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15號這天下午,鄭振東手裡拿著畢業證和畢業分配介紹信,迎著炙熱的陽光,從學校教務處走了出來。
沿著林蔭小道,鄭振東來到一棵大樹底下,找了個乾淨的地方坐了下來。
拿起手裡的畢業證先看了一眼,發現上面自己的照片呆呆傻傻的,不免莞爾一笑,接著隨手便放到了一邊,然後又打開介紹信看了起來。
介紹信
京城市工業局:按照1952年制定的中高院校分配計劃,現分配京城工業學院中專畢業生鄭振東等壹名同志到你處工作,請接洽。蓋的是工業學院的大紅戳,下面還有報道時間、地點和注意事項。
鄭振東看著自己確實被分配到工業局工作,臉上立馬洋溢起高興的笑容來。
看來老宋同志是真給力呀,說讓自己選分配單位,等選好了以後,就真把自己分了過去,看來等以後有機會,真得要好好謝謝他才行。
看著時間不早了,鄭振東起身朝宿舍走去。
推開門走進宿舍里,三位舍友都在,大家都在收拾書本和行李物品,這個年代的大家的東西不多,也就幾身換洗衣服和被祿啥的。
睡在門口的張青山,看到鄭振東推門進來,趕忙問道。
「東哥,畢業證和介紹信拿到了嗎?你分配到什麼單位了?」
「是啊是啊,東哥,我和老劉分配到sjs鋼鐵廠工作,老張要去東北安鋼,你去哪裡呀?」孟慶宇這時也轉過身來問道。
「我分到了咱們市裡的工業局。」
「工業局?靠,東哥,伱可以呀,我估計咱們整個班裡,就你分配的單位好呀,要是再過幾年,你就要當我們的領導了。」劉鐵柱說完,一臉羨慕的看著鄭振東。
「啥領導呀?咱去了也就是端茶倒水,打掃衛生的一小兵,你少在這裡給我說這些沒溜的話。」
鄭振東立馬謙虛了一句,然後看又和三人笑鬧了幾句。
這時,孟慶宇突然話鋒一轉,看著鄭振東道:
「東哥,這馬上就要畢業了,咱們幾個在一起住了小三年,這馬上就要各奔東西了,這幾年承蒙你照顧,咱們一起出去吃個飯吧?」
「可以啊,今天高低也要出去喝點酒,你和老劉還行,sjs鋼鐵廠也不算遠,咱們三個以後還能經常見面。
老張這次都分到東北去了,下次再見面,還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呢,咱們今晚不醉不歸。」
鄭振東一想確實是這麼回事,便痛快的答應下來。
「東哥你說得對,今天晚上咱們這頓飯,也算給老張送行了,那咱們走著?」劉鐵柱見鄭振東同意,便放下手裡沒收拾完的東西,催促大家出門。
「好,那咱就走著。」
三人附和了一句,然後推開宿舍的門,直接往外走去。
此時已是下午五點多了,太陽高高掛在天空上,炙熱的陽光照在身上,不一會兒的功夫,幾人就熱出了一身汗。
這時,突然一陣微風吹了過來,四人瞬間感覺到前所未有的涼爽。
這一路上,四個人聊起今後的工作和生活,激動中又夾雜著些許忐忑不安,一下就衝散了離別的惆悵。
走出校門,四人來到工業學院西牆角的利民飯店,推開門後依次走了進去。
鄭振東粗略看了一下飯店的規模,地方不是很大,也沒幾個顧客在這裡吃飯。
飯店裡擺了四五張桌子,正對門口的一張長桌上趴著兩個服務員正聊著天,看到四個人進來後,也不上前招呼一聲,顯然她們並不在乎飯店的經營狀況。
「同志,我們點菜…」
「那邊黑板上有,你自己看吧。」一個三十多歲的婦女,抬起頭來看了鄭振東一眼,然後用手指了指牆上的黑板,接著又跟另一個服務員聊起天來。
鄭振東他也知道,這個時代的服務行業的態度就是這個樣子的,也懶得跟她們計較什麼,直接抬頭看向黑板。
饅頭 4兩\/個0.1元
水餃 25個\/半斤 0.75元
米飯半斤\/碗 0.1元
紅燒肉半斤\/盤1元
溜肉段半斤\/盤0.9元
芹菜炒肉\/盤0.3元
……
西紅柿炒雞蛋\/盤0.3元
看著黑板上幾十個菜品,鄭振東仔細琢磨了一下,然後大聲喊道:
「同志,給我們來上一份紅燒肉,一份西紅柿炒雞蛋,一份干炸帶魚,一份紅燒獅子頭,最後再來個紫菜蛋花湯。」
鄭振東點完菜,想了想接著又道:「再給我們來上兩瓶二鍋頭,麻煩您快點,我們趕時間。」
「東哥,兩瓶酒咱們喝得完嗎?要不就要一瓶吧!」
「是啊是啊,一瓶就行,一瓶就行了,多了咱們喝不了。」
三人聽鄭振東點了兩瓶酒,紛紛開口阻止。
「行了,咱們四個人呢,一瓶哪裡夠呀?都聽我的。」鄭振東對三人擺了擺手,想了一下,扭過頭又對服務員道:「再給我們上二斤水餃。」
「一共八元2角,外加2斤糧票,這邊交錢交票。」
服務員先是扒拉了一下算盤,然後快速的報出了價格。
鄭振東剛從口袋裡掏出錢票,正準備上前付賬的時候,孟慶宇和劉鐵柱走到他跟前,兩人抓住他的胳膊,直接他給攔住了。
緊接著張青山就走到櫃檯前,直接把賬給算了。
「咋滴?你們三個這是打死洋鬼子,發洋財了呀?今天跟我玩這齣鬼把戲?」鄭振東有些生氣的說道。
「嘿嘿,東哥,這幾年你沒少照顧我們,這馬上就要畢業了,我們三個商量了好了,準備請你吃個飯,你可不能不給面子呀!」
孟慶宇剛說完,劉鐵柱也隨即開口:
「是啊是啊,東哥,咱們誰付錢不都一樣呀,今天咱們坐到一起吃飯,你就甭管這麼多了。」
這時,張青山算完賬走了過來,從後面推著鄭振東的後背,笑著道:「可不是咋的,東哥,我們三個難得請你吃個飯,你不會連這個面子都不給吧?」
「得嘞,你們哥仨,既然都這樣說了,那我還能說什麼,今天就讓你們破費了。」
鄭振東看張青山連賬都算完了,也知道事情無法改變,只好無奈的搖了搖頭,答應了下來。
看鄭振東同意了,三人臉上立馬露出笑容來,接著便拉著鄭振東,找了一張靠近牆角的桌子坐了下來。
四個人說笑了一陣,服務員便開始給他們陸陸續續的上菜,不一會的功夫,菜就給上齊了。
看著麻將塊大小,肥的流油的紅燒肉,又聞到散發出濃郁的香味,四個人不禁吞咽起口水來。
四個人中也就鄭振東家的條件不錯,那也是相對而言而已,說句實在話,其實他也很久沒有吃過紅燒肉了。
夾起一塊紅燒肉放進嘴裡,軟爛香甜的肉,夾雜著濃郁飽滿的湯汁,肥而不膩,軟糯可口,鄭振東不禁有一種幸福的感覺,從內心深處生了起來。
其他三人見鄭振東動筷子,也跟著照著紅燒肉使使勁來,你爭我搶之間,不一會兒的功夫,一盤子紅燒肉就見了底。
「來,倒上酒,咱們喝起來……」
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盤子,鄭振東颯然一笑,這才拿起酒瓶來,準備給三人倒酒。三人看到後,先是不好意思的推讓了一番,最後孟慶宇更是搶過酒瓶,道:
「東哥,還是我來吧,哪有讓你給我們倒酒的道理呀?」
「給滾一邊去,咱們兄弟幾個少玩這些虛的!」
聽了孟慶宇的話,鄭振東不由得笑罵了一句,接著又道:「明天咱們就要各奔前程了,今夜不醉不歸,趕緊滿上。」
孟慶宇聽了這句話後,手裡倒酒的動作稍稍停頓了一下,然後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繼續給幾人倒酒。
等所有人酒杯里都倒滿以後,鄭振東端起酒杯,笑眯眯的道:「來吧,咱們兄弟四個,一起走一個吧!」
三人聽到這話,立馬跟著舉起酒杯,先後跟鄭振東碰了一下,同時豪情萬丈的道:「幹了!」
看著三人如此模樣,鄭振東深受感染,本來打算只喝半杯酒,結果也跟著全乾了下去。
兄弟幾人推杯換盞,聊天打屁,追憶了一下過去的時光,聊起剛剛四人剛剛入學的情景,仿佛就在昨天一樣。
可是一眨眼的功夫,幾人就要畢業了,即將離開學校去參加工作了。
四人有既不舍,還有難過,更有開心,最後還有對未來生活和工作的展望。
時間過得很快,一個小時的時間一眨眼就過去了,幾人一邊喝酒,一邊聊天,暢想著未來的日子。
「學校的這些領導,都不是什麼好東西,竟把我分到東北去了,我可是京城人呀,幹嘛把我分的那麼遠?」
「就是就是,學校一點也不考慮實際情況,這不是瞎胡鬧嗎?」
「誰讓咱沒關係呢,要是咱們……」
「嘭…」
「胡說八道什麼呀?不會說話,就給我閉上嘴,然後老老實實的吃飯……」鄭振東聽到他們抱怨後,直接拍著桌子訓斥了一句。
孟慶宇他們三人,之前可能不怎么喝酒的原因,酒量實在不咋地,每個人只喝了三兩左右,就有點不行了,竟然開始胡言亂語起來。
生怕他們再說出一些不好的的話來,被別人聽去,然後捅到學校里去了,惹出麻煩事兒來。
畢竟這都馬上要工作了,這要是讓學校的領導,聽到他們三個人說些不著四六的話,給他們使個拌子,那就不好了,然後小聲開口訓斥了他們幾句,並讓他們多吃菜。
三人聽後覺得鄭振東說得有道理,先是把他的話默默記在了心裡,然後倒也不客氣,接著化悲憤為食慾,大口大口吃起菜來。
他們三人吃的那叫一個狼吞虎咽,不一會的功夫,飯桌上就剩下點湯湯水水了。
酒足飯飽之後,四人便從飯店走了出來,然後借著酒勁,腆著肚子,搖搖晃晃的往學校走去。
由於張青山要趕明天一早去東北的火車,幾人回到宿舍後,隨便洗漱了一下,然後就躺在床上開始睡覺。
故意等到三人都睡著了以後,鄭振東這才從床上爬起來,把自己提前準備好的錢和糧票,分別藏進他們的包里。
想了一下後,鄭振東又從自己的包里翻出信紙和信封,拿著鋼筆來到宿舍外面,借著昏暗的燈光寫了一封信。
等完事以後,鄭振東悄悄返回宿舍,看著早已進入夢鄉,睡著香甜的三人,輕輕道了一下聲:「好夢!」然後才心滿意足,回到床睡覺。
第二天早上,四個人早早從從床上爬了起來,洗漱完後,鄭振東用自行車馱著張青山,直接往火車站蹬了過去。
等到了地方,鄭振東在車棚存好自行車,然後又陪著張青山買了火車票,兩人又來到候車室候車。
這時,鄭振東從口袋裡掏出一封昨晚剛剛寫的信,遞給張青山:「老張,麻煩你給我幫個忙唄,我二叔鄭承業,他也在安鋼工作,你正好要去那邊,就幫我捎過去吧,也省的我去郵局寄信了。」
「行啊,東哥,你就放心吧,我指定給你捎到。」
張青山非常痛快的答應下來,然後接過信放進兜里,隨口問道:「對了,東哥,咱二叔在哪個部門工作呀?我過去怎麼才能找到他?」
「哦,你去了廠里,隨便打聽一下他的名字就行,他應該在安鋼挺有名的。」
鄭振東不敢告訴張青山,自己的二叔在安鋼當黨委副書記,生怕他會拒絕自己的一片苦心。
果然,張青山聽了以後,也沒多想什麼,按他的理解,他還以為鄭承業是因為技術很好,所以在安鋼很有名氣呢。
大約又過了二十分鐘左右,售票員開始檢票了,鄭振東提著行李,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把張青山送上火車後,跟他告了聲別,這才扭頭大步朝車站外面車棚里走了過去。
回到宿舍後,鄭振東看著空蕩蕩的房間,先是深深的嘆了口氣,接著收起了感傷,把自己的行李提了出來,在自行車上綑紮好了以後,這才騎上往家裡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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