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潮陽城內城兼牙城的所在,當地的鹽鐵判官兼水陸巡院署衙內,從四面八方逃到這裡的官人和軍將們,也倉促聚集在了一處商議著對策,
「這可怎生是好。。」
「這下可走不脫了麼。。」
「該死的草賊,來勢這麼快。。」
「這就抵擋不住了麼。。還自誇是官健呢」
「不是還有打過南蠻的長征健兒麼。。」
「畢竟,城裡防人和戍卒的數量是在太少了。。」
「光靠聚附的這十幾路土團,又能頂什麼事兒。。」
「城中不是還有團結和巡院兵麼。。」
「那都是平日裡一等一拿人抽稅的好手,可遇上不要命的草賊。。就露了怯」
「盡說這些個又有甚鳥用。。我們不還困在這兒麼。。」
「自當是和衷共濟,一同面對眼前的局面和難關才是啊。。」
「還是那句話,援軍、援兵在哪兒。。有外援才能破局。。」
「其他的便是說的天花亂墜,也是沒轍了。。」
「這可怎的是好,我的全部身家和親眷啊。。」
「好容易才從循州那個死地奔逃出來的。。」
這時,突然禁閉的大門在一片怒罵和叫喊聲中,就被從外間給哐當的重重砸開了。待見到出現在門外的那個身影,裡面正在商議的一眾人等不由的爭相質疑和怒罵起來
「哪來混帳東西。。」
「誰、誰敢亂闖要地。。」
「丘伊楠,你這是要作甚呢。。」
「邱校尉,牙將和判司當前,還不快退下謝罪。。」
「你想吃軍法處置麼。。」
原來,門外的這名軍官就喚作丘伊楠,祖上據說是神龍年間的金吾大將軍丘神績,如今隸屬於泉州軍地方的水巡校尉;只是素來以眼高手低而色厲內荏稱著,但因為祖上家世淵源又自視甚高,故而在這些多方拼湊起來的同僚中風評極差。
再加上他在官軍中亦是典型下五流的地方水軍出身。因此,在這次召集的臨時商議,也就沒有捎帶上或者說是刻意忽略他了,卻不想給了他私下串聯和發難的機會了。
「某來向諸位貴官,借點東西而已。。」
而這個名為丘伊楠的校尉,卻是露出一絲略帶殘忍的譏笑道
「什麼。。」
有人當即在心中露出了某種不妙的預感來。
「也就是替眾多兒郎們,向諸位借一條活路而已。。」
「姓邱的,這是嘛意思。。」
「混帳東西,你這是想投賊麼。。」
「大膽,說得什麼話。。」
眾人頓時一片叫罵起來,但也有人開始退縮和畏懼的,悄悄靠到了牆壁邊緣上做出一副避其風頭的姿態來,還有一些人則是撫上刀柄,暗自準備做那魚死網破之事。
「某可不要諸位的身家性命。。也未想事賊」
然而,丘伊楠的下一句話就讓他們都愣住了。
「只消爾等將各自的親隨,扈從、護軍、親兵之屬,都交由我統一編派就是了」
「而不是任由爾輩在這兒徒勞爭執,靡費時日,貽誤最後的時機。。」
「混賬,你是什麼身份。。」
當場既有數名軍將炸聲道。
「膽敢號令我等。。」
「反了反了。。。」
「狗東西,你敢。。。」
最後半聲話音未落,就見丘伊楠揮手一動,聽的極為細密的嗡聲作響和紙窗破開的嘩啦聲,隨即變成對方難以置信的表情和悶哼聲;而那幾名在場也算是高位階的軍將,就紛紛捂著扎穿在胸口的箭杆,而掙扎慘叫著相繼頹然倒在,眾人驚退讓出來空地上,而迅速淡出一大片的血泊來。
然後是哐哐哐的搗砸聲,而將這處場所的窗扉盡數給砸開;眾人不由又是暗自一驚,卻見隨著被射穿又紛紛砸開的窗扉,已經在外間站滿了彎弓待發的弓弩手,就等著丘伊楠一聲令下;甚至,在後排里還有拿著火把在點著火箭的,看起來就是要將在場諸位一網打盡的態勢。
「我願以丘校尉馬首是瞻。。」
當場就有人見勢不妙的動搖道
「某願驅從手下護衛,附驥校尉行事。。」
然後,又有人識相的附和表態道。
。。。。。。。。
而在潮陽城外的營地里,卻是另一種成功在即的輕快氣氛了。
而對於大多數參加過攻戰有活下來的新卒而言,出生入死的經歷,無疑會讓人在最短的時間內被迫變得成熟,或者說對一些東西麻木和無動於衷起來。
「娃子誒。。悠著點啊。。」
因為額頭上多出一條傷疤,而看起來變得消瘦老練起來的王健,也在一邊啃著新醃的醬蘿蔔,一邊以過來人的身份和語氣,對著身邊一個對著湯餅條子埋頭苦吃的傻大個道
「眼看就要登城上牆了。。最好莫要食過太飽。。」
「一旦奔走起來,那就會肚裡晃抖得人難過呢。。」
「一不小心嘔出來就白搭了。。還會丟性命的。。」
「況且,刀槍無眼的萬一有啥傷勢,也好有命下來得救治誒。。」
「湯水也莫多喝,臨陣一急別漲起來那是會要命的。。」
「待會整隊時,記得討片醋姜、青梅干或是其他辣子含口裡。。就不會容易多想什麼啦。。」
「發下的兵器一定要不離手邊三寸,身上的零碎也得系實在了。。「
「尤其是鞋要整得緊實,腿要綁剛好了,」
「手上最好多纏幾繞布帶子。。握穩了也不易粘別的打滑呢。」
「你若想有命留下來,在營里多吃幾頓好的,。就一定要聽我的誒。。」
正在一番絮絮叨叨當中,終於等來了整隊的哨子聲;再一次相互檢查好兵器和裝具,整整頭上塗成倉青色的笠子和水壺、乾糧等物,就在一隊隊、一火火的點數聲中開始相機出發
又過了半響之後,在嗚嗚作響引導在前的橫笛聲中,他們所在的隊火開始緊步小跑著,穿過已經被清理出來的門道,而正式進入到了潮陽城中;又再度分兵數路
其中,王健所在的這一路沿著內側階梯爬上了城頭,沿著牆上的過道而搬開一道又一道的障礙和填塞物,向著那些還插著官軍旗幟的城牆段落,緊鑼密鼓的撲殺而去。
然而就像是全力以赴卻是撲了個空一般,他們幾乎就沒有遇到多少像樣的抵抗,那些官軍和土團的旗幟之下,往往只有滿地狼藉被踩的亂糟糟的廢棄物件;偶然才有小股的敵人,從不知道那個被忽略的角落裡衝出來。
只是他們的士氣和身體狀況都很糟糕,雖然憑藉一時的出其不意而懲以些許之勇,但在面對義軍相持不下之後,便很容易崩潰了;因此,王健所在的這一隊都沒機會沾血,就已經奪下了另一處的門樓,還羅括和收降了幾十個喪失鬥志的守軍;
反倒是在攻入城中的那幾隻人馬,陸陸續續的有所激戰廝殺的聲響傳了出來;只是當他從一處臭氣熏天的藏兵洞裡,找到幾個衣裳襤褸的囚徒之後,卻聽到外間一片呼叫聲。
「誒誒。。這麼就下雨了」
王健感受著自己臉上的濕潤感;然後他們就各自四散開了,趕忙開始就近尋找可躲雨的地方,或是可用來遮雨的物件。
。。。。。。
突然下起的大雨,固然給守城方面帶來了不小的麻煩,但是對於進攻一方的妨礙,顯然要更大一些。比如作為遠程殺傷手段的弓箭,將會因為受潮而變軟變松而失去足夠的蓄力效果,而讓射出的箭只軟塌塌的落在近處。
尤其是在圍攻城防的時候,需要踩在流淌而下的泥濘和雨水當中,將各種攻城器具給費力推上一段斜坡,才能抵達城牆下。而守軍只要在雨棚的遮擋下,對著這些被嚴重減速的目標放箭即可。
因此對於半坡上內城牆上的攻打,在淺嘗即止的損失了幾輛衝車和百來個傷亡之後,就暫時停歇了下來;而等待下一步拆下進程的投射器械。但是在這個時代的城邑里,那種一下雨就浸滿泥漿的土路,就成為了各種分量不輕的運輸車輛和投射器械的最大麻煩了。
但是到了這一步,將頭王蟠也並沒有顯露出怎樣著急或是緊張的顏色,反而是對手下強調了一番,諸如「欲速則不達」的道理;然後時不時的以商討為名,將他們這些頭領們著急過去開個小會,而籍著品評周淮安的手藝為由,吃吃喝喝上一頓什麼繼續聯絡感情而已。
由此周淮安才知道,對於他們這些長留輾轉流動作戰當中,缺少重裝備和專業器械的義軍而言,其實直接強攻城池的機會並不會太多,反而是用時間較長的圍困手段,來調動和清掃周邊官軍的時候更多一些;
尤其是在眼下從周邊地區好好掃蕩和搜颳了一番後,物資和人員都還相對充足的情況下,自上而下就更沒有什麼堅持強攻的興趣和意願了。
周淮安雖然對此覺得有所不妥,但也一時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也只能儘量在自己的職分內予以協助和拾遺補漏了。比如之前他準備的大量雨具和防水遮蓋,沿途收集的應時藥物,防潮怯濕的材料等等,就得以派上用場。
然而,到了第二天夜裡,他就突然被人給急忙叫醒了過來,就聽到遠近之處皆是一片的嘈雜和喧譁之聲。
當他披著雨布走上瞭望的哨台時,就見在龍江支流的對岸,位於城南的營地當中,原本在雨霧中看起來就很有些暗淡的火光,就已經消失了大半數,但是各種喧囂與叫喊之聲,卻是斷斷續續的不絕於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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