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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竹聲中一歲除。
小別院門口的爆竹聲震耳欲聾。
焦生和靳石丹仿佛在進行放爆竹比賽。
素雪和焦嬌在一旁歡呼雀躍,焦嬌雖然眼睛看不見,但還是捂著耳朵,跟著焦生等人興奮地又跳又叫。
靳石丹將剩餘的鞭炮交給焦生,拄著拐杖一瘸一拐走到舒吭身邊來。
舒吭正站在抄手遊廊上,看著門口熱鬧的情景。
靳石丹笑道:「娘子不出去一起嗎?」
舒吭目光向下看向靳石丹的腿,靳石丹本能向後縮了縮,舒吭伸手拉他,他一怔。
舒吭在他手心寫道:「我還要幫你做一次手術,撿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送你的新年禮物。」
靳石丹訝然張了張嘴,舒吭已經拉住他大步向屋裡走去。
這小娘子,力氣好生大也。靳石丹在心裡驚嘆。
「尹娘子,我家表公子給你送……」
杜學洲貼身的丫鬟硃砂正奉了杜學洲之令來小別院送賀年禮,她端著托盤躲過焦生的炮仗走進院門,恰見舒吭將靳石丹連拖帶拽進了屋子,靳石丹的拐杖都掉在了地上。
硃砂臉色刷一下就白了,慌慌張張捧了托盤又退出去。
西院,焦氏正攜著女兒們來給姑夫人拜年,經過杜學洲房外時,大女兒道:「母親,我想去看看子騰表哥,每年過年他都給我送禮物來著,今年過年他還沒給我送呢。」
「你子騰表哥還在養病,莫去擾他。」焦氏慈愛道。
大女兒撅嘴:「子騰表哥養了這麼久的病也該好了吧?」
大女兒使性子,二女兒、三女兒們也跟著學樣:「我們也要禮物!」
焦氏正要出言安撫,杜學洲的聲音便從屋子裡傳了出來。
「硃砂,你會不會看錯了?」語氣滿是不可置信。
「奴婢發誓,奴婢親眼所見,千真萬確。」硃砂語氣堅定。
「她是一個女子……」杜學洲猶疑。
硃砂憤憤不平,為自己看見了不該看見的東西懊惱不已,「奴婢也是這樣想的,她一個女子怎麼可以和自己的護衛私通,她把咱們尹府當做什麼地方了?」
「他們在說什麼?」
「他們在說誰?」
二女兒三女兒天真無邪問。
大女兒道:「我猜是說那個啞巴和她的護衛。」
焦氏捂住大女兒的嘴,面上瞬息萬變,領了女兒們便走。
「母親,我們不去給姑姑拜年了嗎?」大女兒問。
「姑姑不在,稍晚時候再來。」
焦氏匆匆安置了女兒們,健步如飛往小別院趕去。
玉蘭跟在她身邊跑得氣喘吁吁,焦氏還是不停催促她:「玉蘭,你快點,如果硃砂說的是真的,那麼那個啞巴就完了。」
玉蘭也很興奮,道:「是的,夫人,趕走那個啞巴的機會來了。」
主僕二人一口氣跑到小別院,焦生等人已放好了鞭炮,門口地上躺著一堆鞭炮炸裂後的屍體。
焦氏攜著玉蘭踩著那些炮灰踏進了小別院門檻。
院子裡只坐著焦嬌,她眼睛看不見,耳朵卻極靈敏,抬頭看向門口:「是誰來了?」
「瞎子,不用理她。」
焦氏嫌惡看了眼焦嬌,攜著玉蘭徑自向內走去。
焦嬌聽出焦氏的聲音,站起身,摸索著想移動身子:「是姑婆嗎?姑婆,你是來看阿鶯的嗎?現在不行,阿鶯現在不方便見客,姑婆,姑婆……」
聽了焦嬌的話,焦氏和玉蘭互視一眼越發得意。
焦嬌嚷起來:「焦生,素雪,夫人來了,快攔住她!」
焦生和素雪聞言從屋子裡跑出來,攔住了焦氏和玉蘭去路。
「姑婆,你找阿鶯?她現在不能見你。」焦生義正詞嚴。
焦氏看了玉蘭一眼,玉蘭便捋起袖子硬闖。
素雪和焦生立刻上前阻止,焦氏趁亂要進屋,素雪眼尖又來攔她,一時之間,四人你拉我扯,好不兇猛。
杜學洲由硃砂扶著走進小別院,看見眼前景象驚愕不已,「舅母,你們這是做什麼?」
素雪蠻橫,又有焦生相助,焦氏和玉蘭不敵,頭髮也散了,衣裳也皺了,面紅耳赤,狼狽不已。
硃砂上前拖開素雪,斥責道:「你一個丫頭敢對主母如此不敬,真是膽大包天!」
素雪不甘示弱:「我是丫頭不錯,可只是我家娘子的丫頭,一個連掌事鑰匙都管不了的主母算什麼主母?」
素雪的話戳中焦氏痛處,焦氏咬唇,玉蘭揚起巴掌就要打素雪被焦生攔腰抱住。
杜學洲道:「好了好了,舅母不要與一個丫頭計較,丫頭不好,告訴她家娘子,讓她娘子管教她便是了。」
焦氏心裡不忿:這丫頭一語中的,這府中誰掌管掌事鑰匙誰才是主母,所以難怪杜學洲要偏幫這丫頭。
杜學洲上前,焦氏隱去眼底恨意,對杜學洲笑笑,命令玉蘭退下。
「洲洲兒來小別院做什麼?」焦氏又恢復了一如既往的溫柔慈愛。
「自然是來拜會我的救命恩人。」杜學洲恭敬答道。
玉蘭幫著理齊了雲鬢,整了衣裳,焦氏笑道:「也是,這小別院如今正住著啞娘子,洲洲兒自然是來看她的。」
「舅母也是來看啞娘子的嗎?」
焦氏點頭,「洲洲兒,咱們一起吧。」
焦氏說著向素雪道:「還不向你家啞娘子稟報?」
「我家娘子姓尹不姓啞,哦,原來夫人不是尹夫人而是啞夫人呀。」素雪冷笑,一點兒都沒有從門前挪開身子的意思,和焦生兩個守著門口儼然金剛。
就在這時,門內傳來靳石丹慘叫的聲音,眾人一驚。
焦氏和杜學洲都疾步走到門口目光越過素雪和焦生向內看去,瞬間就呆住了——
屋子裡正中央幾張矮几拼成一張小床,靳石丹就躺在上面,而此刻靳石丹已經昏死過去,舒吭手裡拿著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匕首的鋒刃上正往下滴著殷紅的血,她的腳邊是一大灘血,血泊中一隻死白的斷腿。
杜學洲向後退了一步,猛抽一口涼氣。
焦氏已經渾身顫抖,嚇得面無血色,驀地喊道:「殺人了!」拔腿就跑出了小別院。
「夫人——」玉蘭急忙去追。
茭陽亭長得了報案,帶著差役急忙忙進了尹府。
大過年的還遇上命案,還讓不讓人安心吃頓年夜飯了。
尹申、焦氏陪著亭長直奔小別院。
小別院已經被擠得水泄不通,下人們全都圍在小別院門口,伸長脖子向內看。
幾個小廝開路:「讓開,讓開!」
下人們讓開一條路,尹申陪著亭長進了院門,焦氏緊跟其後,又害怕又緊張。
「老爺,姑夫人也在裡面。」
門口,一個丫頭向尹申匯報。
焦氏指著門內向亭長緊張兮兮道:「兇手就在裡面。」
「亭長大人請。」
「尹大人請。」
尹申和亭長互相做了請的動作,差役們一窩蜂就衝進了門。
門內無死人、無兇手,只有傷員、大夫和看客。
「閒人勿進。」
焦生對著走進來的人群指了指姑夫人的位置,示意他們站到姑夫人身邊去。
姑夫人正站在距離舒吭一丈開外的地方,和杜學洲一起專注看著屋子裡那個揮舞著長針為靳石丹縫腳的粉衣少女。
「亭長大人,兇手……」
姑夫人伸出食指放在唇上朝焦氏吁了一聲,焦氏只好噤聲。
兩個時辰後,亭長大人從尹府酒足飯飽離去。
尹申一直送到門口:「李亭長,真是不好意思,大過年的把您請過來,沒想到是場烏龍。」
尹申覺得不好意思,雖然自己是榴花城縣令,李亭長不過茭陽亭長,不過自己常年在外為官,自己一家還要仰仗亭長照應呢,所以尹申對亭長還是相當客氣。
亭長擺擺手,帶著幾絲酒氣樂呵呵笑道:「尹大人千萬別這麼說,在下要感謝尹大人讓在下有這樣的機會得以見識如此高明的醫術,可謂妙手回春、妙不可言哪,只怕華佗在世也要自嘆不如……」
亭長不吝讚美之詞,在小別院見證斷腳重續那一刻他幾乎連眼睛都不敢眨一下,那個粉衣少女手拿繡花針儼然點化成仙的裁縫縫製天衣般,巧奪天工,震撼人心。
「尹大人,冒昧敢問,那位神醫是何方神聖?與尹家是什麼關係?什麼樣的父母才能生養出如此奇才,一定上輩子拯救了整個郴州城吧?還是個女子,嘆為觀止,嘆為觀止,不知這神醫女子可否願意收徒?家有小女,如若有造化能被神醫收為坐下弟子,那可是我李家三生有幸……」
尹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把亭長大人打發走的,回到東院時,焦氏正帶著兩個兒子和三個女兒等候他回來一起守歲。
屋子裡地龍燒得暖融融,柚子葉的薰香飄滿屋子,尹老爺看著端坐椅子上的幾個孩子,不知為何突然有了失落感。
一直以來,他都覺得焦氏賢惠,雖然是側室扶正,卻能把幾個兒女教養得端正得體,這便難能可貴,可是此刻看著兒女們恭敬的面孔,聽著他們溫順地喚他「父親」,尹老爺突然就有些來氣。
「什麼樣的父母才能生養出如此奇才,一定上輩子拯救了整個郴州城吧?還是個女子,嘆為觀止,嘆為觀止……」
亭長的話響在耳邊揮之不去。
眼前的這幾個孩子至多就給人贊一句「乖巧」而已,可是那個啞巴卻是「天縱奇才」,生她的父母前輩子勢必拯救了整個郴州城……
「老爺,你的眼圈怎麼紅了?」焦氏盯著尹老爺的眼睛仔細看。
他的確是眼紅了,他眼紅得要死呢。
「那個啞子……」尹老爺覺得自己的嗓子有些發乾,聲音有些發澀,他死命咽了咽口水,道,「那啞子會不會真的是我的女兒啊?」
須臾,輪到焦氏眼紅了,她眼眶一熱,眼淚便掉下來。
丈夫叛變了,丈夫不再和她站在同一立場上了。
「母親,你怎麼哭了?」大女兒最先發現。
然後所有孩子都發現了,紛紛關切問道:「母親,你為何哭了?」
「是……屋子太暖,母親的眼睛出汗了。」焦氏說完,自己都覺得自己悲哀。手機用戶請瀏覽m.biyange.com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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