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山口,風很大,吹得旗幡獵獵作響,來自關中平原妁流從這個狹窄的通道里會一直到達濕潤的漢中。
旺財忽然變得狂躁起來,刨著蹄子不斷地嘶鳴,李二嗔怪的回頭看一眼,就對雲燁揮揮手,示意他可以滾蛋了,出口就在藍田縣,站在這裡就能看到玉山的頂峰,旺財聞到了熟悉的氣息,那裡還按奈得住。
雲燁全身甲冑,坐在馬上向李二施禮,然後就鬆開了旺財的韁繩,旺財歡快的叫了一嗓子,後腿站立起來,身子就竄了出去,這是它一向的出發方式。
房玄齡指著狂飆的雲燁對李二說:『陛下,看到他們,微臣忽然覺得自己已經老了,想當年陪著陛下征戰萬水千山從不覺得疲憊,現在不過騎著馬走了五十里路,渾身的骨頭就酸痛,真是年歲不饒人啊。「
「嘿嘿,房卿,我們征戰的腳步才開始,休要言老,在朕還能披甲作戰的時候,就不要輕易說老,回去之後我們烹熊食肉,定能讓你找回往日的雄姿。雲燁的馬術不過爾爾,仗著胯下是匹通靈的寶馬炫耀而已,我等征戰多年會比不上一個後輩,笑話!」
李二胯下的赤驥寶馬早就不太服氣旺財的囂張,平日裡都是它先跑的,感覺自己的韁繩鬆了,立刻嘶鳴一聲也跟著竄了出去,嚴松,斷鴻緊緊地跟上,一大隊侍衛也立刻呈扇形撲了出去。
房玄齡大笑出聲拿自己的馬鞭揮舞一下大聲的喊了一聲:「走啊!」大隊人馬頓時加速煙塵滾滾的奔向平原。
在泥土道路上奔跑一向是旺財的最愛,它除了沒戴轡頭,其它的裝束和別的戰馬無異,雲燁不願意往旺財的嘴裡放馬嚼子,所以它可以一邊跑一邊叫喚,似乎非常的開心。
李二胯下的赤驥乃是真正的汗血寶馬,旺財還跑不過,不過比起聰明,十匹赤驥也不是旺財的對手·拿牙齒啃赤驥的屁股,旺財幹過不是一次兩次了,他非常的嫉妒赤驥比它還要純正的毛髮,感覺旺財在故意放慢速度·雲燁就知道不好,這個夯貨又要使壞,要是把赤驥咬的驚了,李二摔下來,自己的苦頭就吃大了。
一勒韁繩旺財的腦袋就轉向小路,這條小路是直通玉山的小路,李二要去長安·不會走這條路的,雲燁聽見李二大喊了一聲「無恥」,裝著沒聽見·一溜煙的就不見了。
李承乾帶著留守的官員在十里亭迎駕,李二不能和雲燁胡鬧,恨恨的沿著大路飛奔了下去,國朝的禮儀怎麼也比慪氣重要。
沒了可以炫耀的對象,旺財就不願意賣力的奔跑了,像一條狗一樣東聞聞,西嗅嗅,還在小路中間灑了一泡尿,轉過頭要去聞·被雲燁強行驅使著向前走,人家越來越多,雲燁記得三年前這裡還是荒草萋萋的一片·現在怎麼就多了這麼多的人家?
每家都是土坯房,有的加了一點磚帽的就算是富戶了,和雲家莊子差的太遠了·齊胸高的院牆可以對院子一覽無餘,男人都不在家,一個正在給嬰孩哺乳的年輕婦人抬頭看見一個全身鎧甲的府軍,饒有興致的看著自己哺乳,那匹怪馬還不住的翻嘴唇做怪相,羞惱的啐了一口,就掩上了衣襟·大聲的喊婆婆。
一個青衣婦人拎著掃帚破口大罵,熟悉的關中腔讓雲燁差點流下淚來·撥轉馬頭,落荒而逃,關中婦人的強悍自己早就領教過。
都說少不出關,老不入川,說是少年人出了關就要去作戰,說不定會埋骨荒野,老不入川是說老年人不適宜入川,那裡道路險阻,一旦入川,很難埋骨家鄉,關中是雲燁的魂魄所系之地,骨子裡的牽絆讓他對這片土地充滿眷戀。
自己少年就出了關去和草原上的野人作戰,可謂將生死拋諸腦後,如今能平安歸來,自然是要感謝上天對自己的眷顧。
該死的旺財趁著雲燁傷懷的時候,把人家晾在繩子上的花裙子叼著跑了,嚼了兩下就吐到地上,還拿蹄子踩兩下,一點都不好吃。這就要了命了,一個胖胖的梳著閨女頭的小娘子頓時就嚎哭起來,雲燁只好扔給她一枚銀幣,這才帶著旺財這個惹禍精往雲家莊子跑去。
劉進寶帶著家將好不容易追上了侯爺,人和馬都是汗津津的,旺財跑不過赤驥,但是比起劉進寶他們的坐騎,就快的太多了。
人一多旺財就得意,故意踢拉車的老牛一蹄子,或者狂奔著把一隻狗攆的無處藏身都是它的樂趣,這樣的馬騎不成了,雲燁鬆開了旺財妁束縛,隨它胡鬧,自己騎上劉進寶的備用馬,慢慢的往家!走
不但旺財和雲燁感到舒坦,劉進寶也是眼淚嘩嘩的,自己的丑婆娘帶著閨女不知道活成什麼樣子了,近鄉情怯,反而少了很多的話。
「都回家去,明天去家裡領賞錢,每人二十個金幣,這次去嶺南的都有份。」雲燁看到了那座熟悉的牌坊,就大聲的宣布解散。
話音剛落,身邊就沒人了,劉進寶這個狗日的跑的最快,這是把家裡的丑婆娘當寶貝了,馬鞭子不要命的抽在馬屁股上,恨不得一步就跨進家門。
進了牌坊,旺財比雲燁有面子,叫了一嗓子,就有蹲在牆根的老爺爺問同伴:「得是聽到旺財叫喚咧?」見同伴點頭應是,就激動地站起來,見一匹棗紅色的健馬撂著蹶子就跑了過來,菜攤子上嚼一口就吐掉,不認識旺財的攤販正要拿扁擔抽,老爺爺就大聲說:「你動一下給我看看,這是雲家莊子,正主回來咧。」
然後就抱著旺財的脖子哭的稀里嘩啦的,這三年多雲家莊子沒有了主心骨,莊子上的笑聲都少了很多,總算是回來咧。
「王三,王三,我看你改名叫王八算了,還不把稠酒熱好,以前賣稠酒的都知道規矩,到了你就啥都不知道,三把果乾一把桂花,要是偷奸耍滑你就不要來雲家莊子了。」
已經長得半大的孩子趕緊湊過來教弟弟妹妹給旺財撓肚皮,雲燁知道旺財的德行,脖子上的錢袋給它裝的滿滿的,眼看著它抖著肌肉帶著一大群孩子在集市上找好吃的。
老人看到雲燁彎下腰問安:「侯爺安好?老奶奶安好?夫人和小公子可安好?」
雲燁下馬扶起老人說:「都好,都好,旺財等不及先跑來了,祖母和夫人她們就在後面。」
「侯爺此次回家,可還要出去?」老人又問。
「海波平靜,舉國無敵,我應該能寬鬆幾年。」不回答不行,一大圈人圍攏了過來,都是自家的莊戶,必須給他們一個準信好安他們的心。「
「這就好,這就好,邊疆無戰事就好,侯爺為國征戰不休,也該清享幾年了。「對雲燁說完這句話就轉身對莊戶們說:」侯爺回來了,不出去了!「
雲燁笑著從人群里穿過,看見白髮蒼蒼的老江和顯得越發蒼老的老莊,還沒有搭話,就聽老莊跪地稟報:「啟稟侯爺,您走之後府中不晉,老奴總共擒到夜入府中的吐蕃賊人四人,如何處置請侯爺示下。」
「斬,將人頭送至吐蕃大相祿東贊面前,告訴祿東贊,侯爺我不日將登門拜訪!」老莊,老江一起單膝跪地大聲回答:「喏!」
這一幕是老莊他們特意安排的,雲家莊子沉寂了三年多,家主回歸,就必須向四周不懷好意的鄰居告知一聲,人頭是最好的宣威方式。
雲家房頂上表示家主統軍在外的畫戟還戳在那裡,就有人敢偷偷摸摸的往家裡闖,逮著了就是死罪,砍頭都算是輕的,這在大唐乃是保護出征將官家小的慣例。
家門前站著離石和雲姑姑,雲燁躬身一禮謝過他們這段時間操持雲家的辛苦,離石上下打量一下雲燁,點點頭就進了院子,雲姑姑抱著雲燁哭的泣不成聲。
扶著已經很富態的雲姑姑進了家門,院子裡的僕役都在,一起恭迎家主回歸,雲燁說了一聲「賞」就進了中門,留在家裡的姑姑嬸嬸們又哭成了一團,中間還夾雜著喋喋不休的告狀聲,雲燁坐在椅子上笑眯眯的聽她們抱怨,其實沒什麼好抱怨的,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現在對家主說出來不過是一種感情的宣洩而已。
侯爺回來了,因為還有軍務在身,一面碩大的雲字帥旗立刻就被老莊他們升起,代表著正主就在府中。
這面旗子好像讓雲家莊子在一瞬間就變得生動起來,僕役們開始出門採辦,喜滋滋的,臉上的驕傲無論如何也掩飾不住,從劉進寶他們嘴裡流傳出來的段子已經開始在莊子上蔓延。
什麼侯爺在南海平定幾十個國家了,在遼東最危急的時刻萬里馳援,三天攻下了大軍圍困了半年多的堅城了,侯爺靠三艘船就把南海上的最兇惡的海盜全部幹掉了,等等等怎麼玄乎怎麼吹,不過鼓舞人心的效果極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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