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我那位姨娘說,當初錦衣衛之所以能捕捉到龍脈之說,並非民間傳聞,而是在繼曉的籌劃之下,由湖廣巡撫之口隱晦透露而出——我那姨娘稱,她曾親耳聽聞,繼曉同湖廣巡撫暗中有勾結。」
祝又樘眼中現出一絲波動。
他搖頭,緩聲講道:「我只隱約得知當年兩者之間有些往來,卻並未查到他們暗下勾結之證。」
「然我也不甚確信她此言真假。公子聽罷,待日後有了機會,暗下查實一二,再多加防備留意些就是。」
祝又樘點頭。
張眉壽最後又道:「苗姨娘的真正身份,我家中之人、便是我兄長也並不知曉,還望公子能替我保守秘密。」
這些內情,於旁人,她定是隻字不提,可到底雲妃之事在她心中透著蹊蹺——若只是她多疑,日後沒有妨礙自是最好,可萬一生出什麼變故,也能讓他多少有些準備,不至於一無所知。
「好。」祝又樘應下之餘,心底卻又升出暖意來。
她家人尚不知曉的事情,她卻原原本本地告知了他。
這是信任,亦是……在替他思慮周全。
張眉壽旋即便道:「除此之外,還有一事想問一問公子。」
「你且問。」
張眉壽措辭片刻,才問道:「我隱約記得,公子此前有一段時日,似乎特地了解過不少奇人異事……譬如,有些人生來便有類雷電之力?不知公子可還有印象了?」
那時她且在坐月子,他偶爾就要同她說上一兩件,似乎是為了給她『解悶』似得。
可結果卻是,她聽得多了,夜裡甚至嚇得要發噩夢,便是點了燈,也要蒙在被子裡。
但奈何當著一眾宮女嬤嬤的面,卻又不敢說不想聽。
「我確是曾搜羅過許多奇聞異事的雜書。」祝又樘略一思索,又道:「也記得有人身懷雷霆之力之說。」
「不知公子彼時為何會忽然對此等之事抱有興致?」
「是因那時有錦衣衛來報,稱湖廣之地出了一件怪事——似是一名男子,在醫館之內突然以極怪異的力量,重傷了一名郎中。據聞,那郎中當場似被雷電擊中一般,傷勢極為可怖。」
張眉壽心下震動。
那時她已產下照兒,大哥早已不在人世,卻仍有人以此等怪力傷人,且是出現在湖廣之地,莫非……那人也是南家倖存之人?
畢竟田氏曾說過,她家中曾有人患過此病。
祝又樘道:「我曾命錦衣衛暗下追捕過此人下落,但並無所獲。又因憶及宮中一則陳年傳聞,這才多加留意了些。」
「不知是何傳聞?」張眉壽好奇地問。
又生怕他不肯說似得,自行保證道:「公子放心,既是宮中秘聞,我必會守口如瓶。」
若非事關她兄長,她本也不願過多探聽這些。
到底這些東西知道的越多,越是無益。
「無妨,到底時隔多年,早已不知真假了。」難得見她這般「乖巧」,祝又樘以閒談的語氣說道:「據說先皇在世之時,曾有一位皇子,長到三歲時,以同樣的怪力傷了一名宮人……因此,被認定為不詳之身。」
張眉壽聽得皺眉。
怎麼如此說來,倒像是許多人都有這等怪力似得?
「那這位皇子,後來如何了?」
她只是下意識地追問,待問罷,便是自己都覺得多餘了。
既被認定被不詳之身,那自然是活不成了。
「對外只稱是因病夭折。」祝又樘一言概括道。
張眉壽微一點頭。
又問道:「那公子可曾查到過,此等怪病,是否有治癒的法子?」
祝又樘搖了搖頭。
「若真有此事,想必當年太醫們也該盡力試過,但結果既是如此,便也顯而易見了。」
張眉壽既覺在意料之中,卻又不禁有些失落。
「但許多書中所載,皆道此病雖無醫,卻可壓制。據說此病發作,並非毫無緣由,而與心境息息相關——故而,若能平心靜氣,修身養性,戒去焦躁與戾氣,便也無大妨礙。」
可人生在世,不如意之事頗多,要做到十年如一日心境如此平和,倒也不是易事。
但他就可以——
太子殿下默默在心裡給自己加了下戲。
張眉壽不禁多看了他一眼。
這人還是什麼都知道,由此看來,多讀書確是有必要。
「那此病是否會代代相遺?」她試探地問道。
「倒不至於。若是有,應也只是極小的可能罷了。」
若每代相傳,那豈還得了?
祝又樘一一答罷,遂才向她問道:「為何忽然問起這些?」
「曾聽苗姨娘說過,南家有人患過此等怪病,又記起公子曾留意過此事,故而多問了些。」
張眉壽並未說實話。
到底這不是她自己的事情,而是事關大哥的秘密——當初大哥告知她,是因純粹的信任,故而未得他允許,她斷也不能說出去。
祝又樘不知信了沒信,但也未再過多追問。
只又看著她,笑著講道:「當初我也只是略略一查而已,你若好奇如何治癒此病,我命人多加留意深查些,到時再說給你聽來解悶,可好?」
張眉壽神情微微一滯。
他既說出這句話來,必是大致知曉她的意圖了吧?
但並未戳破,也不追問,只替她說成「好奇」、「解悶」。
既想幫她,還替她圓著謊……
不知為何,這一刻,她心中的失望,竟陡然消散了許多。
在他的注視下,張眉壽猶豫片刻,到底點了頭。
「那……多謝公子。」
其實她這也算是間接坦白了。
今日她好歹坦白了不少秘密,但這一樁,因做不了主,當真明說不得……
張眉壽在心中默默自語著。
祝又樘眼中便浮現出笑意。
「可還有其它事要問?」少年聲音如撞玉。
「一時倒是想不起來,還有甚要問的了,只是……」
張眉壽輕咳一聲,道:「昨日我在開元寺中,曾遇到雲妃娘娘開口求救,彼時我只當是陌生人,並未理會。」
見她神情透著不自在,祝又樘眼中笑意更深。
「哦?莫非是冷眼旁觀?」他問著,語氣卻是輕鬆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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