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靠著川水河渠列陣的隊伍之中,第一軍右廂新二營的五頭王審知手心滿是汗水的握住手中的長銃,這是他兄弟王彥復為他指明的一條出路和捷徑所在。
因為按照他的說辭,傳統刀槍弓弩廝殺的戰陣之道,他們這些起點較低又是降人出身的士卒,已經很難在這方面靠精益求精的技藝出頭了;
反倒是這個新練的火器之師因為初創之際,無論是制度、戰法和技藝都有待進一步完善和不全之際,正是他們這些不分新老都站在同一個起點線上的士卒們,大有可為之處。
所以他的大兄王審潮毫不猶豫的用掉了,自己積累下來功勞的資格和進修名額,為他爭取到轉隸火器兵種的機會;理由也很簡單,王審知是兄弟之中唯一娶親的實在責任重大。
雖然他也算是久經戰陣而通曉各般武器的老手了,對於火器的操習也是頗為用心和加倍努力,把手掌的老繭都被磨光又重新生長出來,才堪堪習慣盯著迎面射過來的無頭箭,而眼皮不眨的輕微偏身閃避。
但是第一次憑藉這種新式裝備,主動離開城牆的掩護尋機野戰;終究還是不免和其他對大多數人一般,難掩喘喘不安或是心中沒底的情態。
說實話,雖然他拿著這種前段可以套上尖刺的長銃,往復刺殺過各種靶子和其他活物,但事到臨頭還是覺得前排那些白兵所持的長矛和刀牌,更加的熟悉和稱手一些。
不知道過了多久,在初夏已經偏斜下來的午後日頭照耀下,他只覺得口中呼出來的氣息都是熱的,然後又迅速匯聚到前後左右許多人體活動開來之後,所散發出來的汗味和熱氣當中去了。
因此,在這種有形無形的環境和氛圍之中,原本已經喝過水排過尿的王審知,還是變得口乾舌燥而不斷吞咽起唾沫來,下肢也出現了隱隱的尿意。
這時候,隊官和老卒們不斷響起的口令和喝斥聲,似乎也變得越發頻繁起來;期間還夾雜著隱隱的痛呼和悶哼聲,那是因為身體不耐而想要挪動或是轉身的士卒,遭到當場教訓的結果。
王審知也只能想辦法絞盡腦汁的轉移注意力,來減低身體上的不適和違和感覺;比如全幅回憶起出陣之前的戰前部署情形,以及自己所在位置所需要注意的要點。
與他過往呆帶過的那些官軍,對於士卒極盡簡略之能的號令和賞格不同;這些太平軍事先的部署安排當中,可謂是恨不得儘可能的詳盡道每一隊,每一火的偏執程度。
只要有時間,將校隊官們甚至還會主動說明整體戰事上的需要,和場短期內所可以達成的階段性目的,然後幾次進行相應現場的鼓舞和發動起士氣來。
比如這一次他們主動迎戰,就是負責吸引、阻截和拖住城南出現的党項游騎大部,以為後方另一個方向上的一支大隊人馬,爭取到退入城中的緩衝時間。
王審知如此仔仔細細的回想著,手中的長銃也就似乎變得不那麼濕滑難握了,而周旁的聲囂雜音也像是慢慢的消失遠去,而只剩下視野當中透過密集成排人體和刀槍的間隙,所能看到一點點逼近的煙塵飛舞。
直到站在前排斜舉向上的碧藍小旗突然揮下,霎那間充斥在密集人頭和風中潺潺盔纓上方的刀槍尖刃,突然就成片放倒了下來;然後隨著相繼蹲伏下去的前排士卒,王審知所在的後排銃手一下子就變得視野開闊起來。
這時候準備接戰的哨聲才呼嘯的吹響起來,還有老卒領頭齊聲唱起來的《打銃歌》和《對騎歌》。而在此起彼伏的歌聲當中,王審知也在長久磨礪出來的條件反射下,抽出塞滿皮套內的一枚子藥彈包,手腳麻利的壓塞在銃管後打開的膛口中。
又按下鋒利的閘片戳破彈包灑出些許藥粉,重新復位推進後膛塞緊閉起來了;然後扳起打磨過的燧石夾片。僅僅是幾個呼吸之間的一組動作下來,王審知所在的這一隊就基本完成待發準備。
這時,遠處奔弛突進的胡騎滾卷而起的煙塵,也在越發極速靠進過來,而又變成了這前後數列銃手之間,分布虞侯口中的大聲報數:
「一百步準備。。」
「五十步準備。。。」
「三十步左右,仰角二刻,齊放。。」
霎那間,激烈的哨子聲在王審知的前後左右驟然響起來,而又變成爭相揮動而下的手戟和小旗,然後又淹沒在了一片密集炒豆般放射開來的煙塵和短促激烈的迸射喧囂聲中。
這一刻端持著長銃的王審知,亦只覺得胸口像是猛然被人推了一把,銃口一仰差點沒有側身向後退走,卻又被後列腳頂腳的士卒給撐住,用肩膀反推了回來。
「壓低半刻準備。。」
重新響徹在耳旁的鼓點聲和老卒叫喊聲,也讓他很快反應過來鬆開死死摳住的手指;將厚實的護木退過腋下單手夾持住略為發熱的銃身,而另手拔出大腿上別著的通條,緊鑼密鼓的隨著節拍裝填起來。。手機版閱讀網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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