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金銀語氣玩味:「崔鬍子...你信不信報應?」
崔鬍子仍舊保持著那副驚駭模樣,何金銀似乎並未察覺不妥,身子又往前探了探。
「我年輕,沒進過幾間廟、沒拜過幾尊佛,可我心底有敬畏!有個詞叫『兔死狐悲、物傷其類』...你知不知道?最早是說動物看到同類的屍體,也會心生憐憫...你和胭脂虎在天香苑這麼些年,迫害過那麼多婦女...」
說著話、背著手,繞到崔鬍子身後,猛地附在他耳邊,聲音陰沉:「夜半三更,你睡覺時...就不怕她們從湖廣會館的亂墳崗里爬出來,找你討個說法兒,為何要...那樣對待她們!」
崔鬍子渾身一激靈,連連點指對面空蕩蕩的座椅,審訊室內光線不明,但仍舊能看出那裡有一道女人的身影。
「同志!糾察員同志!您您您...您快看吶!」
何金銀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狐疑的打探過一番,一拍他後腦勺:「裝神弄鬼!這屋裡除了你和我,還有旁人不成?」
「有哇!真有哇!您不能裝看不見吶!」
崔鬍子轉而去抓何金銀的衣袖,似乎這樣才能給他一絲安慰,可等他剛一轉身!
「啊呀!」
就見這位年輕的糾察員身後,又冒出一個披頭散髮的黑影,就趴在他的肩頭,露出亂蓬蓬的長髮...
崔鬍子胸膛似風箱一般,劇烈喘息起伏著,張著嘴說不出一句完整話。
「神叨叨的!伱剛不還說不害怕麼!」
何金銀哈腰死死盯著崔鬍子,身後的長髮跟著耷拉下來,似有風過,發梢酥麻麻不斷碰著崔鬍子後頸...
他哭腔裡帶著懼意,全然沒了剛才的囂張氣焰。被審訊椅固定住的身體不斷往一旁縮著:「別過來、你別過來...冤有頭、債有主!你們的孽債,要算...也該算在胭脂虎那個臭婆娘身上哇...」
眼看著火候足夠,何金銀板著臉重新繞回審訊桌前,假裝沒看見那個「鬼影」。
氣氛烘托的不錯,可是再彎腰的話背後的木架子就得暴露...挑著的假髮套一旦掉落,沒法找補、前功盡棄...
「崔鬍子!如果你心底還有一絲敬畏,就將你以前犯下的每一樁、每一件惡事原原本本的說出來!否則遲早那一天...哼哼...」
「我說、我說還不成麼!你叫她們走!」
崔鬍子剛剛幾乎要被嚇的暈厥過去,等感受不到那股髮絲「觸摸」的感覺,才敢仗著膽子睜開眼。看看身後,再撲棱撲棱腦袋,望向何金銀身後時,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
「她們?什麼她們?」
何金銀這般故作不知的模樣落在崔鬍子眼中,心底更為確信,雙手合十、高舉過頭,對著審訊室黑漆漆的四周連連揖首,嘴裡喃喃自語。
隨即不等不耐煩的何金銀髮問,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將既往的一切惡行抖楞出來。
「我們的目標,都是些寡婦、孤兒、投親逃難的窮人...這些人沒什麼見識,連蒙帶騙,容易中招...」
「...都會提前確認,對方在北平確實沒有根基,哄騙她們說是進廠做工,實際上是先將人拐進來。那些傻乎乎的鄉下丫頭,還以為能掙下幾個大子兒,稀里糊塗的就進了天香苑,等反應過來的時候...」
「...有那寧死不從的,就先讓大茶壺去破了身子,失了清白以後,不從也得從...」
何金銀趁他情緒不平穩,抽冷子陡然發問:「槍哪兒來的?」
崔鬍子順嘴搭音:「三爺賞的...」
說到一半就要去捂自己嘴巴,何金銀雙眼一瞪:「真當我們不知道?你手下已經全撂了,你說不說都無所謂,說了不過是給你個坦白的機會!」
隨即在他詫異的目光中一撂筆,假模假式的往椅背上一靠:「天橋吉祥戲院東家劉三兒,對吧?綽號『北霸天』,青幫當家人。告訴你也無妨,劉三兒已經因為私藏槍械、散播謠言被我們控制起來,你這裡嘛...」
他故意拉著長音:「你說,無非是給他多加一點罪狀。你不說,我們就只能懷疑你...蓄意包庇、拒不悔改!這個定論一下,你就等著吃『白米』吧!」
說完起身就往外走,被情緒激動的崔鬍子吼叫著攔住。
「你們知道的都只是冰山一角!三爺...呸!劉三兒除了是青幫當家、八大胡同幕後老闆,他還另有別的身份!您聽我說!」
崔鬍子心理防線徹底崩塌,連連討饒,三下五除二將劉三賣了個乾乾淨淨...
何金銀面上無所謂,懶洋洋的晃蕩回來,半信半疑的聽著。
審訊室外,多爺和著急忙慌趕到的孫大聖也在聽著。兩人眉頭緊皺,將供詞聽了個七七八八。
「多爺,這不挺好的麼...幹嘛火急火燎的喊我過來?顯得這小子能耐?是個干偵訊的料?」
多爺舔了舔乾枯的嘴唇,眼裡滿是不可置信:「我哪知道...我走的時候,裡面可不是這架勢!榮哥兒給這小子灌迷魂湯啦?」
何金銀出來的時候,和「鬼鬼祟祟」的二位撞個正著。
「大聖哥,有情況!」
不等何金銀細說,聽了個大概的孫大聖拉起他就走,留下多爺一人,狐疑的望著門洞大開的審訊室。
崔鬍子此時正在歇斯底里的吼叫著:「同志、同志!這地方邪性!可千萬別留下我一個人啊!」
多爺狠狠的啐了一口:「自作孽、不可活!」
天光未亮,得到准許的糾察隊與公安大隊聯合出動。將天橋吉祥戲院團團圍住,凡有抵抗者一概就地擒拿。
當全副武裝的隊伍衝上吉祥戲院二樓,看到的卻是一間空蕩蕩的辦公室。
桌上茶水尚溫,屋內沒有絲毫散亂的跡象,似乎對方臨走前不急不緩、從容不迫。
一番查找,只在書架後的暗房內,發現了一尊黃布籠罩的佛龕,內里並無佛像,只有一尊「無極老母」的木質牌位、「分壇善長」令牌一枚。同時還發現有兩箱槍械,長短不一、油布包裹、內抹槍油,另有子彈數十匣。
北新橋,某處已經敗落的財神廟內,提前得知消息、逃出生天的劉三兒正蹲在暗處,似乎是在等什麼人。
他目露凶光、語含恨意:「糾察隊...人民政府...咱們,走著瞧!」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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