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仙 第一百九十九章都想要知道

    一張符隸能夠決人生死麼？</p>

    在生死符之前沒人可以回答是或不是。</p>

    在生死符以後，絕大部分的人會點頭。</p>

    只因生死符是施展者用卻一生性命和修為來施展的一張符隸，境界越高，壽命越長，所能夠催動的力量便會越強。</p>

    而他，這位黑髮枯槁面容的老人是聖尊境。</p>

    他歷經了一千餘年的春秋，按照聖尊境平均三千年的壽元來說，他至少還有一千多年好活。</p>

    所以這一張生死符是他這一千多接近兩千年壽命所凝成。</p>

    從剛才身邊白髮老者揮劍凝聚出那帶有靈性的黑色小狼被紅衣女子那身後的血凰吞噬開始，他便已經想清楚了一點。</p>

    他們兩個人若是這麼耗下去，必將會被她都留在這裡。</p>

    這不是說他們兩人打不過她，而是因為那名女子身後的血凰。</p>

    那頭血凰明顯已經超出了第七境應有的範圍。</p>

    按照他的眼界來看，至少也是需要聖靈境巔峰甚至是准帝境的大能才能夠讓所化形的靈物跟隨其他人保持著如此恐怖的力量。</p>

    這樣的手段已經不是他們兩個聖尊所能夠抗衡。</p>

    所以在那血凰撲向他們兩人的這一剎那，黑髮而面容枯槁的老人已經打算用自己的命來讓身邊的白髮老者安全的送出去。</p>

    看到四周鋪天蓋地的紅色血光，看著那數不盡身後帶有蝙蝠一般雙翅的血族，他知道，那些弟子，那些前來迎接各大宗門的長老弟子的下場只有一個。</p>

    那就是死。</p>

    可血族出世的消息必須要讓整個無悔大陸知曉。</p>

    當阿嬌看到那黑髮老人手中的符隸以後，她的面容一驚！隨即連忙向後倒退，原本已經撲向那兩人的丈許大小血凰也飛快的回到了她的身前。</p>

    「若普！」白髮老人幾乎就要持不住自己手中的巨劍！聲音打顫的看著黑髮老者那原本漆黑的髮絲迅速成為和他一樣的白髮。</p>

    那原本已經枯槁的面容上此刻已經和真正的樹皮無異。</p>

    但是黑髮老者的眼睛裡卻是在笑。</p>

    「替我活下去。」</p>

    這是他的臨終遺言。</p>

    「不！」那白髮老人的整個身子都在不自禁的抖動著，臉上的痛苦霎時間凝為了實質，即便是相隔數百丈以外正在隱藏自己行跡的姬宮涅都好像能夠感受到那種失去了什麼般的痛楚……</p>

    隨著黑髮枯槁老人手中那張原本看起來普普通通不過三寸大小的黑色符隸飛出，原本不過三寸大小的符隸猛地膨脹數百倍！將那白髮老人的身影徹底吞沒，隨即化作一道流光，飛向了東方。</p>

    「以死換生……你這道生死符若是真的打出來，恐怕即便是我，也承不住。」阿嬌看著此刻和她凌空相對整個身軀瀰漫著一股灰色腐朽氣味的枯槁老人，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失去了那原本報復的興致。</p>

    「我就算是殺了你又能如何呢？」那恍若風中殘燭的老人有些困難保持著自己下落的速度，而那名紅衣女子則默不作聲的跟著落到了地面。</p>

    「在你消失以前，我也曾聽到過你所遭遇的一切。當時我就在想，這樣的孩子……太可憐了。」黑髮不，現在應該說已是滿頭霜華的老人盤坐到了地上，那因為乾枯而失去水分的僵硬面容勉強扯出了一個微笑。</p>

    「幼年之時無父無母，唯有師傅相伴。不到二十歲師傅便渡劫身亡，此前被他照顧的二十年讓你成為了一張潔白的畫紙，此後的經歷就像是無數的畫家在你身上染上了顏色。」</p>

    「我也曾經體會過被人當做過從白紙化為畫紙的過程。」老人看著阿嬌的眼神之中滿是慈祥。</p>

    「那種經歷很痛苦。我們原本的世界是師傅，是親友是長輩們構建給我們的一個純白色的世界，沒有一絲的灰暗，沒有一毫的陰霾。</p>

    但真的當我們用自己的眼睛，用著自己的身體、心靈感知到了這純白色以外的世界……發現明白了這世上原來除卻白色以外還有那麼多的顏色以後，我們的一切都會變得茫然無比。</p>

    幼稚時所有人都在跟我們說，這個世上非黑即白，我們要做一個好人。可也許正因為是他們先給了我們一個美妙的純白色幻象，當我們知道了這世上有著灰，有著除卻黑白兩種顏色以外的東西以後。我們原本秉持的信念就像是百丈高樓猛地坍塌一樣……」</p>

    「夠了。」紅衣女子面色冷清，好像並沒有因為老人臨死之前的這幾句話而有半點的感觸。</p>

    「但是……如果我們沒有用自己的心看到這些顏色，沒有用自己的身體感悟這世上的色彩，那我們永遠都只是活在純白色世界裡的孩子。所謂的成長，便就是要學會用自己的體會和眼睛，來樹立一個只屬於自己的人生理念，樹立一個活在塵世之間的法則。</p>

    當我們找到了獨屬於我們感悟而成長樹立的法則以後，我們也就是真正成為了我們幼年時期口中所謂的「大人」。</p>

    我說這些不是想讓你感受什麼，領悟什麼。我只是想要告訴你一件事情。</p>

    在這個世上不是只有你是另外。</p>

    你只不過是和我們一樣活在這蒼蠅句芒的人世中茫茫人海的一員而已。</p>

    你的難過，你的傷心，你的痛苦甚至喜怒我們也都和你一樣擁有。</p>

    你怨恨青山，這一點我可以理解，因為就是青山這兩個字，才讓你有了這麼多的痛苦。</p>

    可你想沒有想過，你的遭遇真的就是因為青山才造成的麼？</p>

    青山存在了這麼久，愛護它，呵護它甚至於奉獻它的人太多，也正因為如此，憤恨它，嫉妒它的也必然會相對出世。</p>

    有愛就有恨。</p>

    你是因為對你父親愛到了極致，所以才會有著如此濃烈的恨意。」</p>

    「夠了！」此刻的阿嬌哪裡還有一丁點的平靜模樣？</p>

    那仿佛可以噴出火焰來的瞳眸之中夾雜著淚水，水與火仿若在這一刻結合。</p>

    「你什麼都不懂！你什麼都不知道！」此刻的阿嬌就像是回到了她二十歲的時候……</p>

    她看著師傅在破境之前摸著她的頭說：「等師傅破了境，就帶你回去見你父親。」</p>

    「我怎麼會不懂呢……」老人竭力的想要抬起頭說完，但最終卻只能讓自己的頭顱垂下的速度放緩。</p>

    「當年……是我從你母親的懷裡送到你師父……也就是我師弟手裡的啊……」</p>

    人死如燈滅。</p>

    聽到這最後一句的女子就這麼呆呆的站著。</p>

    哪怕是連悄悄潛過來的姬宮涅到了離她不過十餘丈的距離，都還未曾察覺。</p>

    「當年到底是因為什麼……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p>

    就當姬宮涅來到了這名發呆好似全無戒備的女子身前一丈的時候，他聽著那女子輕輕的喃語，不知道為何，就這麼突然停住。</p>

    他剛剛抬起的雙手悄悄放下，原本持著的長槍消失在手中。</p>

    他的腦海之中猛地想起了自己母親面對整個北溟海長老時候的那股子倔強！</p>

    「你們想要知道的，我已經說的很清楚。」</p>

    「我私自和人結成連理，生下了凰兒，所以我需要受到的就是遭受九日九夜的噬心之痛坐化在這北溟海之內。」</p>

    「但如果你們想要從我的嘴裡知道那個男子是誰……那我只能說，我會在你們逼迫我說出一切之前先殺死我自己。」</p>

    「不要妄想著通過凰兒來威脅我。我父親和祖父甚至於我哥哥今日都未曾到達這裡便已經是給了你們底線。」</p>

    「若是我自裁，他們不會因此和你們鬧翻，但若是用凰兒逼迫，我想，你們也不想要看到北溟海從此一蹶不振從此沒落……」</p>

    當年……娘到底是怎麼和父親相識，相知，相愛，然後才有了他的誕生？</p>

    當年，父親是因為什麼離開母親的身邊，讓母親一個人帶著他在北冰原之上居住數年。</p>

    是怎麼樣的一種情感，讓母親為了父親可以放棄自己的生命？</p>

    是怎麼樣的一種情感，才讓母親吃苦到如今都未曾後悔一次？</p>

    他不知道，也不清楚。</p>

    可他想要知道，想要搞清楚……</p>

    「原來都是可憐人……」</p>

    一直發愣的阿嬌渾身一震，然後抬起頭看著站在自己一丈處的少年，眼神先是有些疑惑，隨即換上了一股凜冽。</p>

    她的身後再一次浮現出那一頭血凰，然而這一次。</p>

    那頭血凰只是落在了她的肩頭，身軀只有一尺。</p>

    「你說誰可憐」</p>

    「我說你和我都是可憐人。」姬宮涅看著她，看著她那淚水已經乾涸的瞳孔，臉上露出一種同病相憐的痛楚。</p>

    「我原本是想要看看有沒有機會幫青山弟子來對付你這頭血族。並且我也已經到達了你身前一丈的位置，在這個位置，我有機會將你徹底殺死……可我卻在走到這裡的時候聽到了你的喃語。」</p>

    「每個人都有著曾經的經歷和痛苦，而了解痛苦的人，唯有相互抱著取暖而已。」</p>

    「既然你現在已經發現了我，那你到底想要對我如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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