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2點,通往額仁的公路上,接近蘇尼特右旗的路段。
由於狂風暴雪已經下了兩天,公路基本上都被白雪覆蓋了,積雪厚實的地方,甚至都能沒過膝蓋。
天地之間一片蒼莽死寂,唯有悽厲的北風嗚咽著,肆無忌憚的掠過空蕩蕩的荒野,猶如百鬼夜行。
「唰!」
不過就在此刻,比北風還要悽厲的破風聲驟然響起。
一道略顯臃腫的虛影,沿著已經被白雪遮蓋的公路風馳電掣著,之所以說是虛影,實在是因為這道身形的速度太快了。
杜蔚國背著楊采玉,採用縱躍的方式狂飆猛進,每一次躍起落下,都可以跨越將近20米的恐怖距離。
他跳躍的頻率基本上是恆不變定的,大概每次起落需要耗時1秒,換算一下,約等於70公里每小時。
而如此極限的操作,杜蔚國已經堅持了一個多小時。
如果按照當前的進度,大概只要4小時左右,拂曉前,他就可以帶著楊采玉離境了。
從此天高任鳥飛,海闊任魚躍!
此刻,一直趴在杜蔚國背上的楊采玉終於幽幽轉醒了,確切點說,她是被硬生生顛醒的。
楊采玉的身上,除了自己的棉大衣,還裹著杜蔚國的毛呢大衣,外加幾件羊毛里軍大衣,還有羊皮被褥之類的。
牧點裡,幾乎所有能穿能用的禦寒物,全都被杜蔚國翻出來給她用上了,把她裹得嚴嚴實實。
就這樣,杜蔚國還生怕她凍著,把氈房拆了,用圍牆的厚毛氈做個粗糙的大口袋,把她像繭蛹似的塞在裡邊。
光是這些禦寒物,重量就有大幾十斤,最後,楊采玉像個大粽子似得被杜蔚國用九幽鎖牢牢的固定在後背上。
除了禦寒,也是為了極限減輕緩衝,擔心顛著她。
不過即便如此,楊采玉還是被顛醒了,事實上,她只是低低的呻吟了一聲,杜蔚國耳聰目明,立刻就敏銳的察覺到了。
他幾乎剎那間就停住了身形,從極動到極靜,切換的絲滑無比。
杜蔚國把楊采玉從背後放下來,緊張的抱在懷裡,把她的臉從毛氈口袋裡露出來,關切的問道:
「彩玉,你怎麼樣?傷口疼不疼?身上冷不冷?」
「蔚,蔚國,真的是你嗎?我,我真的不是在做夢?」
露出腦袋的瞬間,楊采玉先是劇烈的喘了幾口,隨即就瞪著大眼睛,一瞬不眨的盯著杜蔚國,急不可耐的問道。
直到此刻,她對杜蔚國的出現依然有種非常強烈的,極度不真實的感覺,恍然如夢,似真亦幻。
杜蔚國連忙伸手貼了貼她的額頭,還好,不怎麼燙,只是微微低燒,緊緊懸著的心也稍稍鬆了一些。
胡大姑娘沒撒謊,經過「仙丹」改造過的楊采玉,體質相當彪悍,遠超常人,已經無限接近能力者。
她身上的的傷勢,杜蔚國也給她簡單的處置過了,好在不算嚴重,還餵了鎮痛消炎退熱的特效藥。
「是我,彩玉,我是蔚國,你不是在做夢,怎麼樣?傷口還疼不疼了?」
杜蔚國緊緊的抱住她,仿佛一鬆手,她就會隨風消散一樣,寵溺的摩挲著她的臉頰,語氣溫柔如水。
「我,我不疼,蔚國,我好想你啊,你怎麼瘦成這個樣子了?這些年,你到底是怎麼過得?」
楊采玉呆呆的望著他,聲音有點虛弱,如同夢囈一樣,漂亮的大眼睛亮晶晶的,迅速噙滿淚水。
看著朝思暮想的楊采玉,杜蔚國也是心潮湧動,眼圈有些泛紅,動情的啄了她的嘴唇一下。
「采玉,我也想你,每天都想,我這兩年在外面過得一言難盡,不過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你喝點水,喘口氣,我馬上帶你離境。」
說話間,杜蔚國從里懷掏出一個軍綠色的特製保溫水壺,扭開瓶蓋,小心的遞到她的唇邊。
「咕咚咕咚~」楊采玉也是真渴了,大口大口的喝著。
溫熱的,又咸又甜的液體順著喉嚨流進胃裡,頓時渾身都暖洋洋的,四肢百骸都舒坦。
這個水壺裡,灌得是杜蔚國自製的功能飲料,添加了葡萄糖,鹽,寡聚糖等等,口感和熱量都不錯,平時保存在空間裡,始終保持著55度的恆溫。
楊采玉此刻腦子還有點懵懵的,並沒有留意到,零下將近40度的極端低溫中,為啥杜蔚國還能變魔術似的掏出溫熱適口的鹽糖水。
喝飽了,楊采玉感覺腦子也清明了許多,罐子美人似的扭動脖子,眼神茫然的四處看了看,輕聲問道:
「蔚國,這是哪啊?」
杜蔚國收回水壺,自己也灌了幾口,沉聲回道:「邊境附近,蘇尼特右旗南向,大概50公里左右。」
楊采玉懵懵的點了點頭,隨即好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瞳孔巨震,顫聲問道:
「蔚國,阿紅呢?還有廖營他們怎麼樣了?」
「都沒了。」
長長的嘆息了一聲,杜蔚國眼神黯淡的搖了搖頭,語氣有些低沉,不過他也沒有隱瞞,選擇實話實說。
楊采玉即將離境,以後大概率也要面對幾乎無休無止,煉獄般的刀山血海,所以,有些殘酷必須直面。
一聽這話,楊采玉先是楞了一下,隨即眼淚止不住的簌簌而下,哭得悲痛欲絕:
「嗚嗚,是,是我害了她們,之前郝叔也是被我害死的,都怪我太沒用了~~」
看著哭得梨花帶雨的楊采玉,杜蔚國內心愧疚憐惜得無以復加,連忙幫她把眼淚擦掉:
「采玉,不怪你,都是因為我,是我趕來得太晚了,不過他們的仇,我已經報了,那個畜生,已經被我挫骨揚灰了!」
毒刺死的很慘,無與倫比的慘,杜蔚國自從出道以來雖然殺人無算,但是每次都是乾淨利索,還從來都沒刻意的折磨虐殺過誰。
毒刺這個狡黠的傢伙,還是第一個享受如此待遇的幸運兒,他被杜蔚國殺了整整半個小時才咽氣。
這個受虐狂的渾身上下,除了腦袋之外,沒有哪怕任何一根骨頭是完好的,全都被杜蔚國徒手一寸一寸的捏碎了,成了一灘爛泥。
最終被梟首的時候,他的滿臉滿眼都是感激解脫之色,當真是後悔出生在這個世界上。
哭了好久,楊采玉才終於止住了眼淚,哽咽著問道:
「蔚國,你,你是怎麼來的?」
「哦,哦,我是從外蒙入境,之後一路沿著公路趕過來的。」
聽到這個問題,杜蔚國的眼底有尷尬之色一閃而逝,略顯含糊的回道。
事實上,找到楊采玉之前,杜蔚國久違的羞恥的迷路了一會,要不然,唐阿紅和廖洪澤他們大概率是不至於犧牲的。
前天晚上,杜蔚國先從努爾蘇丹連夜出發,一路不停,連續飛行了10個小時,昨天上午就抵達了外蒙的首府烏蘭巴托。
在烏蘭巴托略作停留修整,等待飛機補充燃油,同時也通過克格勃第3處傳回的消息,確定了楊采玉準確的位置以及具體行進計劃。
飛機剛加滿油,杜蔚國就急不可耐的立即出發了,馬不停蹄的趕去了外蒙邊境,大概在傍晚時分就趕到了扎門烏德附近。
不過這地方壓根就沒有飛機場,杜蔚國也沒打算降落,而是在暴風雪的遮掩下,頂著墜機的危險,越過邊境十幾公里之後,獨自傘降了。
由於當時的風雪實在太大了,杜蔚國落地後,嚴重的偏離的既定落點,周圍又都是無邊無際的雪原,缺乏辨識地標。
外加黑夜的環境,以及遮天蔽日的暴風雪,饒是杜蔚國也迷失了方位,不知身在何處。
後來,幾經波折試錯,杜蔚國才好不容易找到了蘇尼特右旗,在面積不大的城鎮中飛快的搜尋了一圈之外,確定楊采玉不在之後,只能沿路向南搜尋。
毒刺襲來的時候,杜蔚國據此大概還有10幾公里。
幸好廖洪澤他們響槍的動靜被他聽見了,一路聽聲辨位的瞬移過來,不過也只來得及將將救下了楊采玉。
楊采玉此刻腦子混漿漿的,倒是沒注意到杜蔚國的尷尬,又繼續問道:
「蔚國,我們現在去哪?」
「我們先離境到外蒙,然後我帶你去瑞士。」
一聽這話,楊采玉有些意外,她的秀眉輕挑,語氣疑惑:「瑞士?蔚國,如果我不去東德的話,沒事嗎?」
杜蔚國歉疚的搖搖頭:
「采玉,非常抱歉,從今以後,你跟我一樣,也是個無家無國的活死人了。」
那個牧點,除了毒刺慘不忍睹的屍體之外,其他屍體都被杜蔚國一把火燒得煙消雲散了。
集束燃燒彈的灼熱高溫下,屍骨無存,只特意留下了一些可以證明身份的小物件,當然也包括楊采玉的。
事到如今,杜蔚國殺人放火,毀屍滅跡這套業務早已爐火純青,何況還有白毛風和暴雪幫忙遮掩,神仙來了也發現不了端倪。
至於褻瀆屍體,完全不存在的,皮囊而已,人死如燈滅,杜蔚國現在死人見多了,早已麻木。
楊采玉呆愣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神色有些黯然,還有些解脫之意:
「沒關係,我其實早就想到了,只是沒想到這一天居然來的這麼快,蔚國,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去哪我都願意。」
一聽這話,杜蔚國心中五味雜陳,滿滿的愧疚和感激交織,讓他眼眶發熱,捧起她的嬌顏,語氣真摯:
「對不起,采玉,跟著我,讓你吃了那麼苦,你受委屈了。」
楊采玉用臉頰摩挲著他的大手,搖搖頭,聲音很輕,但是語氣格外堅定:
「蔚國,我不苦,只要能再見到你,一起都值得。」
說到這裡,她突然又想到了什麼,動作突然停住了:
「蔚國,你不是長期定居在港島嗎?為什麼送我去瑞士?」
杜蔚國心中一凜,略顯不自然的乾笑著搖了搖頭:「呵,因為我的名聲臭不可聞,不久前已經被港島驅逐出境了。」
丫的,就算杜蔚國沒被港島驅逐,他也不可能把楊采玉安排去港島,那特麼就是妥妥的送命題。
如今,趙英男已經在港島站穩腳跟,黑白通吃,只要楊采玉過去,無論如何也不可能瞞得住她。
如果兩個人在港島見面,那畫面,想想都頭皮發麻。
別說港島了,就算是暹羅,奎亞那,甚至是中東都不行,都是有主之地,一山不容二虎可不是說笑的。
想來想去,也只能把楊采玉安置在歐洲的腹心位置,寧靜安詳的瑞士了。
甚至連具體的城市,杜蔚國都已經想好了,就選比鄰意大里的湖邊小城盧加諾了。
盧加諾四季如春,風景如畫,又是詹尼的地盤,楊采玉必然能得到妥善的照顧。
至於安全問題就更不是問題了,有梅林兩口子照看著,必然萬無一失。
「啊?」
楊采玉雖然非常詫異,不過她的邏輯清晰,並沒有忘記問題的內核,依然追問道:
「那你以後都會和我一起呆在瑞士嗎?」
「嗯,我肯定會陪你的。」
杜蔚國有些支吾的敷衍了一句,隨即匆忙的岔開話題:
「不過現在,咱們得趕緊離境,雪已經停了,天也快亮了。」
楊采玉剛想說話,一陣悽厲的白毛風突然打著旋,卷著雪凌,劈頭蓋臉的颳了過來。
雖然杜蔚國及時用身體幫她擋住了大部分,依然感覺冰寒刺骨,楊采玉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杜蔚國又把水壺了掏出來,還不知道從哪摸出幾枚藥片遞到楊采玉的嘴邊:
「采玉,來,吃片消炎藥,還有止疼退燒藥,然後你再睡一會,醒了我們就離境了。」
楊采玉倒是不疑有他,老老實實的把藥吃了,這才陡然想起來:
「蔚國,這麼冷的天,你就一直背著我再雪地徒步前進,這樣能行嗎?」
一聽這話,杜蔚國頓時就笑了,拍了拍她的臉頰,隨後一把就把她背了起來,語氣豪邁無比:
「哈!能行嗎?采玉,你男人我可是超人,背著你,別說走到外蒙,就算是天邊也是沒問題!」
這次由於楊采玉還處於清醒狀態,杜蔚國並沒有採用之前縱躍的極限方式前進,只是趟著積雪跋涉。
不過速度依然快得驚人,杜蔚國埋頭猛衝,皚皚的雪原上瞬間就浮起了一條狂飆猛進的雪龍。
楊采玉拍著杜蔚國寬闊的後背上,雖然傷口依然很疼,顛得也厲害,但是她卻格外安心。
或者說,已經很久都沒這麼安心了,懸著兩年的一顆心,終於落地了。
沒過多久,藥勁上涌,她就沉沉睡去了。
翌日,清晨,當第一縷陽光灑在莽莽雪原的時候,楊采玉恰好也醒了過來。
「蔚國,咱們到哪了?」
她的聲音有點乾澀,杜蔚國此刻已經不再狂奔,而是放緩了腳步,走的很平穩:
「這裡已經外蒙地界,距離扎門烏德大概還有10公里。」
楊采玉此刻已經徹底恢復了清醒,略微沉默了一下,驚詫的喊出聲來:
「扎門烏德!蔚國,一夜之間,你背著我生生走了將近300公里?」
她可不是無知的蠢女人,相反,她是正兒八經的燕大才女,精通歷史,地理,說是博古通今,學富五車也不為過。
只是略微計算了一下,她就驚了。
如此惡劣極端的氣候條件下,背著一個大活人,外加幾十斤負重,將近200斤。
夜間徒步急行軍,甚至期間還要跨越國境線,5個小時行進了300公里,這特麼不是天方夜譚嗎?
「嘿,你以為呢,我都說了,我可是超人,采玉,你知道我在外面的外號叫什麼嗎?」
杜蔚國笑了,語氣輕鬆的打趣著,楊采玉也來了興致,輕聲揶揄道:
「嗯,我知道,你叫煞神,之前~~」
楊采玉突然戛然而止,臉色突然漲紅,聲若蚊蠅的說道:「蔚,蔚國,我想解手。」
「哦,哦,好,馬上。」
杜蔚國應了一聲,背著她快步走到最近的一處小樹林旁邊,把她放了下來。
隨即手腳麻利的拆了厚氈片,利用枯樹,眨眼間就幫她搭了一個簡陋的小帳篷。
然後幫她一層層的脫了衣服,小心翼翼的扶著她蹲了下來,甚至還細心的幫她褪了褲子。
「采玉,你慢點~」
此刻,楊采玉臉都漲的血紅一片,連脖子耳朵都紅得不行,嬌羞的難以自抑:
「蔚國,我,我自己能~」
杜蔚國知道她要說什麼,直接霸道的打斷了她:
「逞什麼強?你不是受傷了嗎?再說了,你可是我媳婦,老夫老妻的,有啥不好意思的。」
片刻之後,一片被清出的空地上,升起了一堆熊熊篝火,杜蔚國抱著楊采玉,大喇喇的站在篝火邊。
楊采玉有些不明所以,好奇的問道:
「蔚國,如果要休息的話,咱們不是應該找個避風的地方生火嗎?這樣很容易被人發現的。」
杜蔚國笑了:
「采玉,咱們已經不在華夏境內了,再也用不著藏頭露尾,躲躲閃閃了,你以為我這兩年在外面是白混的,我也是有排面的人。」
此時此刻,天邊突兀的冒出了幾個不起眼的小黑點,在杜蔚國的視野之中,那分明是8架米-6式直升機,當然是克格勃派來接他的。
8架直升機,加強版的武直機中隊出動,僅僅只是接一個人,這排面,直接拉滿!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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