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7點,因為現在還是初春時分,所以天色早早就暗了下去,冷風呼嘯,猶如鬼吼一樣悽厲。
公路邊,兩輛軍用路虎吉普車緩緩停下。此刻,孟買城已經遙遙在望,夜色中,巨大的城市輪廓仿佛怪獸般靜靜的匍匐著,擇人慾噬。
「衛斯理,我之前就已經說過,花旗那邊現在對你的態度,是以和平為主的!」頭車上,坐在後排的雷娜扶著額頭,她的表情有點痛苦,臉有點臭,語氣也略顯生硬,顯然非常不爽。
幾個小時前,當杜蔚國親自駕駛她的專機離開新德里機場的瞬間,她和吉布森就同時失去了意識。
她們自然都被胡大姑娘弄暈了過去,然後毫無知覺的情況下,被帶到了孟買郊外,直到剛剛才醒過來。
甦醒過來的第一時間,雷娜甚至都來不及抱怨,就被鋪天蓋地而來的電台消息徹底淹沒了。
在她們昏厥過去的幾個小時裡,整個花旗都亂套了。甚至現在整個國家都啟動了緊急預案,進入到了防禦狀態,簡直就是風聲鶴唳。
而作為杜蔚國的
「枕邊人」,同時也是中情局為數不多的,可以直接跟杜蔚國鏈接對話的渠道,雷娜自然被賦予於極高的期待。
就連六處的J先生,還有cIA局長道格拉斯都親自給她發了幾十道電文。
而雷娜看著眼前的杜蔚國,當場就懵比了。也是基於以上這些原因,才有了雷娜現在黑臉的態度。
她以為共同經歷了那麼多事,尤其還有無數生死,自己就算不是杜蔚國的心頭寶,也是他最信任的人。
萬萬沒想到,關鍵時刻,她卻還是外人,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就被弄暈了。
「大洋馬,你擼著一張大黑臉給誰看呢?」胡大姑娘霸道慣了,她可不是看人臉色的主,還不等杜蔚國說話,她就冷冷的開了腔。
聽到她的聲音,雷娜忍不住抖了下,汗毛瞬間豎起,她是真怵胡大姑娘。
試問,誰不懼怕這樣可以隨時隨地催眠你,控制你,窺探你內心所有秘密的存在。
尤其雷娜還是特務,心裡藏著無數隱秘。胡大姑娘挑著眉頭瞥了她一眼,語氣痞痞賴賴的:「怎麼?讓你眯會你有意見啊?大洋馬,你敢保證,在機場的時候,如果你們都處於清醒狀態,能保守秘密,不會走漏消息?」
「當然,我絕不會背叛衛斯理!」聽到這個誅心的問題,雷娜也是發了性子,居然壓住了內心的戰慄,硬頂胡大姑娘。
「呵呵~大洋馬,你還挺有鋼?來勁是吧?」胡大姑娘嗤笑,眼底掠過一絲若隱若現的暗紅色光芒。
雷娜徹底豁出去了,梗著脖子回道:「本來就是,我問心無愧!」胡大姑娘不置可否的撇撇嘴,語氣變得愈發戲謔:「嗯,大洋馬,你還行,我其實並不懷疑你的忠誠。」她的話鋒一轉:「可是,如果你剛才是清醒的,面對上級的質詢,你就必然要撒謊,這可是叛國的罪名,可大可小哦?」一聽這話,雷娜頓時表情一窒,這個理由恨刁鑽也很強大,強大到她無法辯解。
杜蔚國多雞賊啊,見她神色鬆動,連忙趕緊跳出來繼續加碼道:「雷娜,我從來都沒有不信任你,但你畢竟是軍情六處的副部長,有你的立場,我實在不想你太難做。」
「唉~」雷娜心中長長的嘆息一聲,她明白,這只是一部分原因,也是最體面的藉口,但卻不是真相。
真相是她只是個普通人,在本質上,跟杜蔚國他們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謝謝,衛斯理,還是你考慮的更周全。」不過雷娜終極也是個有眼色的,胡大姑娘都屈尊降貴的給了台階,她自然不會不識抬舉,老老實實的就坡下驢了。
杜蔚國現在也算是人情練達,當然聽出了雷娜語氣當中隱含的失落和委屈,不過他也無可奈何。
有胡大姑娘這個醋包在場,虎視眈眈的,他也沒辦法多哄什麼,只能岔開話題:「所以,雷娜,你的意思是說這件事絕對跟花旗一哥約無關,甚至連中情局局長都不知情。」談到正事,雷娜也飛快的斂住情緒,變得嚴肅起來。
「是,cIA局長道格拉斯剛剛親自跟我聯繫過,鄭重承諾這次天竺的雲爆彈事件,約翰遜總統還有他絕不知情。」杜蔚國推開車門,點了根煙:「老話說,政客的嘴,騙人的鬼,這群老油條的話,能信?」
「能信。」雷娜點頭,語氣異常篤定:「衛斯理,雲爆彈屬於戰略性武器,這種武器平時的管控異常嚴格,數量也有限。自從出廠,幾乎每時每刻的位置都有跡可查,所以這件事,如果他們也參與了,早晚會露餡,瞞不住的。」理由還算充分,不過杜蔚國現在也算是資深的腹黑者,不是那麼好糊弄的。
他緩緩呼出煙氣:「那有沒有這種可能性,這只是他們的緩兵之計?先穩住我,然後推出一個替罪羊來。」雷娜搖頭,聲音越發堅定:「不會,因為拖延毫無意義,謊言也無法持久,如果你鐵了心要去花旗,誰也攔不住,而你真想殺他們,他們也躲不開。」杜蔚國輕笑道:「嗯,你說的很有道理,那麼現在還剩最後一種可能性。」他們在在故意示弱,藉此來蒙蔽我,然後伺機憋什麼大招,發動致命一擊,比如派戰鬥機擊落之類的。」
「嗯~」聽到這麼問題,雷娜的神色一凜,有些語塞,沒能像剛才那樣對答如流,因為這種可能性確實存在。
表面笑嘻嘻,背後媽賣批。這也確實是這些高官政客們的基本操作,她下意識的舔了舔嘴唇,抬手看了眼手錶。
「4個半小時,按照時間計算,現在飛機應該到達特拉維夫附近了,衛斯理,還是歐文在駕駛飛機嗎?」
「嗯。」杜蔚國點頭。
「衛斯理,期間,你跟他聯繫過了沒有?」
「沒有。」杜蔚國搖頭。
「先生,如果特拉維夫機場那邊,要求登機檢查?怎麼辦?」一直默不作聲的吉布森,突然問了個問題。
「還能怎麼辦,直接拒絕唄,怎麼?你們軍情六處在特拉維夫這麼沒有牌面嗎?還會被強行登機?」杜蔚國大喇喇的回道,語氣中滿是調侃之意。
聽到他的答案,雷娜和吉布森幾乎同時翻了個白眼,心中忍不住罵娘,媽惹法克,這跟我們軍情六處的排面有雞毛關係?
片刻之後,還是吉布森忍辱負重,硬著頭皮打開了尷尬的局面:「呃~先生,如果花旗那邊確實有計劃在航程中對您出手,那麼他們一定會趁機確認您本人是否在飛機上。」杜蔚國沒有馬上回答,沉默了幾秒之後,這才語氣幽幽的回道:「如果他們真的敢強行登機,那麼按照歐文腦子裡的預設,他會毫不猶豫的殉爆這架運輸機,拉著整個特拉維夫陪葬。」
「什麼?拉著整個特拉維夫陪葬?」一聽這話,雷娜頓時瞳孔地震,連聲音都顫抖了。
「衛,衛斯理,那架飛機上裝了什麼?」她太了解杜蔚國了,現在他的手筆愈發恢弘,越玩越大,他說拉著整個特拉維夫陪葬,應該不是戲言。
杜蔚國呼出最後一口煙氣,彈碎菸頭,語氣淡淡的非常平靜:「嗯,我之前在共濟會手裡,繳獲了一顆菠蘿,個頭不大,威力也一般般。」
「大概也就是那顆小男孩的25倍,應該足以摧毀整個特拉維夫了。」一聽這話,雷娜的臉色瞬間慘白如紙,她很清楚
「小男孩」的威力多大,25倍,簡直不敢想像。別說一座城市了,估計大半個國度都得被夷為平地,直接亡國滅種。
雷娜頭髮的都麻了,結結巴巴的問道:「那,那架飛機上有顆30萬噸級的大菠蘿?」杜蔚國雲淡風輕:「嗯,確切點說是35萬噸當量,彈,花旗田納西州國家安全中心Y-12研究室出品。」他扭頭看向瞠目結舌的吉布森:「吉布森,你熟悉武器,這顆大菠蘿,具體的殺傷力是什麼數據?」
「理論上,爆炸中心的溫度超過6200度,15公里半徑內的一切,瞬間汽化,半徑25公里內的一切生物都會被高溫和輻射瞬間殺死,而輻射~~」吉布森下意識的回答道,只是聲音啞得厲害,說到一半就失聲了。
杜蔚國有些誇張的咂了咂嘴:「嘖嘖,半徑25公里內雞犬不留,還真是恐怖啊!如果這架飛機真的被迫殉爆了,那我殺人的數量就突破百萬了,古今中外第一人啊。」說到這裡,他轉向目光呆滯,整個人都傻了的雷娜:「雷娜,你還發什麼呆?還不趕緊聯繫特拉維夫方面,別特麼逼我玉石俱焚。」
「哦,哦。」雷娜如夢方醒,轉身就要去發報,不過她猛然想到了一件事,停住了動作。
「衛斯理,這個消息一旦散布出去,花旗方或許真有可能會想盡辦法在無人區攔截擊落這架飛機的。」
「嘿~」杜蔚國像反派似的陰笑,語氣自信又霸道:「他們敢!現在我手裡還有4顆加載了h彈頭的巡航導彈呢!而是還是裝載在前艇上,目前已經抵達花旗東海岸。
「嘶~」雷娜倒吸一口涼氣,整個人都懵比了,兩個碧綠色的大眼睛瞪得圓圓的,都快凸出眼眶了。
「那艘船都已經到東海岸了,衛斯理,你這樣的做法會引發,引發~~」雷娜都找不到合適的詞彙了,杜蔚國冷嗤,滿不在乎的撇撇嘴:「引我不在乎的,哪怕是天崩地裂,我也有把握活下來,然後逐一幹掉每個跟我敵對的人。」認識三年多了,雷娜第一次感到面前的杜蔚國如此陌生,他的野心,算計,冷漠,還有瘋狂都嚇到她了。
片刻之後,當她勉強從震驚中反應過來,一句話都沒說,忙不迭的回車裡發報去了。
「先生,我,我們接下來要幹什麼?是進城還是去那裡?需要我做些什麼?」吉布森聲音抖得厲害,語氣中明顯多了畏懼的意味。
「我在等人。」
「等人?兄弟會?」吉布森畢竟是最精銳的老特工,此刻已經從震驚中擺脫出來,恢復了敏銳的思考速度。
杜蔚國重新點了根煙,看了看時間:「嗯,是的,他們應該快到了。」吉布森的反應飛快,眼中露出一抹精光:「所以,先生,吉普車後箱裡~」杜蔚國點頭:「沒錯,就是菲羅茲布爾奇爾加城外的幾顆人頭,軍犬追蹤氣味行不通,我想試試能力者。」這次,兄弟會往天竺派了6個人,清一色都是能力者,由魚掌柜親自帶隊,奶媽吉米阿姨也在。
除此之外,隊伍里還有個嗅覺能力者,外號沙狼,這傢伙的追蹤術,號稱天下第一。
之所以帶他來,顯然是魚掌柜跟杜蔚國的想法一致,想要通過氣味來追蹤打傷陸言的敵人。
「先生,所以,您懷疑馬薩爾他們並沒有離開天竺,而是躲在孟買?」
「是。」吉布森感覺自己最專業的領域遭到了質疑,有點傷自尊了,壯著膽子問道:「先生,您,您這樣懷疑,有什麼依據?」杜蔚國也沒故作高深,沉聲回道:「吉布森,之前,馬薩爾他們所有真假難辨的行程,全都是從孟買為起點的產生的。所以,一直幫他們遮掩的幕後黑手,應該在這裡擁有很強悍的能量,孟買應該是他在天竺的老巢。」一聽這話,吉布森的目光頓時不可抑止的閃爍起來。
他的微表情,當然瞞不過火眼金睛的杜蔚國,他輕笑一聲,語氣淡淡的:「看你的反應,孟買應該是中情局經營許久的大本營吧?」吉布森的聲音嘶啞,語氣有些惴惴,還有些失落:「是,確實如此,自從1946年起,中情局就在孟買設立了辦事處,已經經營了20多年,先生,是我失職了。」杜蔚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怪你,吉布森,對了,你知道中情局辦事處的地址嗎?」
「知,知道。」
「安全屋和聯絡點呢?」
「也,也知道幾處。」
「嘿嘿嘿~」杜蔚國桀桀怪笑,眼中閃過一絲滲人的戾芒,語氣凜冽:「那就好,說實話,我都好久沒宰中情局的這些渣滓了,還真是有點手癢呢?」一聽這話,明明已經有了心裡準備的吉布森,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徹骨冰寒。
「他們來了!」杜蔚國突然吐出菸頭,超城內的方向望了過去。幾分鐘之後,一輛破舊的卡車停到了杜蔚國面前不遠處,魚掌柜當先推開車門裡跳了下來,後斗也跳出幾個精幹的漢子。
「衛斯理老弟,你說吧,咱們現在該怎麼辦?我們幾個全都聽你的招呼,這個血仇非報不可!」連一句廢話都沒有,魚掌柜快人快語,直奔主題。
杜蔚國也不墨跡,直接指了一下路邊的路虎車:「魚老哥,車後廂里有幾顆人頭,不過時間有點長都有點腐爛了,看看嗅覺特長的兄弟,還能不能聞到什麼?」
「好,皮梭,你去。」魚掌柜辦事雷厲風行,絕不拖沓,馬上朝身後的一個中年人招呼道。
他就是沙狼,高鼻樑,鼻翼很大,阿拉伯裔,是個沉默的性格,只要點點頭,一言不發的朝路虎走去。
「衛斯理,陸言怎麼樣?」魚掌柜接過杜蔚國遞來了香菸,沉聲問道。
「已經沒有生命危險,大概再過幾天就能下地活動了,不過他毀容了。」杜蔚國也沒隱瞞什麼,直接和盤托出。
一聽這話,魚掌柜的眉頭忍不住皺了起來,眼中也有暴虐的戾芒一閃而過:「很嚴重?」
「嗯,已經沒人樣了,而且他身上遍布了幾百道傷口,都沒個好地方了,想植皮都不行。」
「呼~」沉默幾秒,魚掌柜長出一口濁氣,一字一句冷聲說道:「不管是誰幹得,我們兄弟會都會不死不休,直到流盡最後一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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