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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意?
這個名字對春花嬸來說有些久遠了,她想了好一會兒才回憶起當年那個鐘靈毓秀的少年。
他們村里幾十年都沒出過那麼俊秀的孩子。
春花嬸含糊地說道:「當年阿意上山采爬岩姜,夏日暴雨多路滑。他不小心從峭壁摔了下來,摔得渾身都是血,昏迷不醒。程老頭也沒法子,送他去大醫院了。」
爬岩姜是非常難得的藥材,具有生肌壯骨和消炎鎮痛的功效,多生於懸崖峭壁上。
中醫界有個非常形象的別稱,叫骨碎補。
意思是骨頭摔得粉碎,爬岩姜也能恢復如初。
「那孩子太可惜了,醫院沒救活!後來程老頭就帶回了他的骨灰盒,安葬在後山了。」
等喬惜趕回家的時候,只等到了噩耗。
隨後便是匆忙下葬,阿意沒有什麼親戚朋友,連葬禮都特別簡單。
一旦開了頭,春花嬸就一直說個不停。
喬惜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是她認錯人了。
人死怎麼會復生呢!
那個時候,她沒在村子裡。可是爬岩姜是她提的,她在《泉州本草》記載里看到這味神奇的藥材,就隨口提起想要見識見識。
沒想到
這是喬惜心裡最深最痛最愧疚的遺憾。
她覺得是自己害死了他。
所以她無數次在夢中懺悔。
如果當初,她沒提起爬岩姜的話,阿意是不是就不會上山了?
「喬丫頭,你怎麼問起他了?人都死那麼多年了,你還惦記著呀?」春花嬸感慨道,「也是。當年他一步一步將你從雪山背下來的,雪崩那年傷了很多人呢。」
年少玩伴,情誼深厚。
喬惜的情緒有點低落:「就是隨口一提。春花嬸,要是你見到程爺爺記得讓他給我回個電話。」
「好的。」
喬惜和春花嬸打完電話,外面的日光慢慢黯淡。
隔著一層玻璃窗,能夠看到漫天的霞光。房間靜謐,喬惜就側躺在大床上看著霞光慢慢散去,光線變得昏暗,月亮緩緩升起。
別墅區的路燈一盞一盞亮起。
喬惜不知道是何時睡過去的,腦袋昏昏沉沉,腹部疼痛。
她墜落在夢魘中,額頭冒著冷汗。
她又夢到了年少天崩地裂的那一天!她聽到阿意死了的那一天!
天塌了,也不為過!
她的唇發白髮干,臉色慘白,口中模糊地喊了那個名字。
夜幕降臨的時候。
霍行舟到家,錢嬸便說道:「少夫人一回來就很疲憊,回房間休息了。晚飯的時候我也沒喊她,少爺您去找她下來,我們準備開飯了。」
「嗯。」
霍行舟將外套搭在衣架上,邁著長腿往樓梯走去。
喬惜是很有禮貌的人,飯點會自己出現,絕對不會讓錢嬸等著。
霍行舟輕輕推開主臥的房門走進去,便聽到了女人低聲的囈語,他走到床邊才聽清楚她口中喊的那個名字。
是阿意。
他已經許久沒在她的夢裡聽過這個名字了。
他伸手開了並不怎麼刺眼的壁燈,一眼便看到了她冒著汗,神情痛苦的模樣。霍行舟臉色微變,用手背去試探她額頭的溫度,並不怎麼燙。
沒發燒。
「喬惜。」
他的聲音很輕很溫柔,生怕將她給驚醒。
霍行舟擰了一塊毛巾擦拭著她臉頰,喬惜被那股溫熱的觸感給喚醒。
緩緩睜開睡眼。
眼底都是紅血絲。
看到霍行舟的那一瞬間,就仿佛勾起了心底所有的委屈。
她帶著哭腔道:「老公,我肚子疼。」
這是十年前落下的病根,調養了這麼多年依舊沒有徹底痊癒。她一來例假,肚子就像是刀割一般。今日見到了鍾少,恍惚間都忘記了日子,還喝了一大杯的冰鎮薄荷水。
回家後,那股痛意來勢洶洶。
她被拉進了無盡深淵。
霍行舟伸出溫熱的大掌貼在了她的腹部,輕輕地揉搓:「我讓錢嬸給你煮點紅糖姜水,或者更快見效的是吃一顆止痛藥。」
喬惜的臉頰蒼白無血色,聲音顫抖地說道:「紅糖姜水吧,止痛藥不能多吃。」
「好。」
霍行舟也沒走,就打了床頭的內線電話,讓錢嬸好好準備。
他又將室內的溫度調高了一些。
喬惜躺在床上,看著他默默做著這些小事,最後竟還找出了一個熱水袋裝了水塞到了她的腹部。她身體裡那股撕裂般的疼痛,頓時緩解了不少。
「好點了嗎?」
「嗯。」
喬惜乖乖點頭。
霍行舟的眼底閃過暗色,用濕潤的毛巾擦拭她的手指,半垂著眼眸狀似無意地開口:「剛才是做噩夢了嗎?」
喬惜的眼底溢出水色,她的目光哀傷:「是噩夢,也是現實發生的事。」
她清清楚楚夢到知道阿意死亡的那一天。
霍行舟輕聲說道:「我聽到你喊他的名字了,看來他在你心裡的分量很重。若是他活著」
他嘴角微微勾了勾。
若是那個叫阿意的人還活著,他都不清楚喬惜會選誰。
「他死了。」
喬惜緩緩說道,「我給春花嬸打了一個電話,村里人都看著他下葬的。我也希望他活著,或者就能看看這世界的美好了。」
她眼角落下淚,這種脆弱的時候似乎特別容易流淚。
叩叩。
「少爺,少夫人。我進來了」
錢嬸端著托盤從房門口走了進來,她看著喬惜說道,「少夫人沒吃晚飯,所以我就做了紅糖生薑雞蛋。我看您應該也吃不下別的東西了。」
「謝謝錢嬸。」
喬惜有氣無力地說道。
「和我還說什麼謝謝呢。」
錢嬸扶著她起來,將碗筷遞給她。
喬惜一小口一小口地吃著,東西一落肚,渾身就起了暖意。
錢嬸看著她吃完說道:「吃飽了睡一覺,明早就舒服了。」
她將碗筷收走了。
霍行舟在房間裡陪了喬惜一會兒,看她閉上雙眼又睏倦了。
他便出了房門,走到長廊上給霍思嬌打了一個電話。
電話那頭的霍思嬌一看到是他打來的,敷著面膜都一個激靈站了起來,語氣極其諂媚。
「我敬愛的偉大的哥哥,你打電話給我是有什麼吩咐嗎?」
霍行舟語氣十分冷淡:「你今天和你嫂子出門吃飯,有遇到什麼特別的人嗎?」
常人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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