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城。
羅幼度攻取幽州城的消息瞬間傳遍了全軍。
都在等候進攻結果的郭榮、趙匡胤、韓令坤、韓通等人都傻眼了。
幽州城的情況,他們也知道,但他們怎麼也沒有想到羅幼度取得如此輕鬆。
不過一個時辰吧?
幽州城就打下來了?
不少人還等著分一杯羹,畢竟幽州城兵力再少,也是當世少有的堅城。
比當初的壽州還要堅固幾分,羅幼度手上可用的兵馬不多,還是一群新兵蛋子。
既要守護大寨又要攻城。
尋求他們幫忙,
那也是理所當然的。
結果人家不到一個時辰就解決了戰鬥,還擊退了一支萬人隊的襲擊。
了解詳細情況的趙匡胤亦不得不感慨,說道:「羅幼度這用人識人之能,你我兄弟,萬萬不及。」
御營司這個成立不過一年余的機構。
名為三司禁軍,但殿前司、侍衛親軍司上下大多沒有將之放在眼中。
羅幼度確實厲害,這個他們承認。
但是一支新軍的成型,
不是那麼容易的。
大周的侍衛親軍司,
源於當年周太祖郭威的百戰勁旅。
殿前司更是郭榮從天下各路節度使手中挑選出來的老卒,
本身就有一定的戰鬥經驗,加上郭榮在資源上的傾斜,所以成型特別得快。
但是御營司真正擴張於淮南之戰以後,一萬五的兵士皆是最新募集的新兵。
這新軍真有資格跟殿前司、侍衛親軍司相提並論?
反正沒有幾人相信的。
畢竟擴軍的時候,羅幼度手上連像樣的將領都沒有。
但此次北伐,御營司所展現出的戰鬥力,著實讓人眼前一亮。
趙匡胤深通軍略,對於羅幼度以及他的御營司多有關注,看出了其中的貓膩。
羅幼度麾下的負責帶兵的曹彬、潘美、李處耘、常思德、党進等,還有負責行政的宋琪、趙普都是萬中無一的人才。
小小的御營司完全稱得上是藏龍臥虎。
能力非凡的將官,撐起了現在的御營司。
趙匡義在一旁無話可說,只能酸酸地說道:「他的運氣太好了……」
他自己說這話的時候,
都沒有什麼底氣。
李強、張炆的反叛確實是一個意外,加速了幽州城的陷落。
但是若無羅幼度一連串的手段,
攪得幽州城人心惶惶,逼得室昉不得不下狠手,作出驅趕百姓上城的決定,
李強、張炆又豈會輕易反叛?
幽州府衙。
羅幼度見到了此番奪城的關鍵功臣宋雄。
「宋先生!久仰大名!此番我軍能夠取城,全賴先生,深入虎穴。」
羅幼度恭恭敬敬地對著宋雄行了一禮。
宋雄誠惶誠恐地道:「能夠致使幽州回歸中原,便是捨去這條性命,又當如何?」
在促使蕭思溫帶重兵離城之後,估算了一下時間,宋雄便找了一個藉口離開了蕭家。
蕭思溫對宋雄奉為上賓,但其他人並不怎麼在乎這一個文縐縐的書生,也沒有多少關注。
直到幽州城被圍,蕭胡輦才隱隱察覺宋雄可能有問題。
但是此刻的宋雄雖出不了城,但已經在唐付堯的安排下藏起來了。
幽州城的百姓數以十萬計,蕭胡輦本就人手不足,自然不可能挨家挨戶地搜尋,只好作罷。
直至今日,羅幼度取城之後,宋雄方才現身求見。
看著面前的大義凜凜的宋雄,想著那室昉,差距何其之大:「我輩讀書人理當如此。」
羅幼度說著,
指了指身後的宋琪,道:「你們許久未見了吧!」
「俶寶兄!」
「德方兄!」
分別十數載,
燕、薊二宋也聚在了一處。
兩人深深作揖,久久不願起身。
羅幼度笑道:「兩位先生敘舊不急於一時,晚些可抵足夜談,在下有重任託付二位。」
宋琪、宋雄齊聲作揖:「願聽相公吩咐。」
羅幼度高聲道:「這燕幽之地,歸於賊寇多年。其中有你等這樣心繫中原的義士,也有一些將自己視為契丹的走狗。但是更多的還是一些為了生存,順應自然的無辜之人。兩位先生名動燕幽,在下想以兩位先生之望,安定民心,勸降左右不定之人,全復燕幽故地,將契丹趕回草原。」
宋琪、宋雄皆是一臉興奮,高聲道:「願聽先生安排。」
府衙外傳來全旭求見的消息。
羅幼度說道:「你們兩人聯名先寫兩份榜文貼在幽州城各處。一份安民,另外一份聲討契丹當年寇入幽州時的累累罪狀,以表明我中原對幽燕之地的主權,寫明歡迎任何願意回家的國人歸順。」
宋琪、宋雄齊聲領命而去。
此法成與不成無所謂,重在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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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丹人掌控著幽燕之地的軍事主權,但是基層的將官多是李強、張炆這樣的漢人。
全旭走進了府衙,報告了蕭家的情況。
「統軍,屬下搜遍了蕭家,並未發現蕭思溫的家眷。經過審問,得知蕭思溫的家眷在我軍圍城不久便趁夜離去了,家中侍婢傭人皆不知所蹤。」
羅幼度微微皺起了眉頭。
全旭察言觀色,忙道:「要不要嚴刑拷打?或許能夠查問出去向。」
羅幼度問道:「只是家眷他們幾人,還是帶走了一些丫鬟內侍?」
全旭道:「連同心腹丫鬟一併不見的。」
羅幼度笑道:「那就沒有必要了,她們走的果決從容,絕不至於留下幾個知情者給我們知道。想必問也問不出什麼東西,辛苦了,讓你的人撤吧。」
這解鈴還須繫鈴人。
關於蕭綽的下落,還得問蕭胡輦,或者關押在瓦橋關的蕭隗因。
羅幼度正想讓人將蕭胡輦帶來,卻得到了郭榮入城的消息。
羅幼度暫時將此事放在一旁,前往北城門迎接。
郭榮一路所到之處,大街上那些上了年紀的百姓紛紛跪地叩拜,大聲痛哭,高呼:「郭天子萬歲」。
年輕人生長契丹的統治之下,無法理解長輩心底深處的仇恨。
老一輩人看著年輕人說「中國」如何如何,只有一股悲憤憋在心底。
很想告訴他們,你們的「中國」,跟我們的中國不一樣。
但身在敵國,除了將這仇恨藏在心中,代入棺材,他們這類百姓又能如何?
現在中原天子的到來,那股藏在心底數十年的情感得到了宣洩。
兩人在街道中央相遇。
「參見陛下!」
郭榮依舊穿著騷包的金色的明光鎧,威風凜凜。
拿下了幽州,此次北伐的第一步任務已經達成。
這位大周天子神采飛揚,意氣風發,揚鞭道:「先生不用多禮,你我入府衙說話。」
兩人前後走進了幽州府衙。
郭榮看著府衙大廳,好一會兒,說道:「真想讓馮太師見一見今日景象。」
羅幼度咧嘴一笑。
郭榮大步走上主位坐下,說道:「這些日子的防守,軍中諸將心底都憋著一股氣,連連請戰,是時候打出去了吧。」
羅幼度心底暗笑。
歷史上大周諸將幾乎沒有幾人願意跟契丹硬磕。
但現在御營司幾乎包攬了此次北上的大部分戰功,侍衛親軍司、殿前司自然坐不住了,紛紛請戰。
羅幼度知道現在並不是出擊的最佳時候。
但是有些事情不是想怎麼樣就怎麼樣的。
自己拿了此次北伐的頭功,如果一味地限制侍衛親軍司、殿前司出戰立功。
兩司的將官肯定會有意見的,軍心不齊,危害更大。
所以羅幼度道:「是時候了,只拿幽州,毫無意義。既然我軍北上,那必須將薊州跟古北口拿了,全取幽燕之地,不然不如不拿。」
幽州城只是幽燕地的中心,並不是要塞。
幽燕地的門戶是薊州跟古北口。
薊州往西是遼東的營州、平州。
薊州到營州、平州中間這段路線很是惡劣。有兩條道可行,一條燕山盧龍道,以薊州為起點,走喜峰口過白檀,經灤河上谷到白狼山抵達遼東。
這條道就是曹操北征烏丸時候的路線,有多險自不用說,曹操兩次在征伐中命懸一線。
一條道是傍海道,從薊州到碣石再到柳城。
這兩條道,不管怎麼走,最後都避不開薊州。
至於古北口那就更是了。
古北口長城段是華夏長城史上最完整的防守體系,為遼東平原和內蒙古通往中原地區的咽喉,歷來是兵家必爭之地,
從西周開始,延至春秋戰國時期,燕國便在古北口築墩設防。漢武帝劉徹時為防北部匈奴入侵擾邊,命守軍在古北口開始築城布兵,使古北口成了漢與匈奴屢次交戰的必爭之地。
一直到明清時期,兩千年來古北口的戰略意義都沒有發生過改變。
只要薊州、古北口還在契丹手中,幽州城就是一座孤城。
隨時隨地都會面臨來至於薊州、古北口方向的契丹兵入侵打草谷。
這幽州城附近一馬平川,根本無險可守。
總不能一直在幽州駐紮大部隊防守吧?
所以拿下了幽州,就沒有任何回頭的餘地了。
必須死磕下去,要不然就放棄幽州,如宋朝一樣,退守三關防線。
或者直接將幽州城附近所有百姓南遷,將幽州城視為一座前線防守據點。
不管哪一點,都是迫不得已的選擇。
故而到了這一步,開弓沒有回頭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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