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那麼嚴重,您啊,真是杞人憂天了,這麼跟您說吧,您只要不犯法,不犯錯誤,就把心放肚子裡吧,雖說您家的成分高了點,可天下成分高的何止您一家啊,國家總不能把你們這些人都給處理了吧?」鄭振東笑著解釋道。
當然後期磨難指定少不了的,這就沒必要告訴他了,畢竟事情還沒有發生,就算真跟他說,估計他也不會相信。
大不了到時候提前告訴他一聲,或者看看情況再說,很多事情,不知道比知道要好。
「聽你這麼一說,我就算是放心了,哎…之前我一直以為,下一個就要輪到我了,誰知事情是這樣的,呵呵!」婁弘毅笑著點頭,接著又問道:「你說咱們國家政策,還有沒有可能會變呀?」
鄭振東有些遲疑,覺得這話不好接,可是看到婁弘毅期待的眼神,最後咬了咬牙,還是問道:「婁叔,您是不是有什麼想法?說說看!」
「估計伱也知道,像我家這種情況的人,因為成分高的原因,子女上學問題、畢業工作問題,這些好像都很困難。
我聽說,很多人家的兒女,報考大學的時候,明明成績過線了,可是偏偏不能去上學,這是為什麼呀?
還有就是,用人單位錄用人員的時候,聽說是我們這種家庭出去的人,想都不想就直接就給拒絕了,你說說這可如何是好呀?」
看來婁弘毅這是受了一肚子委屈,此時再也忍不住了,直接如同竹筒倒豆子般的,向鄭振東傾訴。
他現在真的很迷茫,不知道未來會怎樣。
自從建國後,工人要求漲工資,他答應了。
獻珍寶,他獻出了幾十件古董;
半島戰爭募捐,他捐了十輛坦克,是整個四九城工商界頭一份的。
公私合營的時候,雖說心裡不痛快,可他也知道胳膊擰不過大腿,最後也屈服了。
畢竟開廠子需要原材料,沒有原材料機器就沒法生產,所以他看清楚了形勢,把自己家裡經營多年的廠子交了出去。
在政協舉辦的學習班中,婁弘毅學習也很積極,幾次受到領導表揚。
可是將來怎麼辦?
雖說可以拿股息,可這些畢竟是有數的,八年之後怎麼辦?沒工作干,總不能看著家裡的兒女餓死吧?
鄭振東聽後沉默了,因為這件事情,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辦,畢竟這不是他能解決的問題。
人力有時窮,整個大環境就是如此,他也沒辦法,再說他也算是既得利益者,所以只好尷尬的笑了笑。
看鄭振東臉色不好,婁弘毅也想開了,反而笑著道:「不好意思啊,心裡覺得憋氣,不吐不快,你別介意!」
看婁弘毅眼神中,透露一絲的失望,鄭振東不免替他感到悲哀,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卻只能閒賦在家。
每天除了喝茶看報紙,其他什麼都不能做,就像個廢人似的,這種日子肯定不好過。
尤其是像他這種在外面呼風喚雨,掌過權,見過世面的人,那就更難受了。
那應該是一種說不出的感受,只覺剛剛工作的時候,豪情在胸中激盪,似要噴薄而出,渾身的血液都沸騰起來,那怕前面是座刀山也會撲上去,頑強攀登上山峰。
現在只剩下追憶,卻沒有了可以揮毫的地方,人生總是這樣大起大落,讓你不知道該如何改變。
失落感,對就是失落感!
如果不是實在沒辦法,誰又想這樣呢?
事業、社會地位,逐漸不同了,每天只能困頓這間院子裡,除了家人,誰又會為他真正著想。
鄭振東略顯苦澀的笑了一下,搖著頭道:「婁叔,您說的這些,我不知道該怎麼跟您說,不過我相信日子總會好起來的,您說是不是?」
婁弘毅擺了擺手,笑道:「沒事,我都已經習慣了,這樣也挺好,每天喝喝茶,看看報紙,聽聽廣播,日子好的不得了!」
鄭振東也知道他這是強顏歡笑,可偏偏又不知該如何勸導,只好順著他的話回道:
「也是,很多人想過這樣的日子,他們還沒這個條件呢,您現在卻早就過上隱士般的日子了,說出去,不知道多少人羨慕你呢!」
「哈哈,你說的也對,我確實過得跟個隱士一樣!」婁弘毅頗為認同的點點頭,語氣很是蕭索的道:「前半生忙忙碌碌的工作,這後半生確實該好好休息休息了!」
見話說的差不多了,再加上時間不早,鄭振東就站起身來道:「行了婁叔,既然沒事了,那我就回去了,今天多謝您款待,咱們有時間再聊!」
「好好好,我送送你!」婁弘毅點點頭,跟著便起身伸手相送。
兩人剛從書房出來,站在客廳的林伯,手裡提著幾個禮盒,走上前來,請示道:「東西都準備好了,是不是幫客人放到車上?」
「嗯!」婁弘毅沖林伯點了點頭,接著笑著道:「小鄭呀,這點東西是我的一點心意,你一定要收下。」
鄭振東非常為難,連忙搓手道:「婁叔,我來連禮物都沒帶,不光是這樣,還在您家裡吃了頓大餐,要是再拿東西的話,那也忒不像話了,您看這事兒還是算了吧!」
「不用客氣,」婁弘毅笑道:「我家不缺這點東西,咱們兩家的情份在這擺著呢,你可不許拒絕啊,往後有事儘管跟你婁叔說,只要能幫上忙的,我一定盡力,好了天色不早了,你趕緊回去吧!」
「不行不行,這事真的不行,您還是把東西收回去吧,就這樣,我先走了,婁叔!」鄭振東連忙搖頭拒絕,接著快步朝外面走去。
「小鄭……」
看著推門出去,大步而行的鄭振東,婁弘毅趕緊喊了一聲,接著帶著林伯連忙追了出去。
…………
「人送走了?」
送走了鄭振東,婁弘毅提著東西回來,剛進門,沙發上就傳來譚雅麗的聲音。
「走了,這小子滑不留手的,東西根本就沒要。」婁弘毅點了點頭,一邊走,一邊道:「你還沒吃飯吧?讓吳媽重新給你做點?」
譚雅麗擺手拒絕道:「不用了,我沒胃口,隨便對付一口就行了,對了,他今天晚上過來有什麼事啊?」
「來給我送了封信,是冷家姑娘寫的,你要看一下嗎?」婁弘毅順手把東西擱在茶几上,接著就坐到沙發上,臉色憂愁的嘆了口氣。
「我就不看了。」譚雅麗擺了擺手,語氣不驚不喜,顯然並沒有把這件事情放心上。
可是想了一下後,覺得還是問問情況,畢竟也好有個心裡準備。
然後一臉平淡問道:「冷家姑娘無端端的怎麼給你寫信?她不是都失蹤好多年了嘛,這次突然來信,是不是有什麼事啊?」
「她想跟我借錢,之前她做的生意被工安掃了,現在手頭有點緊,所以想找我周轉一下。」婁弘毅倒也沒隱瞞,直接就把信里內容說了出來。
譚雅麗聽後,仔細想了想,搖了搖頭:「她一個姑娘家的,做什麼生意啊,我看絕對不是啥好生意,要不然還能被工安掃了,我看咱們還是謹慎點好,要不到時候錢收不回來不說,還惹一身麻煩,你說是不是?」
見譚雅麗也是這麼想的,婁弘毅點了點頭:「我也正為這個擔心呢,畢竟這麼多年的關係了,不幫吧,心裡過不去,可要是幫忙的話,往後萬一出了事,咱們家可就不好過了。」
說完之後,接著又是一聲嘆息,顯然心裡對於這件事情,婁弘毅很是為難。
看婁弘毅臉色不好看,譚雅麗想了一下後,問道:「對了,冷家姑娘要多少錢啊?」
「二十萬。」婁弘毅說話的同時,伸出手兩根手指比劃了一下。
「二十萬?」譚雅麗瞬間變得不淡定了,感覺冷如霜有點獅子大開口,他們家現在就靠著股息過日子,突然要拿出這大一筆錢來,想想都肉疼。
要知道,普通人每個月的工資只有幾十塊錢,二十萬是什麼概念,那可是一個工人,幾輩子都掙不到的錢。
別說婁家現在已經是日落西山,苟延殘喘的局面了,哪怕是之前輝煌的時候,這也是一筆不小的數目。
「錢咱們家還是有的,可是突然動用這麼多錢,上面肯定要追問,畢竟家裡可沒有這麼多現金,去銀行取款,人家肯定要問咱們做什麼,到時候怎麼說?」
作為冷如霜的長輩,婁弘毅並沒有覺得出這麼多錢,有什麼應不應該,可是有些事情確實不好辦,他提出了個很現實的問題。
眼見自己老公都這麼說了,看來不出錢是不行了,可怎麼才能神不知鬼不覺的錢給冷如霜呢。
譚雅麗左思右想,最後突然想到什麼,連忙開口說道:「現金既然不方便,要不給她點大黃魚得了,你覺得呢?」
「大黃魚?」婁弘毅楞了片刻,接著點了點頭,隨後沉吟道:「這倒也行,就是不知道她要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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