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明實錄 第七十五章楊家鄉營一

    「我看今日先如此吧，明日再做打算，把這些人擼了也不是不行，終究得有個流民出身的人來管才好。」楊林沉吟一番開口說道，現在勉強拉起流民壯丁組建鄉勇營團，還不如不組建的好。

    「四哥兒可是有眉目了？」老楊頭看著楊林說道，雖然現在勉強組建鄉勇團對楊家一點好處都沒有，但是這事情越拖下去，對楊家越是不利，平遠縣中縣衙的那些老爺們渴望擊退海盜流寇以圖保住自己的位置，楊家卻在這場豪賭中壓下了非常重的砝碼，可以說楊家比誰都希望能趕緊拉起真正屬於楊家的鄉勇團，趕緊投入操練，並且能夠經受得住抗擊流寇的淬火錘鍊，可以說楊家根本就等不起，這也是為何老楊頭顯得如此心急的緣故。

    「不好說，還得看晚上楊家潭走一遭。」楊林朝棚外看去，已是黃昏時分了。

    「哦，那我晚上便隨你們一同去看看吧。」想起楊林昨晚說起安頓一夥看似軍頭的流民，老楊頭想著也只能是碰碰運氣了。

    把楊維康等人留下來負責流民晚間伙食事儀，楊林便和老楊頭、賴狗子、楊文虎等人回楊家草草吃過晚飯便往楊家潭去了。

    那受傷的壯漢昏迷了一夜早間便醒了，白天去了趟洪大夫的濟世堂換了次藥，有楊家的交代，洪老大夫自然把賬記到楊家頭上了，等晚上楊林再次見到他時，壯漢的傷勢倒是恢復得不少，此刻臉色也好看多了。

    「在下史景山，多謝楊家高義，救命之恩自當不忘！」想來史景山醒來之後，經身邊人的講述已然知道了事情的經過，這會兒經人介紹知道是楊家的人，便雙手抱拳單膝下跪，他這一跪後面嘩啦啦的一眾漢子推金山倒玉柱般也紛紛拜倒異口同聲喊道。

    「楊家高義自當不忘！」

    聲音洪亮直顫得楊林感覺這屋頂都要塌了一般，這下楊林心下信心又多了幾分，和老楊頭相視一笑，顯然這老頭子和自己想到一處去了。

    「史壯士快快請起，楊家也僅僅是本著急人之所急的本分而已，怎麼能擔得起呢？再說你這傷也是和賊人纏鬥受的的傷，如此大義，楊家這點所作所為又算得了什麼。」

    來的路上楊林就已經將昨日事情的經過詳細地和老楊頭說了一遍，這種籠絡人心的事情老楊頭出面當然要比楊林這種毛頭小子出面效果要好多了。

    眾人一陣寒暄之後，這才分賓主坐下，那些壯漢也沒走，倒是把原本就不大的堂屋圍得水泄不通。

    「史壯士，不知以後你與眾位兄弟可有何打算？」待賴狗子將茶泡上，兩三杯茶下肚之後，老楊頭瞅了瞅史景山身後的眾壯漢問道。

    「不瞞楊家主，想來我那鐵江老弟也和楊公子說過了，那海盜賊寇今次來襲一路燒殺搶掠，以我看來也就是三五日間便能到平遠縣了，我與眾兄弟也打算在此將養休息兩日便繼續向北避難，我等看來還得厚著臉皮再叨擾楊家兩日了。」

    史景山看了看身後的眾壯漢，一番眼神交流之後說道。只是聽得楊林心裡有些火大，這廝臉皮忒厚了點，吃了楊家的米糧，花了楊家的銀子，住了楊家的院子，這說走就走，老子拿這麼多錢糧去養條狗，他娘的這畜生還能幫忙看家護院，沒事吠兩聲呢。

    楊林顯然沒想到這廝這般不要臉，和老楊頭對視了一眼之後便開口說道：「我看史大叔和眾位叔叔一身體格健碩，走起路來也是虎步龍行的，想來應該是軍伍中人吧，這沿海的衛所是也不多啊。」

    聽到楊林的的話，史景山等人果然臉色微變，特別是楊林最後一句話，可謂是夾槍帶棒含沙射影的暗示他們，你們雖然刻意地掩蓋了身份，但並不代表我就猜不到了。

    明朝的衛所制雖在其後期腐爛不堪，即使是戰事發生的時候，那些悍將名帥更多的是自己臨時招募軍隊，而不會選擇使用衛所的軍隊，縱使要使用其兵源，衛所兵也是通過招募的方式入伍，經過將主的一番挑選整編之後才能使用，可見衛所制在後期本身就已經爛到連朝廷自己都知道不能用了。

    衛所兵之所以這麼不堪大用，一個非常重要的原因就是伴隨著它的另一個制度，即軍戶制，所謂的軍戶就是一種戶籍制度，將軍隊的士兵統一編成軍戶。在明朝只要是被編入軍戶，那麼你的子孫世世代代都是軍戶，除非你的孩子特別有出息當了大官，才能真正的改變自己的命運。軍戶只能居住在衛所里，平時屯田，戰時打仗，在衛所里，軍官就是土皇帝，而軍戶更像是他們的農奴，種的不是自己的田，餵的不是自己的馬，還要各種受壓迫，一年到頭忙得累死累活的，還是不能填飽肚子。

    而且資源本來就這麼多，這時代的人也沒有計劃生育這一說，一個家庭本來就不夠吃的了，再生個四五胎下去，這日子就更是沒發過了。所以衛所制後期軍戶逃跑的現象也是多有出現。而軍戶跑了，人少了，可那些軍官肯定不會上報的，要是上報了不僅自己拿到朝廷養兵的錢少了，你沒把衛所管好了，人跑了，到時候追究起責任來，還得找到自己頭上。可地還是要人種的啊，幹活的人減少了，分攤到每個人頭上的活自然就重了，但是錢糧並沒有多拿，到頭來還是軍戶們吃虧。

    明朝對於戶籍的管理非常嚴格，如果一個被編入軍戶的兵頭逃跑了，那麼他們將會受到刑罰，前提是他們能被抓回來。所以對於這些逃跑的軍戶來說被抓回衛所的話，他們將面臨的是刑罰牢獄，要是碰到脾氣不好的軍官，那可有得你受了。這也是為什麼楊林點明沿海的衛所並不多的時候，那些軍戶才會這麼緊張。

    他們的身份其實也不難猜，那個史景山顯然是這些人的頭頭，想來應該是個軍官了，不過等級肯定是不高的，這些人正常情況下要麼守在衛所或者在潮州府城守衛，要麼就戰死，而假扮成流民逃到這裡避難，其非法性也就不言而喻了。

    「不知楊家四公子是什麼意思？在下愚鈍聽不明白。」史景山作為這些人的頭頭，自然不可能被楊林一句話給詐出來，這會兒裝死不認賬是最好的辦法了。

    「呵呵，史將軍我想大家都是明白人，把事情說白了就意思了不是？我看史將軍留下來給楊家辦事倒是個好出路，總比你帶著兄弟們到處逃亡要強是吧？你說呢？」楊家笑眯眯地對史景山說道，看著史景山雖然極力掩飾，但是眼睛裡時不時流過的閃爍並沒有瞞過楊林。

    「我家哥哥要帶我們干甚，自有打算，也不用你們楊家假惺惺！你們這些人沒個好東西，不就是救了我家哥哥一命嗎？大不了我史老八把這條命換了你們便是！不用在這裡充什麼鳥好人！」見史景山被楊林的幾句話逼得皺眉沉思，一邊乾瘦的史老八也是個傻愣愣的直性子，直接衝著楊林說道。

    「老八，你給老子住嘴！你小子瞎了眼了嗎？好賴都分不清了？四公子不用在意，這廝便是這性子，倒沒什麼惡意。」史景山訓斥完了史老八便給楊林賠罪，態度也明顯比之前親和多了，顯然是對楊林的提議頗為動心。

    「哪裡哪裡，楊家也沒有那些大戶人家的規矩性子，就是個泥腿子出身的，這史老八兄弟說話也實在，楊家既然想請眾兄弟為楊家奔走效力，自然是不會虧待眾位兄弟的，至於楊家對待為自家出力的鄉民夥計是怎麼樣的，眾兄弟在這邊肯定還要住上一段時間，倒是可以打聽打聽，我也就不多說了。」

    「楊家之前能救在下一命，家風自然是沒問題的，只是我等逃亡之人有的也就是些苦力氣，不知道能為楊家做些什麼？」史景山自然也不會把話說滿，只是想先看看楊家到底想要他們做些什麼才下決定。

    「也不瞞史將軍，這海盜不日便會從沿海流宼而來，平遠縣城危在旦夕，縣衙組織鄉民共同抗擊海盜，為平遠縣城出力保衛家園，楊家自然是責無旁貸的！今日楊家已經在縣城裡收留安頓了不下五千流民了，楊家既然既然將人接收下來了，自然會負責到底的，眼下楊家這籌劃著在流民中組建鄉勇營團以備抗擊海盜流寇。行軍打仗操練軍隊這方面楊家畢竟不是武將出身，手頭上也缺個在這方面信得過的也拿得出手的人！」

    楊林說完這話便別有深意地看著史景山，楊林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了，無非就是想讓史景山等人為楊家操練即將建立的流民鄉勇團。

    「楊家實在是太看得起史某了，在下實在不敢當，一來我等皆是逃亡之人，連個身份都沒有，再說了我等兄弟一體......」史景山說著還不忘回頭掃視了眼身後的眾兄弟。

    「誒，楊家既然能收下那些流民，自然不會介意史將軍及眾位兄弟的，再者縣衙那邊也給話了，只要楊家收留的流民，等海盜流寇之事過後，自然會給大傢伙上戶的！」

    「四公子此話可當真？」聽到楊林能解決他們的身份問題，之前還是一副進退有度的史景山雙眼頓時亮了起來，也不顧失態。

    「史將軍別激動，楊家說出來的話當然是吐個唾沫一個坑的，自不會食言！」這邊久不發話的老楊頭髮話了，史景山更是信了幾分，老頭子說出來的話肯定要比楊林這種毛頭小子更加讓人可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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