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有人告訴過你該如何對抗審訊?」
李學武拄著胳膊看著柴永樹,問道:「主動坦白一部分,含糊其辭一部分,堅決不說一部分,對吧?」
「沒、沒有!」
柴永樹尷尬地咧咧嘴,說道:「剛剛我是說著急了,沒注意就過去了~」
「下不為例~下不為例~」
他見李學武耷拉著臉,小心翼翼地解釋了一句。
李學武看了看他,道:「繼續說書信的事」。
「那啥就是書信嘛」
柴永樹撓了撓腦袋,嘴裡磕巴了一下,看著李學武眯眼,瞬間老實地說道:「書信不是我寫的」。
「廢話,我問你這個了嗎?」
李學武皺了皺眉頭,道:「你跟杜小燕有交情?想幫她背一部分罪責?」
「沒!沒交情!」
柴永樹聽李學武這麼說,連連擺手道:「她看不上我,我也看不上她,那娘們兒褲腰比劉嵐的還松呢」。
「說正經的」
李學武喝問道:「你是怎麼有膽子敢戲耍分局的,我瞅你不像是鬼迷心竅的人啊」。
「所以說我冤枉呢~」
柴永樹倒是會順著杆往上爬,連連叫苦道:「我剛緩過來,賴少就讓人來叫我過去,說有個好差事要給我」。
「碼的,上次他就說有個好差事要給我,結果是特麼處理屍體,這次還這麼說!」
「你可以不去啊~」
李學武抽了煙,抬著眉毛道:「沒人逼著你做事的」。
「您當然可以這麼說了~」
柴永樹無奈地說道:「張淑琴死了有人報案,你們會當大案來查,我被滅口可沒人心疼我」。
他指了指自己道:「您以為劉嵐會注意到我失蹤?我爹媽都不管我,死了都(就)死了」。
「我拿了人家的錢,就得給人家做事,做什麼我不敢問,也不敢言語」
柴永樹講述道:「他帶著我去了杜小燕的家,叫我在門口等著,他有事要辦」。
「可不就是有事要辦嘛,看窗簾拉上,那娘們喊的有多凶你們是不知道啊~」
「我站在大門口離屋裡都得有三米遠,您猜怎麼著,我就聽見她喊不行?」
「這個不能說是吧?」
柴永樹看著李學武和屋裡其他人的表情頓了頓,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跑題了,跑題了,我重新說」。
「說正經的,說你認為對案子有價值的情況」
李學武沒好氣地強調道:「這些亂七八糟的說了給誰聽?!」
「是!是!我說」
柴永樹想了想,說道:「他們那個完了有一會兒,我就聽見屋裡那娘們那杜小燕哭,好一會兒賴少才出來」。
「他遞給我三封信,一疊錢,還有些證件和介紹信,叮囑我先去直隸,到地方把這信找郵局郵寄出去,然後找個招待所往這邊打個電話,到時候再告訴我下一站」
「等一下,你拿的是張淑琴的證件」
李學武皺眉看著他問道:「你是男人,她是女人,招待所怎麼可能讓你以她的手續辦理房間和打電話呢?」
「我也沒用張淑琴的證據辦手續啊,我怕出事」
柴永樹解釋道:「我就知道他要搞么蛾子,咋地也不能把我自己擱里不是」。
「我我就隨便找了個女人幫我開了個住宿,然後趁著白天在那邊房間裡打了個電話,郵寄了信件,晚上都沒在那住」。
「」
李學武微微驚訝地抬了抬眉毛,問道:「怎麼找的女人,還隨便,她願意幫你承擔責任?」
這個時候你說世界那麼大,我要去走走,不可能的,沒那麼隨便。
在職的需要單位開具介紹信,在校的學生由學校開具,沒有工作的需要到街道去辦出行手續。
一路買火車票、住宿、吃飯,經常會遇到檢查和盤查,如果拿不出手續來,你可能面臨著拘押遣返的危險。
這類人後來俗稱盲流子。
柴永樹就是這類人的代表,他沒有單位,更不會從街道拿到什么正經的介紹信。
那他是如何實現走南闖北,雲遊四方的呢?
可以這麼說,強者從來不會囿於規則,抱怨環境。
柴永樹看著李學武無奈道:「您以為全世界的女人都是好姑娘,都是良家婦女啊?」
「當然了,您是正經人,所以您交往的,遇著的,看見的,都是正經的女人」。
「可我不一樣了,我就是個生活在城市陰暗角落裡的低級消極分子,遇見的女人也都是這樣的人,階層嘛」。
他倒是有幾分文化,說出來的話挺有內容的。
「您是不是不信我說的話?」
柴永樹看著李學武抬了抬眉毛,道:「要不我帶您出去溜溜?」
「嘿!咱們找一人多的地方往那一站,這女人啊,只要從我眼前這麼一過,我就知道她是不是正經人!」
「您還別不信,我這三十年全活在這雙眼睛上了!」
他努力抬手示意了自己的眼睛,道:「誰有錢,誰有權,誰能打,誰能說,我全知道」。
「您不是想知道我怎麼找的人幫我忙嘛,我到了直隸只在街上轉了一圈,少說看見仨是曾經賣過的」。
柴永樹一副我很屌的模樣點了點小桌板,道:「這女人啊,只要入了風塵,到死她都脫不了這股子風塵氣!」
「哎!領導,要不要我給您講講怎麼從女人走路判斷」
「行了行了,顯著你了?」
李學武沒好氣地打斷道:「讓你說正經的,你又開始了是吧?」
就這點社會閱歷還用他教給?李學武什麼知識沒學過,什麼人沒見過啊。
不過你也聽了他講的,李學武知道這件事不算是虛的。
後世普通人生活了一輩子都可能遇不到社會的陰暗角落,因為你自己本身就是光明人,或者是兜里沒那個資本。
黃、D、D,這三樣沒有點實力根本碰不著,你最多接觸一黃就算了不起了。
其他兩個沒有錢就甭想了,那都是有錢人玩的遊戲。
不過這三者都有相通之處,那就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他們都是聚在一起玩,或者分享刺激經驗。
單說這癮狗,你走到大街上知道誰是誰不是啊?
哎!你找一陌生的城市,把癮狗扔里,他只要出去轉一圈,就能知道這座城市裡哪兒有人玩這個。
這對於那些人,或者對於整個環境來說都是永遠清理不掉的。
就像某些網絡地址,無論你聖人狀態下,從手機里刪除多少次,等你恢復勞澀批屬性後都能找到新的。
所以柴永樹行走江湖,浪跡天涯仍然能全須全尾地回到京城,那是有經驗,有生活的。
他給李學武講了如何在一個陌生的城市找到合適的人,不用花多少錢,只需要億點點就能讓對方幫你用她的工作證在她的單位招待所開一房間。
這種騷操作在李學武聽來不算什麼高超的能力和技巧,但對於審訊室內其他人來說,無疑是個有趣的新知識。
他還給李學武講了如何搭火車不用擔心被查證件,甚至被查了,也有說辭和辦法脫身。
在出行需要攜帶介紹信和戶口本的時代,這種人走南闖北,屬實有點道行。
就算是再繁華的都市,也有小人物生存的空間和規則。
等他講完第一封信郵寄走以後,從電話里聽到杜小燕給他的下一個地址後,便抹除了痕跡,啟程上路。
你就說,在沒有監控的年代,給他開房間的那個娘們兒會不會對去調查的偵查員講實話,說她跟一個男人開房了。
尤其是偵查員的出現,證明那個男人有犯錯誤的情況下,估計傻子都不會說。
李學武聽他講完,也沒什麼新的發現,便掉過頭問起了賴一德的情況。
「賴一德除了做你說的那些項目,還有那個大理想啥的,還有沒有其他情況?具體的」。
「具體的」
柴永樹想了想,搖頭道:「他就是一半大小子,沒啥出奇的經商能力」。
「抄家來的東西、倉庫掏的東西,還有他們一夥里的其他公子哥往外掏的東西,都是我們給處理的」。
「這些全是無本的買賣,只要去了黑市,一個少說賺他個六七十,啥買賣能抵得上這麼賺啊」。
柴永樹講道:「這些公子哥經常一起出去吃飯,不是老莫就是烤肉,或者火鍋,頓頓必須有酒有肉,瀟灑的很」。
「就因為喝酒,他們還出過一次事,跟一些姑娘那啥被抄了,還是他爸出手」
「這個不用講了,說說別的」
李學武打斷了柴永樹的話,這段他比較熟,可以說特別熟。
「賴一德有沒有交往密切的人,或者特殊的興趣愛好?」
「姑娘算不算?」
柴永樹嬉皮笑臉地說道:「他們這些小崽子有了錢以後當然是吃喝玩樂」。
「這一點倒是跟我們一樣,交往密切的人和愛好是一個事,不衝突」。
看見李學武眯著眼睛看他,柴永樹知道自己又說歪了,又說沒用的了。
「特殊的興趣愛倒是有一個」
他瞪了瞪眼睛道:「賴一德手裡有槍,還叫我們跟他去郊外打靶玩來著」。
「你特麼怎麼不早說?!」
李學武登時立了眼睛,追問道:「長的還是短的?什麼型號知不知道?」
「長的,打的特別准」
柴永樹有些無奈地說道:「我不會玩槍,他打的那種我也不認識,反正不常見,子彈都不一樣」。
「哦,對了」
他突然提醒道:「賴一德說他自己是學校射擊隊的,還拿過獎牌」。
「你真該槍斃啊你!」
李學武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站起身說道:「扯了特麼一大堆,最有用的現在才說!」
「我也不知」
柴永樹還想解釋,可見李學武已經快步出門去了。
他不理解李學武為啥這麼的急,明明剛剛還好好的,怎麼說急眼就急眼呢。
急眼都是輕的,李學武真想掏出小錘子尅他一頓。
他出了審訊室,在大廳正好撞見下樓的鄭富華,趕緊把這個情況通報給了他。
鄭富華也是嚇了一跳,急忙走到值班室,安排人打電話找學校了解情況,同時給余大儒等人發通知,仔細小心賴一德,有危險。
李學武和鄭富華都知道,賴山川有槍並不可怕,因為賴山川是成年人,有顧忌,輕易不敢開槍。
倒是這些頭腦容易發熱的小年輕,槍在他們手裡,尤其是擁有射擊技術,危險係數無限增加。
這邊兩人剛打完電話,學校和一線的消息還沒反饋上來呢,門口有車燈晃過,隨後拐進來兩台車。
門口有燈,李學武看出進來的車有一台是伏爾加M24。
等車開近了,瞧清楚了車牌子,這才意識到,那不是老李的車嘛。
難道是為了劉嵐?還是自己沒聯繫上,直接找來了這邊。
車是在門口停下的,李學武眼瞅著劉嵐從前面分局的車上下來,李懷德從後面的伏爾加上下來。
讓他微微錯愕的是,隨著李懷德一起下來的還有周苗苗,這特麼是要幹啥?
愛情連連看嘛!
李學武走出值班室的門,正跟進來的一行人站了個對臉。
劉嵐被一名刑事幹事帶著往這邊走,滿臉的無辜。
比她更無辜的是後面跟著的李懷德和周苗苗,兩人身後還有兩名刑事幹事跟著,看樣子是怕他們跑路。
李懷德來的路上一直保持著沉默,就連周苗苗想要跟他說話都沒有搭理。
他是軋鋼廠的一把手,是大幹部,泰山崩於前而面色不改那種。
但是,保持了一路的風度,當看見李學武那一刻,眼神里的慌亂徹底出賣了他。
他看著李學武不知道該說啥。
李學武看著他也不知怎麼辦。
去接人的幹事還沒注意他們之間的眼神交流,見著領導在這邊,便主動介紹了起來。
之所以傳喚了這麼多人,原因很複雜,又很簡單。
複雜的是他們之間的關係,簡單的是這塊手錶把三人連成了串兒。
柴永樹為了討好劉嵐,想要跟她復婚,還用孩子做說辭,又是還錢,又是送手錶的。
劉嵐雖然當時沒有立即答應,可看著柴永樹發達了,還是忍不住內心竊喜,覺得自己時來運轉,否極泰來了。
她自己是沒有手錶的,這麼多年柴永樹連塊石頭都沒送過她,更別提手錶了。
劉嵐很喜歡這塊手錶,嶄新嶄新的,一看就價值不菲。
她當然不知道,這塊手錶是趙子良掏噔來的進口表,就是為了討張淑琴歡心的。
兩人眉來眼去的還猶豫著呢,戰利品倒是落在了劉嵐手裡。
劉嵐喜歡手錶,可更喜歡進步,她太想進步了。
被李懷德冷落之後,得了個小食堂的主任崗位作為補償,再沒接觸李懷德的機會。
而文宣隊成立以後,她也聽說了,李懷德經常去找那些舞蹈團的姑娘們跳舞。
還是大半夜的,跳「正經」的舞,你說她啥想法?
她不恨李懷德,更不恨那些舞蹈團的姑娘們,她只恨自己職務低,沒身份,沒權利。
她手裡要是有權利,她也想去找人跳舞,舞蹈團里沒有男的,文宣隊還沒有嗎?
找小伙兒,找壯小伙兒!
找才貌雙全的壯小伙兒!
年底了,趕上人事調整期了,她也是打聽到新上來的管委辦副主任師弱翁有能力,有魄力,有想法。
所以這不是嘛,剛剛到手還沒捂熱乎的手錶連著盒子打包好了,連帶著一些土特產找到師弱翁,請對方幫忙,想要謀新成立那處紅星國際飯店的副總職務。
張松英在招待所的時候跟她是平級來著,憑什麼張松英能當副總,她不能。
她關注的重點不在於張松英從招待所去了國際飯店,而在於這個副總職務是副科。
原本在招待所,股級副所長根本不算是幹部,就是一過度崗位,隨時都能撤換的。
但副科級就不一樣了,正兒八經的走仕途了,她就想進步。
師弱翁也是多年的媳婦兒熬成了婆,以前光看著、聽說著別人給領導送禮了,他自己倒是頭一次收禮。
對於劉嵐的主動靠攏他是心存顧忌的,畢竟劉嵐以前跟李主任的關係比他可「近」多了。
劉嵐跟了李懷德這麼些年,倒是有那麼一點開竅的,主動說了好話,要學習他云云,要在新崗位上好好工作,向他看齊啥的。
這話挺合乎師弱翁心意的,他就是要在紅星國際飯店插旗的,沒有自己人怎麼能行。
劉嵐跟李主任的過往自然是問題,可這也證明她的忠誠不是問題啊。
所以師弱翁膽子大,真就手下了劉嵐的送禮。
事後他檢查禮物的時候發現了這塊價值不菲的手錶,跟其他土特產一對比,心裡就是一慌。
給劉嵐辦事,能用自己的身份產生影響,可副科級幹部的任用,尤其是國際飯店那邊,沒有領導批准,他也不敢打包票。
所以他也是一狠心,土特產收下了,那塊手錶被他拿著送去了李懷德家裡。
他是多年老辦公室了,自然深諳與領導相處之道,並沒有說劉嵐跟他的請託,直接說成了劉嵐找他請託李懷德。
劉嵐在招待所已經工作過一段時間了,又在小食堂主任的崗位證明了自己,提拔一下也說得過去。
李懷德倒是沒太在意他送過來的這塊手錶,只是想著劉嵐變了。
以前他跟劉嵐那種關係,對方都是直接找上他那個,事後跟他提。
他也怕劉嵐提拔後產生問道對他有影響,至少風評不好,所以一直都沒答應。
現在兩人已經疏遠了,劉嵐卻知道用機關的規則來找他辦事了,這讓他心生出一種異樣的情緒來。
劉嵐既然懂得這麼做,就說明她成長了,成熟了,不會給他惹禍子了。
所以李懷德沒明確表態,但也沒說讓師弱翁把手錶拿回去。
師弱翁哪裡不清楚事情已經辦成了,走的時候瞅都沒瞅那塊表,他怕自己忍不住心疼。
他心疼,李懷德可不會心疼,手錶再好,人也只有一隻手能戴,還沒聽說兩隻手全戴表的,傻帽了屬於。
所以在發現是塊精緻女士手錶後,轉手就送給了上門來教舞蹈的周苗苗。
這也是劉嵐被傳喚,李懷德跟著,周苗苗也跟著來的原因。
啼笑皆非,無語死了。
他們三個被帶到了接待室,聽他們解釋完,李學武更不知道該說啥是好了。
劉嵐站在那低著頭不說話,李懷德坐在長椅上皺著眉沉默,周苗苗站在一邊捏著手指頭,尷尬的都要找個地縫鑽進去了。
知道他們是軋鋼廠的人,所以鄭富華沒跟進來,去等一線消息了。
這邊只有李學武和一名刑事組幹事在,對方做的筆錄。
李學武聽他問完了話,按住了他要收走的筆錄,拍了拍他的肩膀叫了他出門。
在門外說了幾句後,刑事幹事進屋帶走了劉嵐,留下了李懷德和周苗苗。
其實三人到現在都不知道那塊表怎麼了,最初劉嵐還以為是柴永樹偷的呢。
可等來了紀監大院,看了大廳里的情況,又見到了李學武,三人現在都有些發蒙。
一塊手錶而已,還至於分局和紀監聯合查?
劉嵐被帶出來以後想要跟李學武說話,卻被李學武制止了。
「記住了,好好配合辦案人員的調查取證,有什麼說什麼,千萬別耍小聰明,否則害人害己」
李學武點了點她就提醒了這麼一句,隨後示意刑事幹事帶她重新做筆錄。
等看著對方進了審訊室以後,他這才推開門走進了接待室。
李懷德有些尷尬地看了李學武一眼,問道:「咋回事?」
「有點麻煩」
李學武走到李懷德身邊坐了下來,也沒理會一旁站著的周苗苗,輕聲解釋道:「案子特別大,我給您說了我在這忙到走不掉」。
「我沒想著你在這,唉~」
李懷德有些無語地嘆了一口氣,道:「我沒想著跟這個案子牽扯在了一起」。
「我知道」
李學武微微一笑,安慰著拍了拍老李的膝蓋,站起身邊往辦公桌走邊說道:「那塊手錶是柴永樹從死屍手上扒下來的,您當然不知道」。
「啊?!」
李懷德聽了這話沒咋地,站在一旁的周苗苗可嚇壞了,一屁股坐在了長椅上,臉色唰白。
她不啊還好,這麼一啊給李懷德嚇了一激靈,瞪了對方一眼,轉過頭皺眉看著李學武問道:「是你查的案子?」
「對」
李學武拿起桌上的筆錄看了看,隨手撕下來摺疊好轉身走回來交給了李懷德。
李懷德看了看李學武,伸手接了過去,點頭道:「我沒想到這麼嚴重」。
「有些麻煩,牽扯的人太多了」
李學武拎著椅子坐在了他斜對面,掏出鋼筆點了點手裡的筆錄本子,道:「光是副科級以上的,怕不是得有小二百人了」。
「真的?!!」
李懷德這一次倒是驚訝的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著李學武。
他不是不相信李學武說的話,他是不相信自己跟這麼大的案子扯到了一處。
「噦~~~」
周苗苗在驟然驚訝過後終於有了反應,不過有點強烈,不知道她是不是對那塊手錶做了什麼「非禮」的動作。
這一次倒是換成李學武有些驚訝地看著她了。
李懷德讀懂了李學武的驚訝,滿臉尷尬地說道:「她可能是嚇的」。
「哦~哦~」
李學武嘴角扯了扯,看了李懷德一眼,既然他這麼有信心,就說明周苗苗真的是嚇的,而不是要下人。
人緊張到了極點,或者內心的恐懼引起了某些經歷,會有這種噁心的感覺。
聽了李懷德的解釋,李學武也沒管她,繼續說道:「您再好好想想,這件事跟您有沒有關係」。
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李懷德哪裡還不知道該怎麼說。
他仔細想了想,說道:「前面的事我不知道,是師弱翁把這塊手錶賣給我的」。
「是嘛?」
李學武抬了抬眉毛,問道:「不是直接賣給周苗苗同志的嗎?」
周苗苗還在忍著噁心,突然聽到李學武提及自己的名字,一下子愣住。
李懷德轉頭看了正噁心的周苗苗一眼,道:「你是跟師副主任買的這塊手錶,對吧?」
「對吧?」
周苗苗也不是傻子,這會兒也明白咋回事了,只是言語上有些含糊,不知道這件事會不會牽扯到她。
李學武在本子上快速地做著筆錄,嘴裡則是說道:「周苗苗你是跟師副主任買的這塊手錶,價值一百六十元,他沒有說表的來源」。
「是對的」
周苗苗讀懂了李主任的眼神,捂著胸口含糊地答應了下來。
李學武則是繼續說道:「今天被傳喚,因為害怕,又擔心廠里的幹部出問題,所以主動給李主任匯報,請他跟著一起來的,對吧」。
「是,是這個樣子的」
周苗苗點頭答應著,她聽出李學武話里的意思了,這是在教她以後遇著人問該怎麼說呢。
既然把她跟李主任聯繫在了一起,又表明了她主動匯報的程序,她心裡逐漸有底了。
這會兒她分心,沒有再想手錶的事,也不覺得噁心了。
李懷德坐在一旁不再開口說話,聽著李學武把脈絡關係理順,並且記在心裡。
他剛才有些慌了,解釋不通不說,還沒有把自己摘出來。
而李學武這麼安排,這個案子就跟他沒有關係了,所有的環節就都不存在了。
李學武這會兒看向李懷德問道:「領導,師副主任在哪,恐怕他得做個筆錄」。
說著話還用鋼筆敲了敲自己手裡的本子做了提醒。
李懷德點了點頭,道:「師弱翁同志受傷住院了,恐怕得等明天才能過來,回去後我會儘快安排這件事」。
「行了,解釋清楚了」
李學武微微一笑,將重新做的筆錄放在了兩人面前,道:「誤會澄清,皆大歡喜,按了手印就回去吧,您還得忙工作呢」。
李懷德在看過更詳細的筆錄過後點點頭,在上面按了手印。
等周苗苗跟著按過之後,李學武收起筆錄,悄聲說道:「這邊我來跟紀監協調,不會有問題了」。
「但是咱們廠那邊」
李學武眼睛微微一眯,晃了晃手裡的本子提醒道:「師副主任那兒不能出了問題」。
李懷德點了點頭,道:「你安心辦案,這件事我來安排」。
「那就好」
李學武笑著站起身,有些歉意地說道:「下午那會兒我被鄭局和紀監這邊給架住了,給您打電話沒找到您,所以晚上的飯」
「我懂,給你打電話沒有責怪你的意思」
李懷德站起身拍了拍李學武的胳膊,溫聲道:「今晚的飯是吃不上了,不太吉利」。
說著話微微一笑,道:「等你忙完了這個案子再說,不急」。
「我會儘快完成這邊的工作」
李學武認真地保證道:「儘快返回到工作崗位上去,不會耽誤廠里工作的」。
李懷德今天的興致不高,耐心已經磨沒了,跟李學武不是外人,點點頭便出門去了。
李學武本想跟著出去的,一回頭卻瞧見周苗苗還跟椅子上坐著呢。
「李李副主任,對不起」
周苗苗慚愧地看著李學武,低著頭認錯,聲音都有些顫抖了。
李學武看了看她,問道:「你哪不舒服,用不用我叫醫生?」
「不、不用」
她抬起頭,臉色有些紅地小聲說道:「我腿有些不聽使喚了」
原來是嚇的,李學武還以為她尿了呢。
「桌上茶杯里有溫水,你先緩一緩,我跟領導說幾句話,在外面等你」。
他才不會去扶她,更不會主動說回頭送她,這種姑娘可沾不得,尤其是領導的姑娘。
門口,李懷德抽著煙,明顯是在等周苗苗。
李學武也給自己點了一支,示意了送對方上車,邊走邊解釋了周苗苗的情況。
李懷德聽後嘆了一口氣,微微搖頭檢討道:「是我的錯,這件事搞的,唉~」
「陰差陽錯吧」
李學武簡單地評價了一句,外面這會兒風還不小,吹出的煙很快便飄散開。
停車場這邊還算是亮,沒什麼人,兩人說話也沒了顧忌。
「這次牽扯到不少工廠和集體的負責人」
李學武先是說了一句,等李懷德發楞的工夫又轉變了話題,聊起了商業旅行團的事。
李懷德嘴裡應付著,可心裡早就開始打起了算盤珠子。
秦檜還有三五個朋友呢,他也是有自己的圈子,這個消息價值連城。
李學武故意漏給他的,明顯就是在提醒他想要布置就得趕快行動了。
這個人情可不比剛剛的小,李懷德看著身邊走著的,匯報工作的李學武越發的滿意。
見栗海洋小跑著過來,他示意了辦公樓方向,示意他去接一下周苗苗。
栗海洋看了一眼李主任的臉色,見多雲轉晴,就知道這一次又讓李副主任辦了大事。
國際飯店開業那天出的亂子事後領導不是沒有過問,師副主任還在領導面前告了李副主任的刁狀。
現在看來,李副主任明顯技高一籌,吉人天相,連老天都在幫他。
李主任心裡是個什麼想法栗海洋不知道,他就知道今天李主任撞李副主任槍口上了。
等栗海洋扶著周苗苗出來,李懷德拍了拍李學武的胳膊,微微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而李學武看著栗海洋扶了周苗苗上車,擺擺手,目送著伏爾加M24閃著車燈離開。
他當然要維護李懷德,這一次他不出手,李懷德也會化險為夷。
這根本就不是什麼大問題,揪也揪不出來李懷德,更沒法把這個案子刮李懷德身上。
再一個,他現在跟李懷德相處的還算是融洽,雖然對方已經有了平衡自己的心,可終究沒有太多惡意。
這塊擋箭牌還得繼續留著,畢竟風還沒有吹過去,再找這麼一個合適的也不容易呢。
李懷德和周苗苗可以走,劉嵐必須留在這裡接受進一步詢問。
因為她是這塊手錶從柴永樹手裡流出的第一環,她跟柴永樹又是前夫妻關係,必須搞清楚才行。
應該是知道這塊手錶被柴永樹從哪兒搞到的了,李學武進樓門以後就聽著她在哭著罵街。
罵柴永樹不是人,不是個東西,竟然送這種東西給她,永遠都不要想著復婚了。
李學武看著大廳里看熱鬧的眾人,心裡不由得一陣好笑,今天可真夠雞飛狗跳的。
——
「學武,來」
李學武正在審訊室參與審訊,目標正是糧食站前站長。
主要審訊任務基本完成了,他又走不了,便選了這一間。
倒不是為了魏巍報仇什麼的,他沒那麼幼稚可笑,他就是想知道知道,這個站長是怎麼打開潘多拉魔盒的。
剛審到一半,便見鄭富華皺著眉頭站在門口叫他。
李學武站起身趕緊走了出去,能是鄭富華親自來,一定有事。
「出事了」
鄭富華滿臉嚴肅地拉了李學武一下,示意了大廳方向道:「走,邊走邊說」。
李學武微微皺眉,鄭富華嘴裡的出事可不是一般人能想到的嚴重程度。
似是他這樣身份的領導,平日裡用詞說話都是極為謹慎的。
雖不見他面上有多少慌張,可還是能從對方邁步頻率上感受到緊張氣氛。
「兩個消息,一好一壞」
鄭富華邊走邊說道:「好消息是賴一德找到了,在火車站附近的明德樓酒家,賴山川也在」。
「壞消息是賴一德糾集了十幾個同樣出身的年輕人,他們手裡有幾杆長槍,不排除有炸藥的可能」。
「還有」
鄭富華帶著李學武出門,提醒道:「你匯報的情況被學校確定屬實,賴一德確實是學校射擊隊的佼佼者」。
「好消息不太好,壞消息可真的壞啊!」
李學武扶著門請了對方先走,隨後問道:「您叫我出來的意思是?」
「高局已經在現場了,命令我協調衛三團支援,所以你得到現場協調指揮」。
鄭富華招手示意了停車場的司機把車開過來,嘴裡還說道:「我點名要了你跟我說過的那支特勤隊」。
「怎麼樣?亮個相吧!」
「亮啥?洋相?」
李學武苦笑著看了開過來的吉普車,以及打開了車燈的自己那台指揮車。
「鄭局,咱們說好的,我可是負責審訊的,外勤不是余大儒負責嘛」。
「這個時候就別客氣了」
鄭富華不接他這一茬兒,等車過來了,親自給李學武打開了車門子,示意了指揮車給李學武說道:「讓你的車在後面跟著,這件事完了,你可以回去睡覺了」。
「您覺得我會信?」
李學武無奈地給韓建昆做了個手勢,隨即扶了車門子請鄭富華先上了車。
兩人坐在後座,隨著汽車啟動,鄭富華開始給李學武通報實際情況。
偵查員一直在跟著賴山川,從他拎著行李包走出分局大樓,上了他的吉普車以後,他們就跟了上去。
在紀監這邊從杜小燕嘴裡撬出賴一德的問題後,偵查員就在尋找這小子的身影。
包括賴家、學校,以及對方經常去的場所,都進行了摸查。
結果這邊賴山川行動詭異,賴一德也消失了一般。
賴山川乘坐他的吉普車先是回到家,偵查員監聽電話沒有打出情況,又蹲守了將近一個半小時。
直等到對方司機獨自離開,一邊安排人手跟蹤司機,一邊等著賴山川現身。
而在天徹底黑了以後,仍然沒有動靜,要不是屋裡開了燈,偵查員判定屋裡有人在說話,他們都要闖進去了。
怕就怕賴山川走極端,或者做出更大的反應。
從後方傳來的消息是,賴山川辦公室里搜查出了高濃度氰化鉀。
辦公室秘書說在洗刷領導茶杯時發現了白色未完全溶解的粉末,當時不知道是什麼東西,有微苦的味道。
上面領導給出的指使是,要在保證賴山川安全的同時,最大程度監視到他都跟誰聯繫了。
這個案子已經牽扯出太多的人了,上面也不怕窟窿大了,總需要一個個兒高的站出來頂著。
抓捕前判定和抓捕後審訊完全是兩個難度,最好的結果當然是能在抓捕前能確定更多的人。
而賴山川已經覺察出了不對頭,更是沒有給他們留機會,更沒有給自己留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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