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時歸 第179章 餵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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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太醫見昭帝動怒,連忙跪在地上伏地。

    

    謝于歸只覺得心口有些泛緊,看著床上的韓恕掐了掐掌心才道:「那他現在可有危險?」

    

    太醫忙回道:「危險不至於,只是高熱傷身,我已經讓人替王爺熬了湯藥先讓王爺先用著,再讓人在旁伺候著,只要夜裡高熱退下去了就無礙了。」

    

    「只是陛下,王爺這血虛之症必須好好調養,否則怕會傷了底子,恐有短壽之像。」

    

    那太醫退下之後,昭帝扭頭看著床上的韓恕眉眼沉怒:「這混賬到底幹什麼了,怎麼把自己搞成了這幅模樣,明明年節那日見他時他還好好的。」

    

    謝于歸在旁開口:「季三和許四呢?」

    

    馮喚站在一旁道:「回……」他頓了頓,不知道該稱呼謝小姐還是長公主。

    

    他是昭帝身邊貼身內侍,昭帝和謝于歸之間的那點變化瞞不過他。

    

    之前聽到昭帝那聲阿姐時嚇得險些沒立住,雖然不明白謝于歸怎麼會成了長公主,可他卻也不敢像是之前那麼隨意,他半晌沒想好稱呼,便直接道,「許大人還沒回來,季大人在外面候著。」

    

    「讓他進來。」

    

    馮喚看了眼昭帝,見他沒說話,就「諾」了一聲,出去傳話。

    

    等領著季三通進來時,謝于歸和昭帝已經去了外間,一道八寶閣屏風擱在中間,隱約只能看到那邊床上躺著的人。

    

    季三通進來後急聲道:「陛下,長公主,王爺他……」

    

    「他暫時沒事。」謝于歸道。

    

    季三通聞言猛的鬆了口氣,就聽到對面謝于歸開口,「除夕之後,你家王爺一直都在府中?他為何閉門不出?」

    

    「王爺染了風寒……」

    

    「風寒能至人血虛?」

    

    謝于歸抬眼看他,「剛才太醫來看過,說你家王爺氣血兩虧,臟腑經絡皆有受損,虛耗過甚。」

    

    「你倒是告訴本宮,什麼風寒能讓他虛弱成這樣,連內力都沒了大半,以至於被幾個駱家餘孽逼得毫無還手之力?」

    

    之前混亂時沒時間細想,可如今想來,以韓恕的功夫,就算駱家人突然行刺他也不該連交手之力都沒有,還有之前在地宮之中,隗九祥幾人的功夫根本就打不過韓恕,更別提旁邊還有阿來和季三通幫忙。

    

    韓恕的功夫放在江湖上也是一流頂尖的,要不是內力虛空,他何至於接連受傷?

    

    季三通臉色微白卻沒說話。

    

    謝于歸見他不肯說實話,目光微沉:「如今你家王爺昏迷不醒,太醫也找不到對應之症,汪鑫陽不在皇莊這邊,如果你不說他到底怎麼了,若他情況有所反覆太醫怎麼替他看病?」

    

    昭帝也在旁開口:「你們到底有什麼瞞著朕,就連汪鑫陽之前幾次入宮都說韓恕無事,從未提及過他身體有任何問題,如今他卻這般,你可知道你們這是欺君!」

    

    汪鑫陽那個老東西,日日入宮請脈,從沒提及過此事。

    

    連他都瞞著,他回京之後非得剃了那老東西腦袋上那幾根毛不可!

    

    季三通聽到「欺君」二字,連忙一急:「陛下,王爺不是欺君,他不過是舊疾復發,年後就一直在府中修養,汪太醫說王爺只要慢慢調養就能恢復過來,不會嚴重……」

    

    「什麼舊疾?」謝于歸打斷了他的話。

    

    韓恕身體一直很好,哪怕當年下獄那數月有所損傷,可後來被她帶回長公主府後,也讓人強行給補了回來。

    

    他有什麼舊疾?

    

    季三通遲疑了下,見謝于歸和昭帝都是看著他,他才咬咬牙說道:「是頭疾。」

    

    「三年前您走之後,王爺守著您屍身一月不離,後來您屍身下葬後,他便開始整宿整宿的睡不著覺,一閉眼時就夢魘驚醒,然後就落下了頭疼的毛病。」

    

    「除夕夜後王爺病症發作,怕頭疼起來難以自控,就留在府里讓汪太醫替他診治。」

    

    謝于歸容色微愣。

    

    昭帝也想起三年前韓恕發瘋的模樣,忍不住道:「只是頭疼,怎麼會落下一身的毛病?」

    

    季三通垂著眼:「王爺頭疼起來時,食不下咽,夜難安寢,稍有風吹草動便猶如鋼針刺骨,之前有很長一段時間王爺已經沒有發作過了,誰知這次發作起來就極為兇險……」

    

    之前王爺吃的藥有了依賴性,每每都能止了頭疼,可如今突然斷藥,猶如扒皮拆骨烈焰焚身之痛,王爺又怎能好得了。

    

    韓恕說過不准任何人提及此事,而且汪鑫陽偷偷給他用藥昭帝知道後也不會饒了他,季三通怕昭帝遷怒汪鑫陽,便半真半假的說道:

    

    「王爺久不成眠,好些時日都只能勉強進點稀粥。」

    

    「汪太醫替王爺開了補血的湯藥,也讓王爺好生在府中修養,只是王爺放心不下長公主,得知您要來大佛寺上香之後便強行跟了過來。」

    

    謝于歸微垂著眼帘神色莫測,仿佛有什麼在心湖蕩漾開來。

    

    昭帝扭頭看了她一眼:「阿姐。」

    

    謝于歸對著季三通道:「你家王爺是什麼時候知道我身份的?」

    

    季三通搖搖頭:「屬下不知。」他是真的不知道王爺什麼時候察覺到謝于歸就是長公主。

    

    要不是今日的事情,他到現在都難以相信。

    

    當年明明已經死在他們眼前,連屍身都葬入皇陵地宮的長公主居然又活了過來,而且還變成了謝太傅的孫女,之前甚至還跟他們幾次打過交道。

    

    兩個完全不同的人,有意隱瞞性情遮掩習慣之下,誰能想到這具殼子裡居然住著長公主?

    

    謝于歸見季三通是真的不知情,而且先前在崖壁密道里,他察覺到不對時一臉見鬼的模樣,眼裡滿是震驚和駭然,那神情的確是不像早就知道的樣子。

    

    下面的人將湯藥送進來時,韓恕緊咬著牙關,怎麼都用不進去。

    

    謝于歸上前道:「我來。」

    

    韓恕昏昏沉沉,整個人像是置於火爐之中,連呼吸都帶著一股子炙熱,她端著藥碗靠近他嘴邊依舊餵不進去。


    

    謝于歸低聲喚道:「韓恕。」

    

    薄唇緊閉時,床上的人毫無反應,哪怕湯匙抵著嘴邊也餵不進半點,她強行將藥送進去後,片刻卻又吐了出來,那湯藥順著嘴邊淌下來。

    

    謝于歸忙拿著帕子替他擦淨,再送藥時便低聲道:「阿宸,張嘴!」

    

    床上躺著的人眼睫微顫了顫,哪怕燒的迷迷糊糊,卻竟是乖順的張嘴。

    

    仿佛千百次似的,手指抓著她衣擺,閉著眼吞咽著她送入口中的藥。

    

    謝于歸微鬆了口氣,一勺一勺的餵藥,動作溫柔且慢,而床上的人竟也沒再將藥吐出來。

    

    昭帝坐在一旁瞧著這場景吐槽:「以前就這樣,總犟著不肯吃藥,只有皇姐餵他藥時他才肯吃。」

    

    要不是太醫都說他高熱之下昏睡不醒,他都要覺著韓恕這廝是在裝睡,不過是想要讓阿姐哄著他吃藥。

    

    謝于歸將藥碗遞給一旁的馮喚,拿著帕子替他擦了擦嘴,垂眼時卻看到他頸間帶著的磨舊的紅繩,那編織的花扣還是她當年做的,將紅繩拉出來時就見到下面掛著的珠子。

    

    「他還留著呢?」昭帝瞧見那木珠時驚訝,「我還以為他早就扔了。」

    

    謝于歸看著那珠子片刻,才又將其放回了韓恕衣襟里:「他當年替我守棺了?」

    

    昭帝嗯了聲:「守了,抱著你的屍身好幾日,後來放進冰棺里誰都不准靠近,要不是我強行讓人將他拉開給你下葬,他恐怕真能守著你屍身變腐。」

    

    那瘋瘋癲癲的樣子,到現在他都還記得。

    

    謝于歸看了下韓恕身上的傷勢,冷不丁掀開袖子時就瞧見他手腕上的火玉石手串,與她手上那一串幾乎一模一樣,她想起之前洪雲說是胡辛送來的東西,後來又被她轉送給了韓恕當了謝禮。

    

    若是那火玉石磨成別的也就算了,偏生與她手上戴著的幾乎一樣,所以這東西一早就是韓恕送過來的。

    

    洪雲是韓恕的人?

    

    謝于歸看著他胳膊上縱橫交錯的傷口,新舊交加,有深有淺。

    

    不像是刀劍利器所傷,反而像是繩子磨出來的,那皮肉都爛了掀了起來,療傷後血肉模糊,讓人瞧著都覺得疼的厲害,他卻藏在衣袖之下從未曾露出過分毫。

    

    昭帝站的不遠,忍不住倒吸了口氣:「他這是……怎麼這麼多傷?」

    

    謝于歸目光幽暗,指尖放在那傷處附近片刻,才對著昭帝道:「回京後我要見見汪鑫陽。」

    

    昭帝自然沒有不應的,就算謝于歸不見汪鑫陽,他也要見的,那老傢伙幫著韓恕也不知道瞞了他多少東西,這一身的傷能騙的過外人,總瞞不過汪鑫陽。

    

    見謝于歸擰了帕子仔細放在韓恕額頭,又拿著浸了涼水的帕子替他擦著脖頸,昭帝遲疑了下才道:「阿姐。」

    

    「嗯?」

    

    「你如今是什麼情況?怎麼會變成了現在這樣?」

    

    謝于歸搖搖頭:「具體的我也不清楚,我死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等再醒來的時候就已經成了謝明淳的孫女,當時她被顧延所害,我醒來就替代了她成了謝于歸。」

    

    她自己也弄不清楚這中間到底是怎麼回事,只簡單將鹿予樓上被人抓姦,她甦醒過來占了謝家姑娘身子的事情說了一遍,等說完後才道,

    

    「我原是想著說不定哪一日這身體就還回去了,只是後來她一直沒再出現,而且占了這身子的時她氣急攻心吐了血,我想她估計是已經喪了命。」

    

    昭帝聽著謝于歸的話,突然就想起之前在大佛寺里,言誨大師跟他說過的早夭之相,所以原來是這個意思。

    

    「阿姐,三年前……」

    

    昭帝想要說什麼,卻冷不丁撞上謝于歸抬頭看他。

    

    他嘴裡原本想要詢問的話咽了回去,見她低頭將韓恕扯著她裙擺的手拉了下來,仔細替他擦著掌心。

    

    昭帝有些嫉妒的說道:「等回京之後,阿姐跟我回宮吧,宮裡你的住處都還留著,還有母后,她也特別想你。」

    

    謝于歸說道:「我用什麼名義跟你回宮?」

    

    昭帝張張嘴,謝于歸像是知道他想說什麼,直接打斷了他的話,「我現在是謝家的女兒,又剛跟顧延義絕,先前顧家的事情鬧的沸沸揚揚的,這個時候跟你進宮用什麼名義都難免會惹人非議。」

    

    說的好聽了,會說她討得太后、陛下歡心,在宮中「暫住」,是第二個翁清寧。

    

    可說的不好聽了,翁清寧留宿宮中那是因為有翁賢妃,可謝家卻無女兒入宮,她一個臣子之女留在宮裡,搞不好還有人會誤以為她跟昭帝有些什麼。

    

    昭帝之前對顧家沒留情面,又當眾羞辱過顧延,強行替他和翁清寧賜婚,那滿是諷刺的相思伯的牌子還在顧家掛著呢,趕明兒再又人來一句他為著臣子之妻故意為難顧家,他們就算是有十張嘴都解釋不清楚。

    

    總不能告訴外面的人,說她是長公主李雁初還魂,那恐怕會直接被人當了妖孽。

    

    謝于歸替韓恕換了一條帕子折好之後搭在額上,「不是人人都跟你和韓恕一樣,會願意相信我是李雁初,也不是人人都跟你們一樣,能夠接受早已經死去的人借屍還魂。」

    

    「況且我入宮了,謝家怎麼辦?難道要告訴謝家的人,他們的女兒早就已經死了,如今占著她身體的只不過是一個亡魂?」

    

    謝家人待謝于歸是真真切切的好,無論是謝景州,謝二夫人,還是謝太傅或是謝家其他的人,她不想讓他們承受錐心之痛。

    

    昭帝有些沉悶:「你滿心滿眼想著謝家人,怎麼就不想想我和母后?」

    

    謝于歸看他:「你都這麼大的人了,又是一國之君,孩子都滿地跑了,難不成還得我跟以前一樣事事守著你?」

    

    「我……」昭帝一時氣悶,「那母后呢,母后你也不管了嗎?」

    

    謝于歸沉默了一瞬,想起太后那風燭殘年的身子。

    

    昭帝好不容易才知道她身份,可不願意就這麼守著君臣之禮不得親近,更何況還有個虎視眈眈的韓恕。

    

    「我不管,你就算不跟我回宮去住,也得有個皇家的身份,之前對著顧家人時你要是皇家公主誰敢給你臉色,又哪用得著你費盡心思去從顧家脫身。」

    

    「你不想恢復以前的身份我可以答應你,但是這次在皇陵你救駕有功,又九死一生才護住了我和厲王,等回京之後我就讓母后收你為義女……」

    

    他說著說著頓了下,瞧著如今面容顯得稚嫩了許多的謝于歸,再想起自己比她大了好些歲,眼睛一轉改口,

    

    「不對,是我收你為義妹。」

    

    這樣就能理所當然的封個公主,還能聽阿姐叫他一聲皇兄,美滋滋。

    

    謝于歸剛開始還有些不明白昭帝怎麼突然改了口,片刻後轉過彎來,她抓著浸了水的帕子就朝著他砸了過去,「李頡,你皮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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