啞女正在沙盤上安靜地寫字,定安候呷了一口茶,放下茶盞看過去。
沙盤上寫著一排字:侯爺的妻子……
老侯爺有些不解,這啞女怎麼突然關心起他的妻子來了。
「十年生死兩茫茫。」老侯爺慨嘆。
原來,楚誥命已經亡故十年了。
舒吭將沙盤的字推平重寫。
侯爺的父母。
怎麼問完亡妻又問起他的父母來了?
「老夫一把年歲,所以老夫的父母自然也已經壽終正寢,很可惜沒能讓二老享受四世同堂的天倫之樂。」
舒吭的眉睫舒展開。
婚姻大事乃父母命媒妁言。
既然原配已故,又無繼室,而高堂業已不在,那麼保媒一事只需老侯爺自己做主即可。
舒吭思量間已經在沙盤上寫好了自己登門的意圖。
我來向侯爺提親。
定安候正含了一口茶在嘴裡,看清舒吭寫在沙盤上的字,一口茶直直噴了出來。
旁邊丫鬟趕緊上來用帕子給定安候擦拭。
定安候揮揮手:「下去下去,全都下去。」
廳內所有伺候的人都被遣退下去。
老侯爺坐直了,重重咳嗽了一聲,道:「孩子啊,你來向老夫提親?」
舒吭點頭。
「替誰來提親,來提誰的親?」老侯爺問。
舒吭寫道:我表姐平彩霓。
平彩霓。
定安侯臉色一黑。
懷化郎將平移山的女兒是如何對他的孫子窮追猛打,定安侯可沒少耳聞。
一個正五品下懷化郎將家的女兒不自量力,對定安侯府的長房長孫存有非分之想,一度成為全京城的笑話。怎麼,從正五品下擢升到正四品下,就以為自己可以高攀定安侯的門第了嗎?
老侯爺黑沉著臉道:「門不當戶不對不可婚配。」
舒吭似早有預料,這一回她沒有在沙盤上寫字,而是從袖子中取出一封早已擬好的信箋呈給老侯爺。
老侯爺打開信箋,只見信上寫道:「我原以為晨鐘暮鼓各有時辰,奈何表姐對老侯爺十分仰慕,以嫁進侯爺府為畢生志願,舅父對這樁婚事亦樂見其成,並不以老侯爺與表姐間年齡懸殊太大而加以反對,相反對侯爺十分仰慕,故,我又以為,侯爺單身,又是一代豪傑,若能續弦覓一佳麗成就一段黃昏之戀亦不失為一段佳話,不辜負侯爺之萬民敬仰風流才俊。」
定安侯傻眼了。
晨鐘暮鼓,黃昏之戀,佳麗續弦……
難道這啞女保媒的對象不是楚長秦而是他定安侯本尊?
定安侯合上信箋望向那女子,那女子正無比認真,慎重地回望著自己,似在等待自己給她答覆。
定安侯忽然有些坐不住了。
一度運籌帷幄揮斥方遒沙場秋點兵的一代梟雄此刻竟有些亂了分寸。
他已年近花甲,生活中很風流並不古板,但都只限於逢場作戲,如此正兒八經上門提親,讓他續弦的,還真是頭一遭,而且還是個如此年輕身份特殊的媒婆來替另一個年輕的女子保媒?
定安侯想起那個叫平彩霓的小娘子,他並沒見過她,但是關於他痴戀楚長秦苦追楚長秦的佚事可沒少耳聞。
平彩霓行事做派大膽開化,叫囂著此生一定要嫁入定安侯府的豪言壯語早已轟動京城,怎麼現在委託人來向自己提親呢?
這其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定安侯想,難道她一直揚言要嫁進定安侯府並不是衝著自己的孫兒楚長秦,而是衝著自己定安侯本尊?
「侯爺需要幾日才能給答覆?」舒吭已經在沙盤上寫道。
定安侯還在恍惚。
舒吭又在沙盤上寫道:三日可好?
「好。」
定安侯鬼使神差回答。
舒吭起身向定安侯施禮告退。
……………………………………
陳晞將馬車?停在定安侯府側門前的甬道上。
他有些緊張?。
但是舒吭臨行前交代他,危險已除,務必自在。
陳晞捋起少許左手袖子,露出的手臂上已平整光滑,沒有絲毫紋身的痕跡。
「陳大哥,怎麼一個人在這裡?」靳石丹突然出現,意外又意料之中。
他已在此處等候他多時,不是嗎?
他等他,他也在等他。
「我特地拿了壺酒過來送給陳大哥嘗嘗,聽說陳大哥好酒量。」靳石丹道。
「聽說,聽誰說?素雪說的嗎?」陳晞不著痕跡說道。
靳石丹一怔,陳晞的漫不經心讓他提起的心又放了下來。
「陳大哥,我們喝酒吧。」靳石丹避開素雪的話題,揭開酒蓋遞給陳晞。
遞酒的動作十分粗魯,酒瓶里的酒水濺出來,濕了陳晞的左手袖子。
「陳大哥真不好意思,我幫你擦擦。」靳石丹說著就去拍打陳晞的袖子,趁機捋起陳晞的袖子。
左手手臂上,光光如也,什麼也沒有。
靳石丹愣住。
陳晞假意將左手袖子卷得高高的,順便將右手袖子也捋起來,在靳石丹跟前晃了晃。
兩隻手臂上都空蕩蕩的,只有汗毛,什麼紋身都沒有。
陳晞一邊盯著靳石丹微凝的表情,一邊笑道:「擦什麼?將袖子捲起來不就行了?」
說著又將袖子放下來,「還是放下來吧,這天還是冷的,乍暖還寒,光膀子的大伏天還遠著呢。」
靳石丹訕訕。
袖子是捲起來還是放下來已經沒有意義了,因為手臂上沒有紋身,不管是左手還是右手都沒有紋身。
怎麼會這樣呢?素雪明明說他看見的呀。難道看錯了?
「這酒還是還給你吧,我還要替娘子駕車呢,若喝了酒會誤事。」
陳晞說著將酒罈子塞進了靳石丹懷中。
靳石丹抱著酒悶頭就走。
陳晞看著靳石丹背影,暗暗呼出一口氣。
還是娘子有先見之明。
陳晞心中對舒吭充滿了敬佩。
那小小的娘子肚子裡到底暗藏了多少乾坤?
素雪陪著舒吭從老侯爺處出來,原本直接去找陳晞匯合,舒吭卻在她手上寫道:「你去看看你師父吧。」
素雪「啊」了聲,有些意外。
「一日為師,終生為師,哪有忘了的道理?」舒吭寫完,靜靜看著素雪,看得素雪好不心虛。
舒吭又指了指遠處一水榭里,靳石丹正站在那裡看過來。
「那娘子,我去去就來。」
素雪說著,把腿就向靳石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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