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海島的山川地貌,林兄早已瞭然於胸。伏魔府 m.fumofu.com
所以追隨他的逃生路線,我們一行七人平安躲過了這場突發的天災。
劫後餘生的喜悅令大夥如痴如狂,向著漫天的風雨扯破喉嚨的吶喊,或是對著地火神山的方向合掌膜拜。
更有兩位林兄的夥計,朝著北方的故土呼爹喊娘慟哭流涕。
行走滄海的商者,生死有時只在一線之間,而最是擔驚受怕的莫過於故國老家的父母親人們了。
我和秦沖、劉真兒三人這次沒有隨著商隊回歸清風澤家園,家母于闐夫人、我妻庫日娜還有小妹朵兒她們,又不知要經歷多少刻骨的思念與漫長的等待。
世代行商的人家,如此牽腸掛肚的離愁別恨,是局外的人們無法體會的。
一路狂奔之後,在這無邊的雨林之中已經找不到來時的路徑。
只知道商船泊岸的那片海灘,位於地火神山的西北方向。
以神山的孤峰為參照物,一番堪輿之後,我們決定沿著一條北上的淺溪向前行走。
這座海島所有河流的終點都是四面的滄海,只要到達海邊離我們的營地也就不遠了。
從西南雨林中逃生而來的百獸,不時從我們的身邊倉皇而去。
空中的群鳥如漫天的黑雲一般結伴而飛,前往海峽北岸的大陸尋找棲息的樂土。
暴雨過後的溪水上升了許多,熱氣蒸騰滿是硫黃的味道。
我們就趟著這齊腰深的小河,向著前方踟躕而行。
如此行走很是吃力,於是我建議做個簡易的木排順水而下,這樣可以節省許多的體力。
河道兩邊全是一望無際的雨林,藤蔓植物縱橫交錯如褐色的長蛇一般到處都是。
大夥甚為贊同我的提議說干就干,長刀利劍一番砍切之後,能夠容納六七人在上邊安坐的木排就已成型了。
在達麗羅川的陀歷長河上,曾經和商隊的百里浪老叔學過半日的駕排之技,這會正好有了用武之地。
我和一位叫做春哥的夥計,一前一後輕點長篙。
木排便如河中的鱷魚一般,順著流水輕盈而去。
然後由小溪入大河,再由大河入滄海,一路順水而下。
終於在島上地火爆發的第二日上午,來到了林兄商船落錨停靠的那片海岸。
原本泊在水中的商船不知何時已經上岸了,孤零零的立在了海灘的的沙地上。
「老爺!你們可回來啦!老僕以為今生再也見不著你啦!嗚嗚嗚!」
遠遠望見大夥歸來,留守在船上的林兄家老田伯領著其他夥計跌跌撞撞的向我們奔來,抱起林兄的雙肩便仰頭慟哭了起來。
「田伯莫要傷悲,我們不是好好的嘛!哈哈哈!這船是怎麼回事?難道自個長腿了不成?」
林晉鄉老哥拍著田伯的肩膀,樂呵呵的寬慰道。
「哎!別說了!昨日老叟正和林青他們在船上用餐,突然之間地動山搖了起來!再看島上的神山黑雲沖天山火肆虐,心想完了,那會老爺你們正在峰頂上祭山唻!呵呵,我們趕緊帶著工具上岸前去營救諸位,沒曾想海邊又出事了!原本平靜的滄海突
然之間巨浪排空向著海岸奔來,一句話的功夫我們的商船已經掛在了灘頭的樹梢上,當真嚇人啊!海潮過後就變成了如今的這般模樣!」
田伯無奈的攤手苦笑道,雖然不知道海岸這邊發生了什麼,但僅從海灘四周方圓一里之內的所有景致來看,全已是面目全非了。
海浪之高,由此而可見一斑。
「田伯,讓你們受驚啦!除了生死之外沒有大事,大夥都沒性命之憂,真是天佑我也!哈哈哈!」
林兄拍著家老田伯的肩膀,環視大夥開心長笑道。
我們也是如釋重負,一直懸著的膽寒之心總算放了下來,如今最為關心的便是這擱淺的海船了,它關係到我們能否如期抵達東土的漢國。
「林東家,這商船太大了!以我等之力讓它重歸蒼海估計有些難度!」
秦沖所言非虛,林兄的商船長約十丈,寬有三丈,分明就是一座巍然不動的丘山。
大夥繞船一周,除了船頭稍有損傷之外,基本沒有大礙。
我和秦沖、鍋盔三位都是北地馬背上長大,從未見過如此架勢。
「這個簡單,在船身的旁邊挖上一方船塢,引入海水之後稍加給力,我們的商船就會復歸滄海了!」
林兄抱著雙臂昂看著船頭,很是輕淡的解釋道。
在他看來,目前最要緊的是砍伐山木給船身加固,為接下來的北上遠航預作準備。
修修補補對於每一個出海之人來說都是必備的技能,鐵鋸、利斧、銅鑿、角尺之類的工具,船上幾乎人手一套。
所以回到船上稍加歇息之後,林兄就領著我們四處砍來了木材,以作補船之用。
島上有一種分布很廣的樹種,產生的膠液乳白粘連,如同牛乳一般,發出了刺鼻的味道。
這種樹膠與椰木的焚灰混合後,也是填補船體空隙的好材料,功效不遜於東晉山野的桐油和漆油。
夥計們帶上了好幾個橡木酒桶,在山林之中轉悠了幾天之後,白色的樹膠也就準備的差不多了。
船體的大修和船塢挖掘的施工就此展開,林兄船上的主僕十人加上我和秦沖、鍋盔三人揮汗如雨的幹了半個多月,才讓我們的海船重新回到了滄海之中。
耶婆提國四季皆為盛夏,終年雨水充足,山野綠植的生長日新月異。
加上島上的野民土著人煙稀少,沒有財貨積累沒有農桑田壟,終年遊蕩漁獵為生。
所以如此山崩地裂的天災,盡然沒有帶來太多的傷害。
不到一個月時間,這個海島的所有景致都已恢復如初,好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接下來的日子漫長而又無聊,有了地火凌霄的教訓之後我們已經不敢再四處走動了。
每日早晚前去海口附近查看事先布下的浮標,成了我們必修的課業。
「大哥!這海水的流向真能周而復始四季循環?水往低走鳥往高飛才是恆古不變的自然規律!陸上的大河我從未見過有倒著流淌的!」
日復一日,浮標依然向著西南的方向,也說明這條海峽里的洋流還沒有發生變化,我不禁有點擔憂了起來。
「賢弟有所不知,我們航海
之人在滄海中行走向來以長風為信!洋流和風向都是因時而動,與海上的地勢似乎沒有多大的關係。」
一日午後,我和林兄在海灘上並肩行走,但見海峽深處一艘從北方過來的波斯國商船,緩緩落下了雲帆準備靠岸停歇了。
從僧伽羅方向東來的海潮,已經阻擋了它繼續西去的腳步。
「漢時劉向有言:魚乘於水,鳥乘於風,草木乘於時!大哥,你等滄海行舟的商者,既要遵與水勢,又要循與風向,還需從與天時!魚鳥草木之利,三者缺一不可,難哉!難哉!呵呵!」
聽了林兄之言,我不禁扼腕嘆道,行商之難唯有我等商者自知也。
「賢弟出口便是華章啊,哈哈哈!何必要走這商途苦旅,來我東晉朝做官吧,自可造福桑梓又可施展平生的抱負!」
林兄自小就在遠洋的商船上長大,是位豪氣干雲的俠者,但對於諸子百家、漢晉風骨卻是知之甚少。
「大哥有所不知,族中長子必須堅守行商祖業,是我們隴西易氏幾百年來代代相傳的一條祖訓。況且金城生性不羈,仕途如囚豈能容我!商者之身既不忤逆祖先之託,又與我的天性相合,還能與大哥同游江海,如此人生豈不快哉!」
「賢弟所言甚是!賢弟今後如果真要入朝為官進入士族之列,我倆從此士庶有別,連兄弟也沒法做咯!哈哈哈!」
和林晉鄉老哥暢談人生世事,無需絲毫的做作,想說便說,想笑便笑,真是如沐春風一般。
依據往年成例,東南、西南信風夏曆明春的二月才會成勢,所以北歸的時間尚早。
火山噴發的餘威稍稍平息之後,林兄便帶領我們橫穿整個耶婆提島國。
然後乘坐當地土著的獨木扁舟跨過無名的海峽,來到了該國東北部的一座火山島上。
林兄告訴我該島是天下豆蔻和雞舍香的原產地,豆蔻香大多銷往天竺佛國,作為轉輪佛香的主要原料。
而雞舍香的買家,主要是北方大陸的東方漢國。
據說此香狀如雞舌,故有此花名,芬芳馥郁,無與倫比。
暴曬晾乾之後,含在口中可以消除年耄之人的口臭之疾,從大漢年間開始便成為朝中百官的必備之物。
漢《漢官儀》中有記載:尚郎含雞舌香,伏奏事。
長安、洛陽諸地的市井之間,從此也就有了尚郎懷香握蘭,趨走丹墀的美談。
火山小島孤懸於東南滄海之中,無名無姓本不為世人所知。
正是有了林兄這樣的海上商者一代代口耳相傳居中交易,才使這兩味藏在深閨之中的曠世奇香從此名動天下。
眾人在這香島之上流連忘返了一個多月,每日與香花和香女為伴,快活的神仙一般,早已樂不思蜀也!
等林兄採辦好雞舌香的貨源率領我等返回耶婆提國時,海灘的浮標已經轉到了東北方向。
天竺海上的西南信風如此而至,我們的商船收起了鐵錨掛帆起航。
而下一個目的地,便是聞名遐邇的咽喉之地,東北海角的蒲羅中群島。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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