者擠破了頭?」
二者交談聲音並不高,但也被清綺郡主聽去了,她向李之說道:「龐啼死活不穿旁人給的衣物,我和瑜然就不必說了,只是今日與她初見!但春柔幾人可是和她相熟,想要送出衣物一樣不接受!你猜她跟我怎麼回答?」
劉師爺心中暗笑,怎地郡主這反問方式口風竟是和我有些相像?
不等答附,清綺自行給出了答案,卻是附在李之耳邊的悄悄話:「她說只穿你給她的衣服!我問她與你一面也不曾見過,如何判定你與他之間有甚牽連?她卻說道:我夢裡見過他,日後通過父親對你的描述,無論身高、體貌無一不與夢中相符!她還說,在夢裡你稱呼她花神!」
這句話讓李之身上抖了抖,不知是顫慄還是激奮反應,總之不容他再行體會,龐啼已經側過臉來鶯鶯出聲:「哥哥今日來是接我走的麼?啼兒要與二位姐姐一樣識文斷字,好給哥哥忝筆研墨時不至於無從下手!」
儘管心中襲擊了這個如碧小人兒,李之還是決意為難她一下:「你有何證據證明我就是來接你的人?」
龐啼悠然一笑,並不見委屈神色:「接我的人,右手手心有一個啼字,不過是那種最古老的金文,刻在骨頭上的魚狀啼字!」
李之自然反應張開了右手,清綺、瑜然也是慌忙湊上前來觀看。
果然細細端詳良久,那隻右手手心處掌紋里,就有一個模糊金文魚形出現,這一駭然結果,讓兩位郡主幾近花容失色,再看向龐啼時,多出了種莫名意味。
縱是李之心內也是震動巨大,但他很快其實到現場環境,口中一聲微微輕噓,提醒二女掩飾表情,這才開口笑曰:「我掌心紋路還真是較之旁人複雜了很多,等回去在好好研究一下!好了,龐啼,既然你願意跟我走,那我的話你聽不聽?」
「哥哥的話自然要聽了!不單是你,兩位姐姐的話我也聽的,我們是一家人不是?」
龐啼嗓音婉約如鳥啼亮脆,讓人聽了不覺心頭一跳,一縷輕快感適時升起。
李之很是無奈面對來自於清綺與瑜然頗有意味的調侃眼神,龐啼這般回答,像是深悉自己心理,竟是讓他接下來說話立時陷於空洞。
「你這丫頭倒是兩頭堵,教你哥哥居然無從下嘴了!我的本意就是要你知道,這二位姐姐的話就如同我言,需要無條件聽取!」
龐啼早小手各自拉上二位兩個郡主姐姐只手,「姐姐們的吩咐,龐啼無條件接受,這就去把衣物換了!」
臨來時,萍兒翠兒就隨身攜帶了包袱,裡面都是些清綺郡主隨時換洗衣物,她與龐啼身材差不多,打算藉由小姑娘家人勸說其置換了。
此時眾人還均站在院子內,勉強收拾起心中驚心駭矚,李之趕忙向龐大牛一家說話,並藉機入得瓦房落座。
被人攙扶著的老婦人就是龐大牛多病的母親了,而他父親卻是個見不得生人,尤其是有身家來歷富貴人,與其在這些來人面前抖瑟得不成樣子,反倒不如遠遠離開去,來個眼不見為淨。
那是位典型地位卑夷下等鄉民心理之人,腦子裡傳統封建等級思想根深蒂固到如病入膏肓,李之一行便是想與之以禮相待也是不可能的。
龐啼一事未談之前,李之已經給龐大牛母親先行把過了脈,是那種勞苦人家常見的肺癆病,也就是後世所說肺結核,如今年代稱之為癆病。
此類病症也是中醫一直未曾攻克的不治之症,民間曾有一首《記癆》,就記述了肺癆疾病和患者故事,經歷等內容:歲月悠悠七萬載,貧寒富貴盡折傷。咳咳血染門前草,嘆嘆飛花落雨塘。病骨懨懨泉路近,孤墳歲歲斷人腸。憑君莫怨當年事,歷代醫家未有方。
可見此類病症雖為極常見,卻是古代歷朝名醫也治癒不了的咯血絕症,這個病是高消耗病,就是要多補充營養,增加身體鍛練,但內傷性質慢性感染性疾病,是無可改變現實。
一旦某個人家出現類似病患,雖不至於像是傳說中滅門情形發生,但其人家就此門庭冷寂是切實存在的。
好在這位老人屬於原發性癆病,因慢性咳嗽,咯痰所引起反覆咯血史極短,傳染性尚沒完全形成,處於還可控制的病症初發期。
後世西醫用藥特效藥鏈黴素的問世,使肺結核不再是不治之症,但對於目前唐代現狀,顯然再是神醫對於根除也無可奈何,即使擁有兩世為人記憶的李之,明知治癒之法,未有條件製造出抗體,也是毫無信心救治完好,但採取最有效抑制辦法是沒有問題的。
沉吟片刻,他埋下頭唰唰唰寫下一副方子,反手就交代給劉師爺:「就按著方子抓藥,三天一療程,十療程為一方,到時找人提醒我,在考慮換至下一種方子!」
他沒將此方交代給龐大牛,是因方子裡有許多珍貴藥材,真要他一家來支付,怕是剛剛脫離小康,又陷入生活貧瘠了。
劉師爺本就是個人精,也不細細觀瞧,隨手就塞入懷中,眼神示意一切瞭然。
將婦人攙入他房,李之才就龐啼一事商談,有事先兩位郡主鋪墊,龐大牛再是愚笨,也知是自家女兒遇到了真正貴人。
打小就充滿各種神奇傳聞的女兒,此去並非賣身成卑女,而是如認親一樣的找了個好人家,而且是李之、清綺郡主這樣身份極高,為人至善人家,他哪裡還有異議。
更為重要的是,這是龐啼自己尋到的人家,對於愛女恍如神知預見能力,外人鮮有知曉,自家人卻是有幾分洞悉,對於自身將來依附問題,苛刻到駭人聽聞堅持的女兒,既然她自己做出選擇,便是親生父親也只能聽任。
況且愛女並非就此一去不歸,一家人甚至就為主家做事,常來常往性質,更免去了龐大牛心中顧慮。
還是指著劉師爺,李之笑道:「大牛兄,今年田裡種植物就當做取種田,等明年穀雨時分,劉師爺會分給你至少百畝良田,由你來支配部分耕農統一種植!你在李家身份也由普通家丁變更為主管,專門負責這一項種植。到時根據產量,每一畝給與你適當抽成,唯一要求就是保密,任何種植物不容流入外間。」
別人可是聽出來了,李之這樣安排,就類同於將龐大牛一家供養起來了,且不說昂貴醫藥費不用自己出,掙著李家大院月俸不說,具體活計只需安排人經手,卻能從產量里另外賺取紅利。
那時年代,主家樂意如何安置,任誰也說不出什麼來,就是負責李家大院一切流水支出賺取的劉師爺,自然也知道,龐大牛所有支付,都會由主家另行補貼,對於李家大院正常經營是沒有多少干係的,他也樂於為個好人。
而此時在自己房內換好了新衣服的龐啼,由清綺親手牽著回到李之面前,不出意料,便是夏婆婆和羽靈姨兩位女性,也深深被她鉛華弗御的清麗絕倫震撼到了,兀自張著嘴呈現出痴呆狀,更不要說在場所有男性了。
清綺笑道:「正文哥哥,龐啼妹子或許以後出門,面上需垂個幕簾,不然小小年紀就如此驚世駭俗了,再等她歲數稍長,還不要驚動皇宮內院?」
她這話可不是危言聳聽,封建社會除了天大地大,就是皇上大,為迎合皇家行納徵禮,會有無數人四處找尋適合曆朝歷代選妃要求女子。
一旦某一世家女子被選中,也是那一家樂於甘願付出的崇貴事,龐啼若是被相中,不能橫加干涉是皇命玉律,否則就是觸犯皇室大罪。
眾人聞之均是默默點頭,李之也是笑道:「那就遮掩一下,今後只在自己家裡顯露真容!龐啼,你小小年紀,可是享得皇宮深閨待遇。」
龐啼嫣然一笑,「小女子哪裡比得上二位姐姐身份尊貴,更是樂於在姐姐面前時刻伺候著,今後少與外間拋頭露面就是了,姐姐們在外支撐場面,啼兒在內把持家務事,準保將各位侍候得好好的!」
清綺樂道:「姐姐可不敢讓你伺候,你只要伺候好這個男人就是了!」
她身份極高,顯然沒有留意人家龐啼的父母就在這裡,說過了才覺不適,忙向李之投去眼神。
卻不料龐啼呵呵張口了,「啼兒家人都知女兒心事,雖說我這年紀,考慮這些是有些過早了,但家中女娃兒命相特殊,言語思想古怪,父母大人卻是早已習以為常了!」
龐大牛也是連連點頭,「啼兒這孩子思想根本不像她實際年齡那樣幼稚,做任何事考慮之周詳,外人恐怕聽了會深感畏懼。事關她本人身家所屬,自然另有她一番道理,但為何獨獨選擇了小侯爺,卻是我這個父親至今也沒明白過來!而且早有道中人為她掐念過命理運勢,我只愧於將她生在貧苦人家,對她個人選擇將來事,是不敢稍有指引的!」
事關龐啼所有,事事透著股莫名難測意味,就是自認見多識廣的夏婆婆等人,竟是也不敢輕視龐大牛話里所說,雖然關於那名道人一事,此人還蒙在鼓裡。
至於年僅十二歲的龐啼,為何對一直未曾謀面李之產生內心情愫,更是少有人知,而且李之與三個女孩嘀嘀咕咕交流些旁人聽不到的言談,更令眾人深覺其中忌諱莫深。
既然清綺與瑜然對接納龐啼並無異議,他們自然不好心生揣度,於是各人對龐啼身上諸種神秘之處,也就悄然形成一致的心領神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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