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貴妃眼神驟冷。
便是這個和尚,蠱惑了皇上,祭殺了她的兄長!
如若不然,便是兄長犯下大錯,皇上也絕不可能會要他性命,更何況是那般屈辱的死法。
自兄長死後,她在這宮中如履薄冰,處處受制於人!
說白了,這看似一塵不染的大國師,內里不過也是存著借著手段排除異己的心思——
她若想在這宮中重得安寧之日,就必須要將這妖僧除掉……!
繼曉經過她身側,雙手合十,微微點頭,行了一禮。
寧貴妃冷笑道:「皇上且還等著大國師呢,大國師快些進去吧,莫要叫皇上久等了。」
繼曉面無異色,徑直踏入殿內。
寧貴妃轉頭看著他的背影,遂看向守在殿外的一名內監。
內監察覺到她的視線,微微低了低頭。
寧貴妃這才帶著宮女離去。
大國師被請入內殿之中,向昭豐帝施了禮。
「給國師賜座。」昭豐帝說道。
「多謝陛下。」
繼曉緩緩落座。
「前兩日,朕讓國師所卜之事,不知可有結果了?」昭豐帝問道。
繼曉雙手合十道:「貧僧略有所得。」
「哦?」昭豐帝挑了挑眉,隱隱有些期待地道:「那國師先說說,太子的婚事——」
此番,他命國師卜算了兩件事。
頭一件,便是張家那小仙子與太子的親事。
這是存在他心底一直以來的一個心愿,而如今太子也到了該成婚的年紀。
「皇上確實眼光獨到。」繼曉緩聲說道:「那張家姑娘命格貴重,福壽兩備,澤運深厚。且與太子殿下八字相合相輔,實乃不可多得的良緣。」
昭豐帝聽得「嚯」了一聲,喃喃道:「朕隨口這麼一說,竟還真說著了!」
他一早就看出來了,這張家的小仙子,定是個福澤深厚的。
這眼光,不愧是他啊。
昭豐帝心情愉悅地笑起來。
雖是早已打定了主意,可此時能聽國師這般說,還是覺得通體舒暢,心下安定。
不得不說,當皇帝還是有許多好處的,比如看誰般配,就能讓誰原地成婚。
「大靖日後有這樣一對帝後在,想來定能國運昌旺。」
他沒能做成的事情,就讓太子和小仙子替他去做吧。
昭豐帝心安理得地想著。
帝後麼?
繼曉眼神微閃。
那張家姑娘,是他這一世改命的關鍵所在,他這般做,不過是順應她的命數罷了。
真龍之子未尋到之前,他自是不宜打亂她的命數。
至於太子——
亦只是傀儡而已。
待他尋到真正的天定之人,這些不值一提的棋子,頃刻間便都會灰飛涅滅……
昭豐帝心情大好之餘,又問道:「那朕何時禪位,最是適宜?」
這是他讓國師卜算的第二件事。
他早有禪位之心,如今太子日漸長大,此事自然就要開始著手準備了。
一旁的劉福微微屏息。
「從卦象上看,此事倒是不宜操之過急。」繼曉斂目,道:「皇上如今尚值壯年,乃龍氣正盛之時。過早禪位,無論是於皇上,還是於太子,都並非益事。」
天定之人他尚且尋回,這天下,自是交在昏君手中,才更省心些。
太子若過早登基,掌控朝局,日後怕是不易控制。
昭豐帝隱隱有些失望,卻也點了頭。
「既如此,朕便順應天意就是。」
反正,如今也有太子助他分憂,相較從前,已是輕鬆省力了不少。
遺憾的是,太子總歸只是太子,許多事情,還是不能過早輕易染指——他信任太子,卻也得守住自己的分寸,畢竟人性是經不起考驗的。
也罷,他就姑且再受累幾年。
「臘月初六泰山祭祀大儀,朕希望國師能夠同行。」昭豐帝轉而說道。
「貧僧遵命。」
昭豐帝又問了些煉丹上的事宜,才讓人離去。
繼曉由內監送著,出了養心殿。
「可知要如何說?」
繼曉腳下未停,目視前方,聲音縹緲。
內監身形微滯,低聲應道:「……奴明白。」
將繼曉送出禁宮,內監折返至養心殿,待到天黑換值之後,一路掩人耳目地來到了長春宮內。
在寧貴妃眼中,他是被安插在養心殿的心腹眼線。
「今日那妖僧,又同皇上說什麼了?」寧貴妃問道。
宴真之事,她未有向皇上求情,皇上卻也連一聲招呼都不曾跟她打,降罪的旨意便到了寧家。
宴真吃裡扒外,自是死不足惜,可皇上的態度,如今卻越發叫她捉摸不透。
以往繼曉入宮,她甚至懶得去探聽太多,可如今不同了。
她必須處處謹慎。
「皇上似乎讓大國師卜了兩卦……」內監低聲說道:「一則是有關太子的婚事。」
「太子婚事?」寧貴妃微微眯了眯眼睛:「皇上要替太子選妃了?」
「說是選妃,實則皇上心中已有人選,似乎並無意大辦選秀。」
「哦?」
寧貴妃笑了一聲,道:「皇上選中的,怕不是那位什么小仙子吧?」
皇上行事向來隨心所欲,有時甚至連腦子都懶得動,只為圖個吉利。
「正是。」內監道:「且大國師也已認可此事。」
寧貴妃不以為然,低頭賞看著手上新塗的殷紅蔻丹。
皇上選了誰家的姑娘做太子妃,她並不關心。
到底大靖有祖制在,這便註定了太子妃的娘家不會過分貴重,因此,也不可能帶給太子太多助力。
區區張家罷了。
在與太子攀上關係之前,她甚至都不曾聽說過京城有這號人家。
至於與其他官員攀親帶故?
便是如今沒有,待成了太子岳父之後,也多的是有人貼上來,這橫豎是免不去的。
「另一則呢?」嘉貴妃接著問道,語氣間已有些漫不經心。
「另一則……」
內監卻眼神反覆,遲疑起來。
寧貴妃見狀,眼神微冷:「怎麼,莫不是忘了誰才是你真正的主子了?」
「奴才不敢。」內監有幾分瑟縮,聲音愈低:「另一卦……是有關皇上禪位之事……」
此言一出,寧貴妃神色登時大變。
便是她身側向來沉穩的貼身嬤嬤,亦是眼神震動。
「你說什麼?禪位?!」
寧貴妃站起身來,周身氣勢冷極。
「是……皇上有意禪位,特命大國師卜算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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