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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晉隆安二年的仲夏,我們終於回到了西域于闐國大湖之濱的清風澤家園。筆神閣 www.bishenge。com
整個行程歷時五個多月,沿著當年西行的舊路風雨無阻、晝夜兼程。
連途中幾位交好的故人,也沒有再去拜訪,以免耽擱時日。
包括赫拉特城的火祆教女護法、我的波斯國紅顏黛米爾,梵衍那國的彌陀羅法師和高附城的撒馬爾罕.琅東表叔。
再次遇見他們時,琅東表叔的全家已遷到了貴霜國的新都富樓沙,法師已然圓寂,傾城傾國的黛米爾公主也早已嫁作他人婦。
歲月不老,人生苦短啊!
從相識到相逢,盡然從青絲走到了白髮,世間的萬般情愁,到頭來皆是空無。
客棧角樓上我當年親手掛上去的青銅風鈴還在叮咚作響,清風澤岸邊的水磨風車依然咕咚咕咚的轉悠個不停。
但門前的胡楊林里,往日過路客商熙來攘往駝馬已經不見了蹤影,書院裡也沒有了學童的誦讀之聲。
五年前那個充滿喜慶生機的家園,好像已經不復存在了。
或許是這幾年來經歷的事情太多,所有的舊景物在我的眼裡都平添了一層滄桑的顏色。
此所謂境由情生是也!
外在的一切還是舊模樣,但歸來之人已不再是當初的青蔥少年郎。
「哥!咱家怎這麼冷清啊?阿媽她們不會出啥事了吧?」
古蘭朵有點恐懼的問道,為了今日的「衣錦還鄉」,她特地換上了當年離家時阿媽親手為她縫製的越錦夏裙。
「小姐,這就叫近鄉情怯!我們每次隨老爺行商歸來時的性情都是這樣的!哈哈!」蘭頓大哥開心的笑道。
而沙米漢則是滿臉的肅穆愁容,他如今最擔心自己的夫人英蘭里爾是否還在清風澤。
這麼多年沒歸家,于闐王城中那個溫馨的院落也許已經人去樓空了吧。
我們一行急促的馬蹄聲早已傳進了客棧,幾位出來迎客的夥計看到是少主人和小姐歸來,都忙不迭的跑進後院報喜去了。
頃刻間,幾十位家人夥計簇擁著一位白髮老嫗迎出了門來。
「我的朵兒!金城啊!蒼天有眼啊!你們可算回來啦!」
老夫人高舉著雙臂,嚎啕大哭著顫巍巍的向我們迎了過來。
我這才認出,來者儘是我的娘親,三年多的光陰她盡然老成了這般模樣,身為人子,真是不孝啊!
我和朵兒趕緊下馬,俯首跪倒在老母的跟前,一聲從心底喊出的「阿媽」賽過了千言萬語。
「素兒,快喊阿大!」
我的夫人庫日娜比往昔清瘦了很多,滿臉苦盡甘來的欣喜之色,懷中抱著一個憨態可掬的小娃正在衝著我直樂呵。
「素兒!我有兒子啦?」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離家三載我的小兒已經來到了人間。
俗話說父子連心,這個小娃盡然對我一點也不認生,好像很早就認識我一般。
「是啊,你的兒子!你們走後的那個冬天出生的,呵呵!曾祖給他起了一個女娃家的官名,封素!易封素!」
家母于闐夫人爽朗的笑道,一掃心中陰霾,又恢復了往日那種大度自信的神采,讓我們這些歸來人倍感溫暖。
「千金之子,不死於市!封素之家,樂同王侯!咱家的商者衣缽有傳人啦!哈哈!爺爺他們幾時歸來?」
我開心的抖著懷中小兒,放眼環視周邊的家人夥計,所有的老人差不多都在,只少了爺爺和商隊中的那般老少兄弟。
在太史公的《貨殖列傳》中,封素同於商賈。
給自己的曾孫起了這樣一個官名,可見爺爺的一片苦心,他希望我們易氏家族的行商生意世世代代的傳承下去。
「夫君,你還不知道吧,我們阿媽都糊塗一年多了,誰都不認得。沒想到你和朵兒一回來,就把咱媽的心病全部治好了!阿彌陀佛,感謝大慈大悲的佛祖菩薩,咱家的厄運總算結束啦!」
庫日娜接過素兒欣慰的感嘆道,似乎有意把爺爺和商隊的話題暫時撇開。
母親此時正緊緊握著蘭頓大哥的手不停的噓寒問暖,而沙米漢已經與他的嬌妻英蘭里爾和幼女難捨難分的擁在了一起。
「姐夫,怎麼沒見秦沖啊?」
「還有劉真兒!那個鍋盔劉怎麼也沒有回來?」
一旁的小姨妹庫利亞和櫻蘭姐姐有點遺憾的笑問道,她倆在歸來的馬隊中沒有看到自己的意中人,肯定很失落吧。
「此事說來話長,容我將來再慢慢告訴你們!」
所有的夥計和歌舞姬姐姐都如迎接遠行的親人一般爭相招呼我們,確實沒有時間向倆位佳人解釋迦南起義的來龍去脈了。
「朵兒!快把我們的錢袋子取來!」我對正在與眾人歡聲笑語的古蘭朵大聲的喊道
已有夥計卸下了馬背上的所有行李,朵兒在一大堆皮囊中找出了裝有一萬枚羅馬金幣的那個錢袋,哼哧哼哧的拖到了我的跟前。
「各位兄弟姐妹!感謝大夥這些年來對我們清風澤客棧不離不棄,代我照應家中的妻兒老母!金城這邊有禮啦!」
我高舉雙手示意大家安靜下來,向這些陪伴我們兄弟和古蘭朵一起長大的親人們深深鞠了一躬。
「如今金城在西方發了點小財!呵呵!我來給家人們分點紅利!每人十金,見者有份!」
十個金幣差不多是一個成年夥計在我家五年的工錢,聽罷我的招呼,所有人都忘情的歡呼了起來,給我鞠躬磕頭致謝。
「孩兒們都起來吧,我們清風澤已經許久沒有這麼喜慶啦!這些都是你們應得的!」
家母對於我的散財之舉倍加讚許,就算是散盡萬金也比不過她的一雙兒女平安歸來。
「朵兒快快分錢!哥哥姐姐們還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做!殺牛宰羊,張燈結彩!把王城的親戚們都請過來好好的慶賀慶賀!」
人們歡天喜地的接過還沾有馬背餘溫的羅馬金幣,千恩萬謝的忙活各自的事情去了。
接下來的幾日裡,前來恭賀的各路親戚和商傢伙伴絡繹不絕,送走了一波又是一波。
我也從妻子庫日娜和眾人的口中,慢慢弄清了西行幾年來清風澤家園的種種變故。
東晉隆安元年,也就是去年,爺爺易臨風在從建康歸來的途中無疾而終,奶奶慕容瓊琳也在幾個月後駕鶴西去。
我易門商隊就此解散,蘇德爾蘇叔在爺爺的墳前搭了間草廬,為其守墓,替我等兒孫盡人子之孝。
其他的商隊老人已經四散開去,回到了各自的家鄉不知所終。
與爺爺相伴一生親如兄弟的盧羽老丈,也在去年冬季因為憂傷過度老病復發而撒手人寰。
他們這代漢人在西域于闐國的奮鬥史,也因為二人的離去而走到了盡頭。
按照商道慣例,三年在外未歸音信全無的商者就視同喪命天涯。
所以今年清明期間,庫日娜忍痛自作主張,在爺爺的墳塋旁邊,給我們全體西行人員立下了七座衣冠冢。
並從贊摩寺請來高僧,為我們做了一七的招魂法事。
爺爺去世商隊解散後,與遠在東晉朝的二弟、三弟、外公他們也就徹底斷了聯繫。
加之我和古蘭朵的生死未卜,接二連三的打擊,令一向堅如磐石的家母于闐夫人一夜白頭徹底亂了心智,變成了一位瘋瘋癲癲的老婆子。
整個家園靠著我妻庫日娜的苦苦支撐才熬到了今日,真是難為她了!
三日之後我謝絕所有訪客,替代蘇德爾蘇叔,住進了爺爺墳前的草廬。
東土漢國有為離世的父母大人「丁憂」守墓的鄉俗,蘇叔一個與我家只有主僕情誼的柔然人尚能如此。
身為易門的長孫,漢家的人倫之禮我又豈可偏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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