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7章 雙至
明菲朝吳婆子使了個眼色。//無彈窗更新快//吳婆子將帘子掛起,大步走進去:「姨奶奶,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您可別想不開……」
三姨娘與明菲緊隨其後,跟了進去。只見屋子朝南開了一個窗戶,迎窗擺了一張妝檯,順著西邊的牆壁擺了一張掛了暗紅色帳子的月洞門架子床,床尾一個圓角櫃並兩隻箱籠,正一個亮晶晶的黃銅大火盆,裡面的銀屑碳燃得通紅。該有的都有,明菲不由暗自感嘆,瞧這日子,可真是比她當初在吳家村過的日子好太多啦。
正想著,吳婆子已經將床帳掀起,露出裡面的二姨娘來。二姨娘穿一件素白的小衣,半倚半靠在床頭,頭梳成一股辮子垂在耳側,消瘦蒼白,冷冷地看著眾人,面無表情。
竟然沒有哭,連悲傷的樣子都沒有。
眾人都有些吃驚。明菲盯緊了二姨娘看,依稀看出她的身子在微微抖。原來不是不傷心,也不是沒感覺,而是所有的悲傷都被恨意給壓制下來了。明菲確信,如果此時將被子拉開,二姨娘的手必定攥成拳頭,指甲一定將掌心戳破了。
三姨娘受不了這種沉默的氣氛,她低咳了一聲:「姐姐,你放心,那些殺千刀的江匪也被殺了不少,官府已經了布告,不日就要剿匪,一定能為三公子報仇雪恨的。」
二姨娘的眼皮動了動,一言不。
明菲緩緩地敘述:「姨娘,聽說當時的情形很嚇人,三哥腰上挨了一刀,被水衝到了下游,他們花了三天時間才找到他,差點就沒認出來,夫人買了一塊地,用的壽材也是很好的。夫人說,暫時先埋在那裡,待到以後老爺回來,再將他運回來。只可憐三哥,以後連個奉香火的人都沒有。」
二姨娘迅抬起眼,恨恨地瞪著明菲,明菲毫不退縮地看著她。沉聲道:「若是三哥會水,或者說不定還能逃得此劫。真是可惜了。人死不能復生,你,節哀順變。」當初若不是遇上龔遠和,她和蔡光耀不也是早就死翹翹了嗎?
三姨娘聽了此話,輕嘆一口氣,決定不摻和到這事兒去。一啄一飲,天理循環,冥冥之自有定論。當年二姨娘設計陷害明菲等人時,可曾想到過自己也有今天?
二姨娘定定地看著明菲,唇邊露出一個陰森恐怖的笑容來:「是你們……你們會遭報應的!我詛咒你們不得好死。」
明菲搖頭嘆息:「姨娘說得對,我一向覺得,現世報比來世報有意思得多。姨娘放心,做了壞事的人,一定不會有好下場。」
二姨娘的眼睛瞬間睜大,指著明菲,喉嚨里「嗬嗬」作響,幾次想掙扎著爬起來,卻是無力。三姨娘忙道:「我們還是出去罷,讓二姨娘靜養。這種事情,勸也勸不來。還是要自己想得通才行。」
明菲笑了笑,柔聲道:「姨娘,你好生將養身子,節哀順變,好日子還在後頭呢。」也不管二姨娘憋得青紫的臉,轉身就往外走。
事實證明,二姨娘的好日子當天就來到。
明菲她們前腳未曾踏出房門,趙娘子那裡就匆忙趕來報信:「姨奶奶,怎麼辦才好?四姑奶奶來瞧二姨奶奶,半途卻是腹痛難忍,只怕是要小產了。」
「這是怎麼回事?好端端的,怎會小產?」三姨娘驚疑不定,聲音驟然提高。
趙娘子從身後拉出一個全身濕透,裙角滿是泥漿的年輕婦人來,道:「你快和姨奶奶說清楚。」
那年輕婦人卻是笛兒,笛兒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哭道:「求姨奶奶救我們少***命。」原來三姨娘派人去邵家報了蔡光儀的死訊後,明姿得知,大哭了一場,便使了她回蔡家去問具體的消息,才知道三姨娘已和明菲來了莊子裡。
當時邵家幾位少奶奶都在安慰明姿,聽說此事,便有人說,也不知二姨娘在病得知這個消息,到底受得住受不住?眾人皆表示擔憂,聽眾人七嘴八舌說一歇,明姿便決定來莊子上看二姨娘。當時是瞞著邵大*奶的,所以並沒帶多少人來,誰知半途明姿就喊起了肚子疼。就連車動一下都受不住,無奈,她只好徒步跑這一趟。
懷著身孕,天氣不好,路又遠,情緒又激動,稍稍有點經驗的,都不會放她出門。這邵家可真是……三姨娘一邊命趙娘子火去找穩婆,一邊皺眉道:「怎地這麼不知輕重?難道就沒一個人勸她不要來?」
笛兒哭道:「奴婢苦勸,少奶奶只是不聽。」至於邵家那些少奶奶們,更是巴不得明姿沒了這個孩子,報信的就是她們,攛掇的也是她們,又怎會攔著明姿?
忽聽小丫鬟在屋子裡怪叫一聲,接著連滾帶爬地跑出來,倉皇失措:「姨奶奶吐血了,死掉了。」
吳婆子劈手打了她一個耳光:「小蹄子!叫你滿嘴噴糞,盡瞎說!」
三姨娘與明菲走進去瞧,二姨娘軟綿綿地歪在枕頭上,人事不省,臉色極其嚇人,寶藍雙蝶花紋的被面上果然有大片血痕。吳婆子端了熱水進來,命那小丫鬟:「去把姨奶奶臉上的血擦乾淨了。」她自己去柜子里抱了一床被子出來。把那床被血污了的被子給換了。
三姨娘嘆口氣:「趕緊讓人騎馬去請大夫。」回頭與明菲分了工:「我去看看四姑奶奶,煩勞三姑奶奶留在這裡看著。」迅收拾了一下,帶著趙娘子尋來的穩婆與笛兒離去。
大夫離得遠,也不可能說來就來,明菲先去用了飯,才又回到二姨娘的外屋候著。吳婆子機敏得很,早就著人將外間椅子上的椅袱,墊子等物換了乾淨的,又請金簪去取了新的茶具,陪著明菲小心說話。
明菲道:「不必管我,媽媽自忙自的。」
吳婆子道:「那姑奶奶坐著。奴婢進去伺候。」進去轉了一圈,卻又繞出來守著明菲。
明菲知道她幹這個差事幹得厭煩了,好不容易見著一個外來的人,心自然是定不下來,也懶得再管她,由著她有一搭沒一搭和花婆子、王天保家的說話。
二姨娘這一暈,直到趙娘子回來還沒醒過來。
趙娘子簡要地把事情經過和明菲說了一遍:「三姨奶奶到了以後,四姑奶奶腹里的小公子已是沒了。車就停在路邊,連個遮擋的地方都沒有,穩婆也不能做什麼,什麼都不方便,三姨奶奶只好讓馬車跟著回城去,送她回邵家。姨娘記掛著姑奶奶這裡,道是要煩勞奶奶候著了,她稍後又折回來換奶奶回去。」如同這般流產的婦人,民間最是忌諱,就算是路邊有人家,也不會答應她進去。
明菲看看天色,知道今日定是回不去了,只好讓薛明貴派人回去說一聲,省得叫龔遠和擔心。
申時末,一個白蒼蒼的大夫才算是來了。施了針,號了脈,見二姨娘醒來,提筆刷刷刷寫了個方子,拈著鬍子嘆著氣就要走。
吳婆子忙低聲同明菲講:「姑奶奶,這位就是四小姐同三公子與二姨娘請的大夫。二姨娘慣來都是吃他的藥。」
這樣重要的人,自然要留下來,明菲忙道:「天黑路滑,先生就是到了城裡也進不去門,不如在此歇息一夜如何?病人若是病情反覆,也好請先生施救。」
那大夫掃了她一眼,沉吟不語,吳婆子忙道:「先生救了我們姨娘,必然要重謝。」不等那大夫說話,就讓人來把大夫請下去安置,命廚房裡準備酒菜。
那大夫站著不動。明菲知他是在等自己給診金,她還偏就不給,只站著說客氣話。那大夫見她這模樣,是自己不留下來就得不到診金,只得跟著下人去了客房。
二姨娘眼裡閃著幽光,冷冰冰地看著明菲,明菲不為所動,淡淡吩咐吳婆子:「媽媽讓人趕緊去煎藥來。」又回頭看著二姨娘:「姨娘,事已至此,你要節哀順變才好。」
二姨娘閉了閉眼,經過一番激烈的思想鬥爭,總算是開了口:「明姿……」
明菲道:「四妹妹身體不適,三姨娘先送她回去了。待她好轉,再讓她來看姨娘,姨娘好好養病就是。」
二姨娘瞪大眼睛,死死盯著明菲,卻什麼都看不出來。她試圖伸手去扯明菲,可明菲卻因怕她傳染,站得離她老遠,她根本抓不著。她不由煩躁地大喊了一聲,吳婆子正在外間吩咐小丫鬟煎藥,聞聲趕緊衝進來,二姨娘牢牢攥住她的手,「四小姐……」
吳婆子萬般悲憫地道:「姨娘節哀順變,四小姐可真是可憐啊……」話音未落,二姨娘一口血又吐了出來。
吳婆子滿臉厭憎,仍緩聲道:「都是奴婢不好,不該同您說這個。姨娘啊,您千萬別想不開,四小姐剛沒了三哥,又沒了小公子,若是您再有個三長兩短的,她只怕也是活不下去啦。」
二姨娘恨恨地瞪著吳婆子與明菲,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只是大口大口地喘氣,一雙雞爪子一樣的手緊緊攥著被面。
明菲轉身走出,立在檐下看著漸漸黑下去的天空,輕輕吐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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