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武媚餐盤裡的一塊七成熟的牛排被李弘快的偷走,遞給了在一邊流口水的李令月後,這頓李弘精心布置的飯局就被搞亂了。
不過最後從李治還是武媚的臉上看,兩人對於這一頓飯都很滿意,特別是李弘跟白純的行為舉止,像是刻意訓練過一般,都是那麼優雅、從容,無論是給他們倒酒還是換菜的方式,都讓人看起來賞心悅目,感覺到一種油然而生的高貴。
最後的甜點自然是少了李治的一份,看的李治很不滿,自從一進來自己這個皇帝就若有若無的被剝奪了好多權利,雖然說這段飯吃起來確實不錯,但最後自己那份甜點,為什麼給了李令月!
再次回到客廳的李治跟武媚,望著外面依然飄落的雪花,剛才用膳時的輕鬆便慢慢消失不見,換來的卻是眉宇之間的絲絲憂慮。
李弘坐在兩人下,李令月手裡依然拿著沒吃完的甜點挨著他吃的津津有味兒。
無論是御廚還是服務禮儀,都得到了武媚跟李治的一致認同,自然是一切都被送進了皇宮之內。而這也達到了李弘想要的效果,盡力的去消除兩人對自己覬覦皇位的擔憂。
這也是他為何選擇讓李治健身、又是採用飲食養生的原因,那一夜進入長安城,雖然自己沒有現有人觀察著自己的一舉一動,但絕對不代表自己被皇后急召回來時,就沒有有心人關注自己。
「身為大唐的儲君、東宮的太子,應該時刻把百姓的疾苦放在心上,而不是放在旁門左道之上,你可明白?」李治看著李弘假裝搶李令月的甜點,警告的說道。
武媚扭頭白了李治一眼,剛才吃飯的時候沒見你這樣過,這一用完膳、抹淨嘴,就開始挑毛病了。
李弘放棄搶李令月的甜食,含笑說道:「是、父皇,兒臣謹記父皇的教誨。」
扭頭望了一眼外面的繼續蒼白著世界的雪花,外面急匆匆的腳步聲也快的響起:「還請花太監通稟一聲,臣戶部尚書敬暉求見太子殿下。」
李治跟武媚挑挑眉,這倒是及時,想什麼來什麼,想要了解如今百姓在寒雪中的疾苦危難,如今恐怕是只有戶部、御史台最為熟知了吧。
敬暉在門口解下斗篷,拍打了下身上殘留的雪花,穿著一身便服長袍的下擺跟腳上的鞋因為趕路跟體察民情,此時都已經因為雪花融化而沾濕,不過好在還算是乾淨。
在門口摩擦了兩下腳底後,就快步走了進來,當看到皇帝跟皇后也都在時,還是嚇了一跳。
御史台大夫李嶠與自己同行,進入皇城後就分道揚鑣,他前往皇宮向陛下稟奏,而自己則是進入東宮向殿下稟奏,現在看來李嶠註定要撲個空了,要不就得在紫宸殿等候半天了。
「臣戶部尚書敬暉見過陛下、見過皇后。」微微錯愕後,敬暉急忙行禮說道。
「直接說事兒吧,說完了趕緊回家泡個熱水澡吧,這兩天辛苦你了。」李弘看著敬暉鬍子上雪融化成水,往胸前滴答,淡淡說道。
李令月對於這些自然是不感興趣,看著被帶進來的一朵完好的梅花,急忙跑過去撿起來拿在手上把玩兒,這一舉動倒是讓武媚不由自主的望向了李弘。
如此雪景天氣,怎能有酒無詩呢?飯也吃完了,酒也喝舒坦了,是不是一會兒該讓小兔崽子作詩了?話說自己還從來沒有親眼目睹過他作詩呢,除了那次酒後的幾篇外。
敬暉對著李弘行禮,嘴上說道:「是,殿下。臣這兩日一直在體察民情,一切均如殿下所料一般,崇文館學子的分析很有道理,重要的很精準,哪裡的百姓更需要禦寒之物,哪裡的百姓需要柴火等等,基本上被他們已經分析的透透徹徹,這幾日的物資按照他們的分析,已經全部送達到貧困百姓手中,御史台對各縣、州、道的監管也在同時進行,確保這些東西不會被官府貪沒。」
「京兆府領二十二縣,自然是不用多去過問,想來宗楚客也會處理好這一切,河東、河南兩道,可有什麼情況?」
「回殿下,除了雲中都護府因為路途遙遠,還需要幾日時間外,如今只要是下雪的地方,基本上官府都已經照料到了。」
「很好,那就回去吧,這幾日辛苦了。小雪、賞。」李弘揮了揮手,站起來拍了拍敬暉的肩膀,不顧敬暉身上的衣袍有些潮濕。
把敬暉送到了門口,小雪準備的一個皮裘跟兩瓶好酒提在手上,乖巧的遞給了敬暉,太子殿下的打賞讓敬暉受寵若驚,回過頭,卻不知道李弘手上什麼時候多了一枚玉佩,同時也遞給了敬暉。然後遙對李治跟武媚行禮,這才躬身後退離去。
武媚看著李弘的恩威並用,雖然威儀沒有體現,但想來這幾日敬暉的奔波,恐怕跟李弘的敲打也分不開吧。
一帝一後聽著關中大勢已定,百姓在太子的崇文館創建的應急措施下,加上朝廷的主導,最起碼可以安穩的度過一個寒冬後,心裡自然也是大定。
「哪裡來的梅花?」李弘這才注意到,小雪從外面折了一根梅花遞給了李令月,剛才敬暉帶進來的那一朵兒太小了,聞起來不香。
看著李令月拿著梅花枝興高采烈的聞著那香氣,揉了揉李令月的小腦袋瓜說道:「以後不許隨意折花,花也會疼的,遠遠觀賞就好。」
「哦,知道了,皇兄。我以後再也不折了,想看梅花的話,就讓他們把那棵樹帶到宮裡去,這樣就不用折了。」李令月搖頭晃腦,毫不為意,眼睛裡只有那一小枝梅花兒。
「你……今日宴請我跟你父皇,本宮呢跟你父皇都很滿意,但是總感覺缺了點兒什麼,你覺得呢,李弘。」武媚好整以暇,看著還未反應過來的李弘說道。
「什……什麼意思?」
「你不覺得此情此景應該賦詩來開懷本宮跟你父皇嗎?」
「不做,頭疼。」
「你再給我說一遍!」武媚這是**裸的威脅。
「你再給我說一遍!」李玲玉那個小話癆學著武媚,跟傳聲筒似的。
「皇后所言極是,今日:敬暉傳關內雪天捷報,李弘賦長安雪景風情。當作詩來慶賀朝廷作為、百姓安穩之幸事。」李治拂須而笑,放下茶杯朗聲說道。
「不是,父皇、母后,您們這樣就不對了啊,吃完了也拿完了,然後還要帶走一詩?何況兒臣今日只顧著……。」
「廢話那麼多幹什麼?作還是不作!?」武媚沒找到雞毛撣子,因為東宮之內的雞毛撣子都被李弘下令燒了。
但……李令月有啊,至於從哪裡找來的,那就不知道了。
「就是,廢話那麼多幹什麼!母后,給您,皇兄不作詩,就拿這個打他,他就會作詩了。」李令月小大人一樣,只是眼睛中的狡黠把她的孩童心性表露無遺。
「李令月你到底跟誰一夥兒的?還有,以後還想不想吃好吃……。」
「父皇、母后,請為兒臣做主,皇兄他威脅孩兒……嗚嗚嗚……。」
「我……母后,您還別說,昨夜下雪後,兒臣還真偶得一詩作,只是覺得算不上佳作,所以就不好意思拿出來獻醜,不過既然母后您跟父皇如此有雅興,那兒臣便請母后指點下。」李弘真想用腳像踹小胖子李旦那樣踹李令月一下,上輩子是不是欠她的啊。
「說吧,若是無法讓本宮滿意,敢唬弄本宮,你就可要小心本宮……。」武媚接過李令月遞給她的雞毛撣子,耀武揚威的威脅道,頗有一番女大王的風範。
「已訝衾枕冷,復見窗戶明。夜深知雪重,時聞折竹聲。如何?還請母后指點一二。」李弘搜腸刮肚,想了半天才憋出這麼一白居易的《夜雪》。
「靜中有動、清新淡雅、觸覺也是很敏銳,能夠體會百姓夜晚知冷後的心境,顯然在安西幾年倒是深深體會到了民情。只是……李弘你不覺得自己此刻深處暖烘烘的宮殿,用凍醒自己來作詩,不顯得矯揉造作嗎?」武媚頻頻點頭,點評著這詩作,如果不是李弘所做,而是他人所做,恐怕武媚會給的評價就會更高了。
但李弘身處暖殿,作出這樣一被寒雪夜在睡夢中凍醒,就有點兒說不過去,有點兒強說愁了。
「那就再作一吧。」小話癆的聲音輕鬆愉悅的在宮殿內響起。
此話聽的李治頻頻點頭,直呼好好好。武媚也是頗為贊同的撫摸著李令月的腦袋,還是你有心計啊,母后都不知道該怎麼逼他了,你一句話就可以讓母后再欣賞一詩作了。
李弘聽到李令月的話後,不理會白純等人臉上憋著的笑意,黑著臉對毫無所覺的小話癆說道:「李令月,你被我列入黑名單了,在此期間你不得……。」
「母后……皇兄欺負兒臣,嗚嗚……。」
「我……有了:梅雪爭春未肯降,騷人閣筆費評章。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李弘突然間響起,今日一早的時候堆雪人,小雪白純她們爭論著雪好看還是梅花好看,再看看李令月手裡的梅花,於是一雪梅便應運而生。
「梅花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好,妙!」李治第一個擊節拍案,大聲讚嘆道。
武媚喃喃念了幾遍,耳邊還不時響起白純向她解釋,今日堆雪人時自己與小雪她們的爭論,不想太子殿下竟然這麼快就能夠運用到詩賦中來。
「這才是讓本宮歡喜的好詩!梅花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妙!」武媚雙眼神采奕奕,仿佛已經嗅到了李令月手裡梅花的香氣,同時眼前也又是一片大自然的雪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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