嚼龍 第193章 揚波東海上、安期笑分席

    見到三個年輕人之間的情誼,琅琊君鄭仙禁不住撫掌讚嘆,明顯頗為欣賞。

    他用白鸞尾指了指齊敬之手裡的玉盒,輕笑道:「你將這些凶物攥得倒緊,難不成除了扒皮御鬼,還有什麼大用不成?」

    鄭仙說著,目光卻落向了一旁的斑奴。

    這廝正將鼻子湊在齊敬之手邊猛嗅,眼中爍爍放光,口中涎水橫流。

    見狀,鄭仙便笑著搖頭道:「你如今可是大齊鉤陳院的仁獸了,若敢吞吃這等不潔的凶物,鄭某可猜不出騶吾幡會有什麼反應!」

    齊敬之借著魏豹的身軀遮掩,翻手便將倀鬼童子所化的碧玉缽盂取了出來。

    雖說從鄭仙對騶吾幡的處置便可看出,伴生器靈這種東西除非自行認主,否則似乎並不能被強行搶奪,而且這位琅琊君也不是個見寶起意之人,只不過當著安豐侯丁承淵的面,齊敬之依舊不願意暴露青銅小鏡的存在。

    他將手裡這件名為「虎耗鬼屍」、有「收攝、拔氣、化煞」之能的奇物舉到身前:「君上請看,這便是斑奴的食盆了。」

    在他想來,碧玉缽盂中存放的乃是極為純正的虎煞,斑奴吃了應當不會被騶吾幡視為殺戮。

    「斑奴?這名字倒是頗為貼切!」

    琅琊君依舊在仔細打量這頭已經歸屬鉤陳院的仁獸,一邊隨口打趣,一邊目光灼灼地盯著斑奴的屁股,似乎想要用目光將「鉤陳院」三個大字烙在上頭。

    斑奴這廝的靈覺何其敏銳,心思何其乖巧,當即一縮屁股,身軀緊貼著齊敬之的腿,朝著琅琊君恭敬拜伏。

    與此同時,騶吾幡器靈陡然化作一道流光,沒入了這頭黑白虎紋異獸隆起的脊背。

    鄭仙是何等人物,立刻就將斑奴的秉性瞧出了七八分,當即啞然失笑:「原來是這麼個天生仁善!」

    他終於不再盯著斑奴,探手將碧玉缽盂接了過來,略一查看,雙目之中就露出幾許異色。

    只見這位琅琊君將白鸞尾插回腰間,手指一勾便憑空喚來一縷金氣,屈指彈進了碧玉缽盂之內。

    幾息之後,眼見碧玉缽盂毫無反應,他的指尖又有一朵五彩金焰浮現。

    齊敬之看得臉色一變,才要開口勸阻,就見鄭仙搖了搖頭,翻掌便將金氣和金焰盡數消弭,繼而朝他伸出了手掌。

    少年登時會意,趕忙打開玉盒,捏住一隻肉翅飛虎的翅膀,將之遞了過去。

    這隻肉翅飛虎才一離開玉盒,身軀就倏然變大,由原本的蚊蠅大小膨脹得有如燕雀,不僅看上去兇惡了許多,嘶吼聲也變得極為響亮。

    只是無論它多麼兇惡,一旦落在琅琊君的掌中就瞬間氣焰全消,半點動彈不得。

    鄭仙看也不看,立刻將之投進了碧玉缽盂里。

    說來也怪,這頭肉翅飛虎一旦落進碧玉缽盂里,身軀又倏然縮小,重新變回了一隻蠅虎,原本並沒有多深的缽盂內壁立刻就成了它難以逾越的陡崖。

    緊接著,碧玉缽盂之中蘊藏的虎煞就如見了腥的貓一般涌了出來,瞬間便將肉翅飛虎淹沒其中。

    細弱蚊蠅的慘嚎聲里,鄭仙親眼瞧著碧玉缽盂中的虎煞奔涌翻滾,極為艱難卻又鍥而不捨地將肉翅飛虎消磨吞噬,盡數轉化成了純正的黃黑色煞氣,又一絲不剩地縮回了內壁之中。

    「敬之,你手裡稀奇古怪的東西當真不少!」

    琅琊君抬起頭來,將碧玉缽盂遞迴給少年,輕笑道:「只不過今後切不可太過倚仗外物,若是因此疏忽了自身修行,那可就得不償失,更別提有些東西用多了,還會有不小的後患。」

    他說這話,指的自然是先前就露過面的銀煞風母燭台。

    齊敬之立刻

    鄭重點頭,這位琅琊君所言與他先前所想不謀而合,乃是實打實的金玉良言。

    他略作猶豫,伸手指向了金鼎上空碩果僅存的一枚金棗,笑容很是靦腆:「君上,這個倀鬼童子……能不能也交由我處置?」

    聞聽此言,琅琊君似笑非笑地看了齊敬之一眼,眼底淵深如海、不可揣度。

    然而他終究什麼都沒說,只是略一揚手,倀鬼童子所在的金棗便飛到了少年的面前,棗皮倏然融化了大半,卻依舊留下了薄薄一層、纖如蟬翼。

    齊敬之眸光閃動,反手就將玉盒裡剩餘的十來只肉翅飛虎盡數倒進了碧玉缽盂之內。

    不理會碧玉缽盂里的風起雲湧、嘶吼連連,他伸手抓住金棗,嘗試著將其放入玉盒。

    果然,無論是金棗還是內里的倀鬼童子皆是倏然縮小,變得與蚊蠅一般無二。

    齊敬之頗為滿意地笑笑,啪的一下扣好盒蓋,順理成章地將玉盒揣進了自己懷裡。

    見狀,鄭仙亦是輕笑一聲,張口將金灶神釜吞了,周身氣息猛地一漲、愈發飄渺若仙,額頭更有一株金色小樹一閃而逝。

    這位琅琊君咂咂嘴,讚嘆道:「繁枝四合、豐茂蒼鬱,燦燦金實、甘如含蜜,也不枉了鄭某當初在這片金田上勤懇播種,又經歷許多年的苦等!」

    至此,在平息這場九真變亂之後,大齊鉤陳院大司馬、琅琊君鄭仙一舉摘取了最甜美的果實,三個被鉤陳院收入囊中的年輕人亦是各有所得。

    鄭仙將目光在三人身上一掃,正色道:「既然都拿了好處,自當盡忠職守,辦好鉤陳院的差事。哥舒大石和魏豹聽令!」

    「請君上示下!」二人俱是神情一凜、高聲應答。

    「單論鬥戰廝殺,你們在第二境裡已是不俗,然而功勞未顯,便先授騶吾軍都督府八品百騎長之職,待將魏氏族人安葬妥當,你二人立刻護送安豐侯前往國都請罪。」

    「若是覺得人手不足,無論侯府部曲還是郡軍兵馬,你二人俱可徵用,想必安豐侯自會從旁協助。只是有一條,不許鎮魔院的人插手!」

    說話間,兩枚金燦燦的令牌飛快凝聚成型,懸在哥舒大石和魏豹面前,正面銘刻著「大齊鉤陳院騶吾軍都督府百騎長某某」等字樣,背面則是六顆星辰比陳而列,又被一條頎長虎尾托舉,虎尾則長在一頭猶如下山猛虎的異獸身上。

    鄭仙想了想,又補充道:「若是鉤陳院的官衙、營盤已經劃撥下來,你們只管謹守門戶,余者皆不必理會,一切等鄭某返回國都後再做區處。」

    哥舒大石與魏豹忍不住對視一眼,萬沒想到被分派的頭一件差事竟就是如此重任,心頭惴惴之餘又有別樣的心緒滋生,一來覺得今後的命途將有地覆天翻般的改變,二來也真正感受到了「鉤陳院」這三個字的分量。

    二人沒有多做猶豫,當即轉回頭來,伸手接過令牌,抱拳大聲應諾。

    鄭仙輕輕頷首,又瞥了一旁默不作聲的安豐侯一眼。

    感應到這位鉤陳院大司馬的目光,丁承淵臉皮一抽,悶聲道:「丁某自當閉門待罪,靜等兩位百騎長上門。」


    虎君道人和丁承禮遭受內火焚身、終至於灰飛煙滅的慘狀猶在眼前,縱然只有兩個第二境的年輕人在近前,但這位安豐侯只要還想活命、還想將姜姓丁氏延續下去,就絕不敢輕舉妄動。

    是以雖然哥舒大石和魏豹乾的其實是押解的差事,但當真沒有鄭仙口中的「護送」二字來得貼切。

    眼見諸事皆了,鄭仙便也不再多言,伸手從腰間取下白鸞尾,朝齊敬之與斑奴一扇,二人一獸就齊齊飛了起來。

    齊敬之既沒有等來琅琊君授予官職,也不曾被分派差事,原本心裡尚在納罕,不成

    想眨眼之間就身軀驟然一輕,有若鴻毛一般飛入青冥,翩然直上九霄。

    他只覺耳中風聲呼嘯、眼前雲煙亂飛,立時就拋卻了諸般心事,睜大眼睛低頭望去。

    起初,他還能看清丁承淵、哥舒大石和魏豹的眉眼,然而不過幾息之後,那站在地上引頸而望的三人就模糊了面目,乃至於化成了不起眼的小螞蟻。

    齊敬之心中震撼,目光向三人周圍一掃,這才驚覺就這麼一小會兒的功夫,整座白雲宮乃至整座九真郡城都已變成了一方不甚規整的菜畦。

    待得瞧見了城外一望無際的荒草曠野以及點綴其中的座座丘陵,隱隱聽到了被夜風送入耳中的陣陣海潮聲,少年沐浴在愈發璀璨的月光里,不免心神俱醉,渾沒注意到自己的腰身和雙腿早已被斑奴緊緊抱在了懷裡。

    「無勞羽翼之功,坐致雲霄之賞!能在餐霞食氣的第二境得此際遇,對你今後修行有著莫大好處。」

    琅琊君笑吟吟的話語傳入心底,齊敬之這才回過神來,不由得欣然點頭。中文網

    他半是神往又半是遺憾地道:「敬之也曾登上過幾處陡峭山峰,居高臨下見過些別樣景致,是以先前看見幾位大修士出入青冥,看見煎人壽先我一步竦則凌天、伏入無間,心裡也並未覺得如何,直到真正飛上來才覺大不相同,只恨自己才疏學淺,委實不知該用什麼言語來形容。」

    說話間,齊敬之口中每吐出一個字,便有凜冽天風入喉,涼意隨之直透肺腑,遠比地面上要淒寒許多。

    好在先前那一滴若木赤露的藥力尚存,他只覺體內血氣極壯,稍一催動就將風中寒意化去,倒也並不覺得難捱。

    聽見少年這番話,鄭仙不由得哈哈一笑:「我輩修士讀書,可不正是為了此刻?」

    接著,只見這位琅琊君一揮白鸞尾,朝著身後尚有個輪廓的九真郡城遙遙一指:「背負青天朝下看,都是人間城郭!」

    他頓了頓,又展臂向著四野八方環環一掃,語氣中頗有幾分逸興遄飛、指點江山之慨:「乘風好去,長空萬里,直下看山河!」

    聞聽此言,齊敬之頓覺胸中一闊,心頭怒鶴更是早已翩翩起舞、長唳聲聲。

    他周身氣息轟然運轉,心中仿佛有什麼東西要破土而出。

    這種感覺,與他當初在升仙洞外成就怒鶴心骨時頗為神似。

    見狀,鄭仙登時輕咦了一聲,白鸞尾倏地拂過齊敬之的胸口,將少年體內躁動的氣息壓制了下去。

    「你才得了若木刀靈,正該進一步打牢根基,以求厚積而薄發,即便要顯化心相,至少也該有一位門中長輩從旁指點看護,才不會行差踏錯,以至於抱憾終身。」

    下一刻,在鄭仙的注視下,一口濁氣被齊敬之緩緩吐出,竟隱隱凝聚出白鶴之形,在天風中頑強飛出近丈才徹底崩散開來。

    齊敬之只覺心頭的躁動之意暫時消褪,回想起琅琊君方才言語,就想要行禮致謝,卻發現自己的一條胳膊早被斑奴的脖頸壓住,竟是輕易掙脫不得。

    他無奈一笑,向鄭仙說道:「齊敬之尚未拜入仙羽山,又何來的門中長輩?能得君上指點一二,就已經是莫大的機緣了!」

    聞言,琅琊君臉上也露出幾分古怪之色:「你修行《仙羽經》多久了,修成心骨又有多久?這般良才美玉,玄都觀中人就是再如何閒雲野鶴,也早該來人將你接回去了!」

    「屬下得到《仙羽經》殘篇時還是夏日,經月余成就心骨,如今已是秋末冬初,算起來修行已近半年。」

    這件事算不得秘密,齊敬之自不會在上司面前隱瞞,說起話來亦是平鋪直敘,絕無半分炫耀之意。

    畢竟在他看來,自己比起一夜之間直入第二境的

    哥舒大石,實在算不得什麼。

    那個哥舒氏的紫髯碧眼兒在吞下陳太丘刀之前,手裡除了一篇《藏鋒法》,頂多還有幾句族中傳下來的隻言片語,無論體魄、心性、天資都遠在自己之上。

    琅琊君鄭仙聽在耳中,臉上的異色卻是愈發濃烈。

    他盯著眼前的少年默然片刻,驀地仰天大笑,暢快之中又有明顯的悵然之意:「仙苗道種,不外如是!只可恨被那仙羽山捷足先登,我碧海仙宗竟是失之交臂!」

    語聲未歇,二人一獸已經飛離了齊國遼州之地,直入東面的那方碧海青淵。

    齊敬之目之所及,但見煙波浩渺、橫無際涯,觀感又是不同。

    他一邊細細體悟其中意境,竭力以怒鶴的舞姿將之摹刻下來,一邊又專門留出了部分心神,壓制住心頭隱隱的躁動之意。

    斑奴與齊敬之緊貼在一處,漸漸被自家主人的心境所感,原本的懼意竟是消散了不少。

    它先是小心翼翼地偷瞧了琅琊君鄭仙好幾眼,又伏下頭去,既好奇又厭惡地打量起腳下的萬頃波濤。

    然而才看了一小會兒,它就駭然發現自己竟是離著海面愈來愈近,一對大眼珠子被不知深淺的東海之水填滿,口中立刻驚恐地嘶鳴起來,同時也將自家主人抱得更緊了。

    齊敬之知道斑奴確實最是怕水,也就懶得同它計較,還伸出手去拍了拍這廝的脖頸。

    就在這時,二人一獸下方的大海之中忽然衝起一根磅礴水柱,直直湧上了天空。

    幾乎是同時,一聲宏大而空靈的長鳴響徹在天海之間。

    震耳欲聾的聲浪瞬間掃過齊敬之的身軀,竟讓他的四肢百骸都齊齊顫動起來,乃至於修行所得的勁力、內氣和心骨都被撼動。

    沒等他回過神來,腳下的海水忽然鼎沸,其中竟有一座小山分開波濤,朝著天空飛快升起。

    見狀,鄭仙卻是不閃不避,帶著齊敬之和斑奴踩在水柱頂端,朝著小山最高處飛快落下。

    「碧海濤濤,青淵沉沉。長鯨揚波,螭龍並流。齒若刀山,掛骨其間。」

    琅琊君在白雲宮招魂渡亡時的那句吟誦驀然出現在齊敬之的心頭。

    待得二人一獸安然落在這頭長鯨的脊背上,少年用腳跺了跺,只覺除了有些濕滑,竟與平地無異。

    鄭仙將手中的白鸞尾一拋,就見這柄神奇的羽扇迎風就漲,須臾間就覆蓋住方圓數丈,有如一張巨大而華美的坐席。

    他當先走入其中,跪坐於席上,還朝齊敬之和斑奴招了招手。

    只見這位琅琊君悠然一笑,輕聲吟誦道:「安期聳身坐,揮斥游太極。若遇仙苗裔,鯨背分半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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