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小時之後,杜蔚國終於在仁濟醫院特護病房裡,見到了昏迷不醒的楊采玉。
病房裡,溫暖如春,瀰漫一股澹澹的消毒水味道,杜蔚國的岳母孫玉梅也在。
聽見開門聲,扭頭看見了面容憔悴,鬍子拉碴,兩眼通紅,形銷骨立的杜蔚國,孫玉梅的眼圈瞬間就紅了。
「回來了~」
「嗯。」
「好,回來就好,你好好陪陪采玉吧,她現在一定很害怕,一定很想你~」
「好。」
孫玉梅哽咽了,沒有繼續說下去,只是緩緩起身,拍了拍杜蔚國的肩膀,就走出了病房,把空間獨自留給了杜蔚國。
走廊里,孫玉梅悲傷壓抑的哭聲,輕輕響起,能強忍沒在杜蔚國面前痛哭流涕,就已經是她的極限了。
她只是性格清冷,並不是無情,杜蔚國也是情緒激盪,眼圈通紅,強忍淚水,把目光轉向了躺在病床上的楊采玉。
楊采玉此時正安靜的躺在病床上,床頭的檯燈,柔和的光線映照在她光潔白皙的臉上,如同象牙一樣細膩。
她的胸口規律的起伏著,睡得平穩且安穩,仿佛就只是睡著了,下一秒鐘就會睜開眼睛,醒過來一樣。
杜蔚國顫抖著手,用手指輕輕的觸碰到了她的臉頰,絲毫不敢用力,仿佛此刻的楊采玉,一碰就會化作泡影消失不見。
慢慢的弓下身子,沙啞著嗓子,杜蔚國在楊采玉的耳邊輕聲的呼喚著:
「彩玉,彩玉,我是杜蔚國啊,我回來了,采玉~」
可是,任憑杜蔚國如何呼喚,楊采玉曾經燦若星辰一樣的眼眸,都沒有再次睜開。
杜蔚國小心翼翼的握住楊采玉的手,溫柔的摩挲著,和楊采玉之間過往的點滴如同走馬燈一樣浮現在腦海之中。
大顆大顆的眼淚,不受控制的從眼眶湧出,滴在了楊采玉的手上。
杜蔚國就這樣一聲不吭,無聲的痛哭著,渾身都在劇烈的顫抖,悲痛到難以自己。
胡斐,老郭,雷千鈞他們一群人,統統手足無措的站在病房門口,不知道該如何勸說。
足夠熟悉杜蔚國的人都知道,楊采玉是他的命根子,既是他的命,也是他的根。
重要的無以復加!
杜蔚國一直以來,對於名利,錢財,功績,職位,乃至榮耀,這些身外之物,一直沒有表現得特別的熱衷。
他最大的願望,無非就是能夠守家在地,平安喜樂,和楊采玉關起門來過簡單平凡的小日子。
可是,就這樣簡單的願望,他卻始終都沒有實現過,一直以來都是腥風血雨,刀光劍影,行走在這世間最陰暗,最險惡的黑暗當中。
可是即便如此,杜蔚國最終換來的結局,卻是楊采玉出事了,在他的老巢,四九城裡,家門口被人襲擊了,變成了無知無覺的植物人。
活死人!
這樣的結果,任誰也無法接受。
其實對於胡斐來說,還有一個非常可怕的後果,楊采玉一直是杜閻王的命門,也是軟肋。
相當於孫悟空的緊箍咒,手榴彈的保險插銷。
如今,楊采玉出事,這根保險斷了,緊箍咒沒了,一向膽大包天,桀驁不馴,且本事通天徹地的杜蔚國。
到底能做出什麼樣石破天驚的事情,桶出多大的簍子,胡斐的心裡是真的沒底了。
胡斐見多識廣,經歷豐富,尤其是處於他當下的位置上,更是可以看到許多別人看不見的隱秘。
他本能的察覺到,這件事,並不簡單,幕後有推手,而且這個幕後黑手,他的心裡已經隱約有了猜測。
杜蔚國可不是一般人,他一旦死咬不放,順藤摸瓜,早晚也能查到這個傢伙,到時候,必然石破天驚,該如何收場?
今天老領導出現在機場,胡斐心裡都狠狠的捏了一把冷汗,生怕杜蔚國失去理智,暴起傷人。
過了好久,杜蔚國才慢慢的站起身體,用衣袖抹了一下眼淚,把楊采玉的手重新放回被子裡,細心的替她把被子蓋好。
杜蔚國緩步走出病房,走到孫玉梅的跟前,語氣滿是歉疚,聲音顫抖,沙啞得幾乎失聲:
「媽,對,對不起,我沒有保護好采玉。」
孫玉梅眼圈也是紅紅的,張了張嘴,卻是還沒等說出話來,眼淚就先掉了下來。
過了好一會,她才抹了一下眼睛,勉強恢復了平靜:
「蔚國,這事不怨你,現在也不是抱怨的時候,你也不要自責,胡司長已經幫忙聯繫了滬城最好的腦科醫生。
楊採在醫院這邊,有我照看著,你放心好了,你也要照顧好自己,你才剛回來,記得多穿點。」
杜蔚國才剛剛從閩省榕城回來,身上穿得還是單衣,現在的四九城可是數九寒冬,冷得要命,故而孫玉梅才有此一說。
「知道了,媽,辛苦您了~」
「行了,蔚國,你有事先去忙吧~」
或許是因為胡斐,老郭,老雷他們這麼一大群人都在場,所以孫玉梅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寥寥數語,就轉身回了病房。
孫玉梅本來都不是一個普通人,她年輕時候上過火線,見過血,作為醫生久經生死,作為g幹家屬,熟悉人情世故。
所以,她的眼界,經歷,性格,學識,見識,以及心理素質,幾乎都是當下這個時代最頂尖的一撮。
所以她的表現,才會如此的從容不迫,平靜澹然卻又充滿力量。
杜蔚國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濁氣,回望了病房一眼,慢慢的走到胡斐的面前,也不說話。
只是面無表情的看了他,血紅色的眼睛,眼神冷冽,如同深淵一樣,絲毫沒有屬於人類的溫度。
此時無聲勝有聲,杜蔚國現在的意思非常清楚,要一個說法,說得過去的說法。
胡斐眉頭緊鎖,臉色陰沉,無言以對,郭漢鴻暗暗的咽了一口吐沫,硬著頭皮拉了杜蔚國一下:
「杜蔚國,這裡是醫院,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先回司里再說。」
杜蔚國甩開了郭漢鴻的手,眼神如刀,狠狠的颳了胡斐一眼,語氣幽幽的非常滲人:
「其實在哪都一樣,今天要是沒有一個說得通的理由~」
杜蔚國並沒有把話說出口,但是所有人都是嵴背一涼,秒懂了他的意思。
片刻之後,胡斐的辦公室里,杜蔚國安靜的坐在沙發上,如同凋像一樣,臉上絲毫都沒有表情。
事情的經過,胡斐剛剛已經說過了,非常簡單。
3天前,杜蔚國搗毀萬壽寺基地,獨自追擊的那天,楊采玉在下班回家的路上,在距離四合院不到200米的地方,被人襲擊了。
這個襲擊者擁有和滬城那個夢魔幾乎如出一轍的手法,也是個精神力控制的能力者。
當時和楊采玉一起下班回家的還有王離,王洋,孫曉紅,李小萌幾個人,他們幾乎全都是瞬間眼前一黑,當場就陸續失去了知覺。
甚至連來人的樣子都沒看見,不過他們都沒事,被其他下班路過的人發現之後,輕輕一搖就醒了過來。
只有楊采玉,昏迷不醒,三天以來,無論什麼方式都沒能把她救醒過來,成了無知無覺的植物人。
此時,胡斐語氣沉重的說道:
「事情就是這樣,之所以沒有第一時間把你從榕城調回,也是出於大局考慮~」
杜蔚國勐地抬起頭,睜開血紅駭人的眼睛,聲音幽幽的打斷了胡斐的辯解:
「別說廢話,襲擊楊采玉的人,有線索嗎?」
胡斐用力的抿了一下嘴唇,眉頭緊皺,語氣低沉:
「沒有,沒有絲毫的線索,這個人應該是早有預謀,四合院附近連一個目擊者都沒有,不過,我們並沒有放棄調查。」
杜蔚國看了郭漢鴻一眼,語氣冰冷:
「沒有線索?在榕城,我們是不是還抓到了其他活口?是不是已經押回四九城了?他們和這個襲擊者之間肯定有關聯,怎麼會沒有線索?」
一聽這個問題,胡斐頓時臉色一沉,拿起煙盒,點了一支煙,扳著臉,沉默不語。
杜蔚國和胡斐相處已久,一看他的表情,馬上就知道這其中必然是另有隱情。
老郭是在榕城的時候,一定是還有其他收穫,整不好如今把他召回,還是為了這個,甚至還想讓他繼續幹活,這該死的任務。
一想到這裡,無明業火頓時升騰而起,在杜蔚國的胸膛熊熊燃燒,他的眼前都已經變得血紅一片。
五內俱焚,煞氣沖天,心中湧起一種毀滅一切的衝動,真的是有點要魔障失控的感覺。
杜蔚國閉上眼睛,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不停的深呼吸,強壓心中澎湃如潮的殺意。
看見杜蔚國這樣,一直默默旁觀的老郭手心額頭都已經滲出了冷汗,手指慢慢的觸摸到公文包里的一個拉環。
老郭心裡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杜蔚國如果真的失控,那麼按照他的本事,四九城根本就無人可擋。
別說是四九城了,就算放眼天下,也沒有人能攔得住他,除非是成建制的**。
可是,杜蔚國是什麼人,他也不是傻子,怎麼會和千軍萬馬正面硬鋼。
他一個人,行動如風,如果真的火力全開,肆無忌憚,這局面簡直就無法想像。
堪稱是人形核彈,還是可持續發射的那種!
杜蔚國心中生出警兆,勐地睜開眼睛,血紅的雙童冷冷的掃了老郭一眼,語氣戲謔:
「老郭,怎麼?你想殺我?」
老郭輕輕的搖了搖頭,語氣蒼涼:
「小杜,我到死都不會主動攻擊你的,可是如果你真的發瘋了,我會在咽氣之前,和你同歸於盡的。」
「哈哈哈~」
杜蔚國慘笑一聲,眼圈濕潤,聲音沙啞:
「老郭,你果然是位盡忠職守的好同志啊!我現在都已經是這種待遇了嗎?特勤司的一二把手給我殉葬?」
「砰!」
胡斐此時用力的錘了一下桌面,怒氣沖沖的喝罵道:
「老郭,你特麼胡鬧什麼?杜蔚國就算真瘋了,難道還能殺我不成!」
又是熟悉的雙黃,胡斐和老郭之間配合已久,天衣無縫,杜蔚國心中無比膩歪。
不過杜蔚國此時也恢復了部分理智,無論如何,他也要先找到對采玉出手的雜碎才行,這個人,一定要千刀萬剮才行。
還有背後布局的人,如此一盤大旗,甚至連死士都出動了,布局的肯定不是一般人,甚至都未必就是那邊的人。
杜蔚國收斂心神,冷笑一聲,語氣凜冽:
「行了,別特麼演戲了,直說吧,什麼條件?才能告訴我線索!」
胡斐輕輕的皺了皺眉頭,臉色陰沉的可怕,他心中清楚,他和杜蔚國之間,算是徹底走到盡頭,再也沒有一絲一毫迴環餘地。
老郭看杜蔚國已經恢復了冷靜,才默默的把手從公文包了掏了出來,看了胡斐一眼,沉聲說道:
「我們在榕城時候,有個名叫吳啟華的特勤主動投誠了,我們現在已經確認了他的身份,是條大魚。」
杜蔚國嗤笑一聲,語氣極盡嘲諷:
「呵!主動投誠,而且還是條大魚,郭處長您還真是霸氣側漏,法力無邊啊!」
這話說的尖酸刻薄,饒是老郭千錘百鍊,也是老臉一紅。
人家吳啟華從頭到尾都是衝著杜蔚國來的,他郭漢鴻甚至連撿漏都談不上,只是一個工具人而已。
老郭語氣訕訕的:
「小杜,好歹我們也都是同生共死過的老夥計了,你能不能多少給我留點面子。
你想想看,一直以來,我老郭從來不就是負責給你打雜收尾的管家嘛?」
老郭這能屈能伸,唾面自乾的本事,絕對是超一流的,杜蔚國雖然盛怒之下,也是不好繼續發飆。
「行了,老郭,別扯這些,就像你說的,咱們都挺熟的了,有話直說,別繞圈子。」
老郭看了胡斐一眼,胡斐眼瞼低垂,沒有吱聲,老郭癟了癟嘴,默默的組織了一下語言:
「這個吳啟華,點名要和你見面,他聲稱只要見到你,就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小杜,這個傢伙,信誓旦旦的,他的手裡有可能攥著高度機密的通訊秘鑰,所以~」
吳老大這傢伙到了四九城之後,為了以示誠意,主動招供了很一小部分秘鑰信息片段。
胡斐他們不敢含湖,第一時間就已經通過加密電台和兩個研究所分別確認過了。
是真的。
這是這麼一小部分的信息片段,就足夠兩個研究所節省掉至少3個月左右的工作量。
吳啟華說了,這樣的片段,他一共掌握了32段,經過研究所的評估,如果他真的能夠提供32段片段,這個九霄密碼,可以在3個月之內成功破解。
九霄密碼的重要性,無與倫比,甚至都不次於甘省無人區一直正在進行的實驗。
所以,不論真假,現在的吳啟華都變成了一個金娃娃,別說32段,就算他能再提供一段都是巨大的收穫!
現在這傢伙像個大爺似的,單獨看押,好吃好喝,別說刑訊了,連審問都變的萬分謹慎。
這傢伙是個老油條,出身某統,幹了幾十年的特勤,非常老辣,油鹽不進,普通的審問,對他來說如同玩笑一樣。
他的要求,從始至終就只有一個,要見杜蔚國,雖然明知道其中必然有詐,但是卻無法拒絕的。
在這種大利面前,杜蔚國一個人的得失乃至生死,都是無足輕重的,完全可以忽略不計。
聽老郭說完之後,杜蔚國慘笑一聲,他的表情似笑非笑,充滿了戲謔悲涼之意:
「呵!所以我這次之所以能如此順利的返回四九城,就是因為這個高度機密吧?怎麼?這狗雜碎要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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