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東瀛本島北部,福島通往大田原的城際公路上,北風呼嘯而過,猶如厲鬼哀嚎。
空蕩蕩,漆黑如墨的公路上,一輛半新的藍色豐田卡羅拉,連車燈都沒開,卻穩穩的飛馳在糟糕的冰雪路面上。
「包裡邊有嗎啡和腎上腺素,你都給他打上吧,或許還有機會,能挺到大田原。」
杜蔚國一邊遊刃有餘的操控著方向盤,一邊把副駕駛座椅上的背包拎起來,遞給後排座的娜塔莎。
他的聲音很冷靜,又或者說是冷漠,見多了屍山血海,杜蔚國早就修煉的心硬如鐵。
此刻,娜塔莎胳膊上的傷口,被杜蔚國初步草草的包紮過,血已經止住了,不過由於創後應激反應,她還是發燒了,好在此刻神智還算清明。
伊萬可就慘多了,正死狗似的斜倚在她身邊是車門上。
他的面如金紙,嘴唇發青,胸口劇烈起伏,雙目死死的緊閉著,渾身不受控制的抽搐,已經陷入暈厥狀態,徹底失去了意識。
伊萬的左肩被子彈貫穿了,雖然沒有命中要害當場殞命,但是依舊傷得很重,就算是復原,大概率也會留下殘疾。
7.62毫米口徑,特製的鋼芯穿甲彈,把他的小半扇子肩胛骨都打碎了,這還是因為當時的距離足夠遠,子彈的動能已經消耗了大半。
否則,直接小半邊身子都打碎了,神仙也救不活。
「好,好的,多謝你了,衛斯理,今天要不是你及時救場,我們就全軍覆沒了。」
娜塔莎咬牙硬撐著拉開背包,翻找裡邊的出藥劑和針管,這樣的動作,無可避免的牽動了傷口,疼得他冷汗汩汩而下,連聲音都顫抖了。
杜蔚國也懶著跟她客套絞牙,伸手把車窗搖下一條細縫,點了根煙,然後直奔主題:
「行了,別說這些沒用的廢話了,剛剛襲擊你們的那個能力者槍手,是不是內務部米哈伊爾派來的?」
娜塔莎牙關緊咬的點了點頭,恨聲回道:「是。」
一聽這話,杜蔚國的眉頭登時就皺了起來,臉色也變得陰沉的可怕。
恐怖的煞氣幾乎是不受控制的升騰而起,車窗上瞬間就凝上了一層白霜,娜塔莎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是尼科諾夫那邊走漏的消息?還是你們克格勃有高層反水了?他本人現在怎麼樣了?有沒有危險?」
杜蔚國經久沙場,現在思維磨鍊得異常敏銳,馬上就猜到的事情的大概原因,同時也意識到了事態的嚴重性。
尼科諾夫作為克格勃的老大,是杜蔚國非常重要的戰略合作夥伴,如果他折了,克格勃必然要面臨重新洗牌的下場。
而不管克格勃的新任首領是誰,大概率都是米哈伊爾的親信,跟他是敵非友。
那麼,相當於是斬斷了杜蔚國當下最強臂助的同時,還遮蔽了他耳目。
這可不是胡扯,沒了克格勃的鼎力支持,杜蔚國不僅會變成睜眼瞎,閉耳聾,甚至連現在的基本盤都會變得岌岌可危。
別的不說,杜蔚國旗下,現在勢力和武力最為強大的奎亞那,如果沒了克格勃旗幟鮮明的站台撐腰,根本就不可能像現在這麼穩。
除此之外,他那艘剛剛做好,馬上就可以下水的核潛艇,大概率也要泡湯了。
最可怕的是,克格勃還有可能跟他變成敵對關係,屆時,他將初步難行,從某種意義上說,甚至是在跟全世界為敵。
此刻,伊萬抖得更厲害了,像是觸電了一樣,眼瞅著都快不行了。
娜塔莎也顧不上回答杜蔚國了,吃力的掏出針管和藥劑,用牙齒咬開,麻利的單手抽藥,隨即撩起伊萬的衣服,給他打上了嗎啡和腎上腺素。
這兩種猛藥的效果幾乎是立竿見影,只是十幾秒之後,伊萬的狀態就明顯的好轉了。
「呼~」
娜塔莎抹了抹額頭上的汗水,長長的呼出一口濁氣,這才頹唐的搖了搖頭,悶聲回道:
「具體的情況我現在也不太清楚,剛才對戰的時候,電台被我毀了,暫時失聯,不過可以肯定一點,確實是主席那邊泄露了消息。」
捂著傷口調整了一下姿勢,娜塔莎又繼續說道:
「按米哈伊爾一貫以來,狠辣,果斷的行事風格,連我們這邊都派遣了這麼強力的殺手,主席那邊,估計情況也不樂觀。」
聽到她的說法,杜蔚國的眉頭皺得更緊了,略作沉吟之後,沉聲問道:
「娜塔莎,按照眼下的情勢,大田原那邊的聯絡點還穩妥嗎?」
聽到這個問題,娜塔莎的臉色略微好了些,點了點頭,語氣篤定:
「嗯,穩妥,這個聯絡點是深潛在東瀛這邊的暗線,很久都沒有參與過任何任務了,只受我的調遣,平時單線聯繫。」
「呵~」杜蔚國冷笑著呼出煙氣,不置可否的回了一句:「希望如此吧。」
其實,他還有句話沒說出口,那就是人都是會變得,尤其像這種深潛的,許久都沒有聯繫過的特務。
現在是黑是白,是人是鬼,誰也叫不准。
不過對於杜蔚國來說,黑白其實都無所謂,他現在就是典型的虱子多了不怕咬。
愛咋咋的,不大了就單槍匹馬的,把大田原直接打穿唄。
車廂陷入了沉默,過了好一會,娜塔莎才試探性問道:
「衛斯理,三井家那邊的情況怎麼樣了?」
杜蔚國呼出最後一口煙氣,把菸頭順著車窗的縫隙准準的彈了出去,語氣隨意的回覆道:
「已經基本打完了,家主三井上罄,還有他唯一嫡生的兒子三井瀧澤都被我弄死了,他們家裡養的幾個能力者高手,也都被我弄死了。」
「嘶~」
饒是娜塔莎早有準備,依然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聲。
杜蔚國這話雖然說得輕鬆至極,但是其中蘊含的信息量,卻是不容小覷,簡直能嚇死人。
三井家,植根東瀛長達幾百年,底蘊深厚至極,深不可測,而三井上磬,更是統御了三井家將近70年漫長時間,老妖怪一樣的存在。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在東瀛,三井上磬是比天皇還牛皮的存在,可以呼風喚雨,隻手遮天。
別說是東瀛,就算在整個遠東地區,三井家都有非常恐怖的影響力,
可是這是這樣的龐然大物,這樣煊赫的,頂了天的大人物,只區區三天時間,就被杜蔚國打崩了,身死道消。
娜塔莎一直都很清楚杜蔚國的戰力恐怖,但她也沒想到居然能牛皮到這個地步。
透過後視鏡,看到娜塔莎錯愕的表情,杜蔚國嗤笑道:
「呵,娜塔莎,你至於這麼吃驚嗎?之前的羅斯柴爾德家族,還有佩雷斯家族,比三井家也不差,我還不是一樣對待的。」
「呃~」
娜塔莎頓時神色一窒,有點無言以對了。
怎麼說呢?二戰之後的尤太財團,憑藉著龐大的財力,揮舞著資本大棒攻城略地,幾乎買下了整個花旗國,甚至是整個歐洲,大半個地球。
但是,眼下,唯有兩個地方是他們想盡辦法也無法涉足的,一是自成天地的華夏,二就是霸道無比的毛熊。
所以,娜塔莎雖然也一直以來都知道羅斯柴爾德家族,還有佩雷斯家族的勢力龐大,但終究是缺乏實感。
但是,三井家可就不一樣了,他們是東瀛的坐地炮,在整個遠東地區都擁有極其恐怖的影響力,勢力幾乎滲透到了各行各業,每個角落。
娜塔莎之前就負責東亞地區的具體事務,所以比誰都清楚三井家的恐怖之處。
丫的,說到底,還是自己的眼皮子太淺了,娜塔莎在心裡暗暗的感慨道。
「行了,娜塔莎,你就別胡思亂想了,咱們馬上就要到大田原城了,現在去哪?」
久經歷練,杜蔚國現在也算得上世事練達,馬上就猜到了娜塔莎心中的大概念想,主動岔開了話題。
「哦,哦,咱們去城西,下石上公園,野崎牙醫診所。」
凌晨4點,太田原城,城西。
「沒錯,就是這裡了,我下去叫門。」
馬路邊,隔著300多米,望著遠處燈火全暗,漆黑一片的牙科診所,好不容易才確認了牆腳的暗記。
娜塔莎放下夜視望遠鏡,強撐著直起身子,剛要推門下車,卻被杜蔚國攔住了。
「娜塔莎,你最近一次聯繫壁虎,是什麼時候?」
壁虎就是在大田原深潛的這個特務的代號,他是東瀛人,平時的隱藏身份是牙科診所的老闆兼醫生。
娜塔莎雖然有點不明所以,不過她可不敢輕視杜蔚國的問題,還是抬起手錶看了一眼,飛快的盤算了一下,肅聲回道:
「昨天凌晨,12點半,距今大概13半小時。」
杜蔚國點點頭沒說什麼,而是重新發動汽車,第一時間就關閉了車燈,娜塔莎連忙急切的問道:
「衛斯理,怎麼了?壁虎這雖然是個牙科診所,但是有專業設備,可以動手術,伊萬再不救治就撐不住了。」
無奈的咂了咂嘴,杜蔚國的語氣有些唏噓:
「娜塔莎,這裡可沒什麼醫生,只有十幾個武裝到牙齒的便衣槍手,看裝備,應該是東瀛內務部的外勤小隊。」
杜蔚國熟稔的操縱汽車,摸著黑,倒車挑頭一氣呵成,語氣幽幽的又補了一句:
「事實很明顯,娜塔莎,壁虎這傢伙反水了,你被他賣了。」
「Ятебявъебунахуй!這個該死的混蛋,居然敢背叛我!果然,東瀛豬玀都特麼信不過!」
娜塔莎當然不會質疑杜蔚國的判斷,不過她依然氣得都快原地爆炸了,咬著後槽牙,連俄語的國罵都飆出口了。
杜蔚國被她逗笑了,一邊從容的駕車離開,一邊輕聲安撫道:
「行了,娜塔莎,稍安勿躁吧,反覆無常,爾虞我詐,這不是情報圈很正常的事情嗎?平常心吧。
之後等風聲過了,隨便找個機會幹掉他清理門戶也就是了,現在,你還有其他聯絡點的備選嗎?」
區區十幾個槍手,杜蔚國自然不放在眼中,抬手就滅了,不過現在可不是時候,容易打草驚蛇,車上還帶著瀕死的傷員呢。
娜塔莎嘆了口氣,有些黯然的搖了搖頭:
「有倒是有,但是我的人都在東京,還有關西一帶,可是現在東京封城了,再說,伊萬也撐不了那麼久了。」
此刻,伊萬的臉色慘白的毫無血色,雙腮卻紅的一反常態,呼吸急促,確實是撐不住多久了。
「嘖,還真是靠山山會倒,靠樹樹會搖,關鍵時刻,還得是靠自己啊。」
杜蔚國撓了撓後腦勺,無奈的的吐槽了一句,隨即踩死油門,汽車瞬間猶如離弦之箭,向著城南方向飆射而去。
大概25分鐘之後,距離大田原城南向大概35公里左右的佐倉小城,中心區醫院。
「吱~」
藍色的卡羅拉,甩出一個近乎完美的擺頭漂移急剎,穩穩的停在了醫院門口,杜蔚國自顧自的推門下車。
娜塔莎臉都黑了,急吼吼的想跟著下車,嘴裡焦急的說道:
「衛斯理,這,這可是公立醫院,伊萬受得可是槍傷,馬上就會把警察引~」
杜蔚國按住她的車門,阻止了她下車的動作,語氣平淡,不以為意的回道:
「嗯,我知道,你不用下來,對了,伊萬什麼血型?」
娜塔莎不笨,馬上就大概猜到杜蔚國要幹什麼了,有些結巴的回道:
「O,O型。」
杜蔚國不置可否:「行,我知道了,你就在車裡等著吧。」
幾分鐘之後,杜蔚國揪著一個身穿白大褂,腳上趿拉著拖鞋,頭髮蓬亂的中年人,從醫院裡快步走了出來。
走到汽車跟前,杜蔚國像塞小雞仔似的,把中年人按進了副駕駛,又把一個碩大的醫療箱扔進了車後排。
「砰!」
上車之後,杜蔚國把手槍重重的拍在儀錶盤上,掃了眼坐在旁邊,瑟瑟發抖的中年醫生:
「岡本醫生是吧?說吧,咱們現在去哪?」
被杜蔚國擄出來的這個醫生姓岡本,他是中心醫院的急診值班醫生,外科大夫。
杜蔚國這孫子,現在算是跳出了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他已經習慣了不走尋常路,也走不了尋常路了。
此刻,岡本醫生都快被嚇尿了,大腦一片空白:
「您,您這是什麼意思?我,我不明白。」
杜蔚國大喇喇的一邊發動汽車,一邊理所當然的說道:「當然是除了醫院,能做外科手術的地方。」
岡本都懵比了:「啊,啊?我,我不知道這種地方~」
「呵~」
杜蔚國冷哼一聲打斷了他,單手把著方向盤,另外一隻手拿起手槍,用黑洞洞的槍口指向岡本,語氣陰惻惻的:
「不知道啊?那沒就辦法了,我只能再換個大夫了。」
一聽這話,岡本連忙舉起雙手做投降狀,結結巴巴的求饒道:「別,別,那,那個,我,我知道,知道~」
眼下,還算是比較蒙昧的莽荒時代,外科大夫通常都會接些私活,給某些不方便來醫院就診的,又或者不能見光的病人,開些黑刀之類的。
尤其是像佐倉這樣的小城,醫生資源有限,但是卡在東京連通北部的交通咽喉上,人口流動性卻不小,開黑刀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十五分鐘之後,天色將亮未亮。
城郊的山腳下,一家畜牧獸醫站,被硬生生的砸開門,已經徹底昏死過去的伊萬,被剝光了抬上了大型動物手術台,開始接受岡本的手術。
手術室外,走廊里,杜蔚國點了根煙,緩緩的呼出煙氣,把一把消音手槍遞給娜塔莎,對她交代道:
「這邊你看著點,我出去把汽車處理掉,然後再搞部電台過來。」
娜塔莎此刻其實也在發高燒,臉色酡紅,不過她的底子不錯,勉強還能挺得住,只是嗓子啞得厲害:
「我知道了,你去吧。」
杜蔚國拍拍她的肩膀,轉身準備離開,娜塔莎在他身後說了一句:「謝謝你,衛斯理。」
聲音不大,但是情真意切,杜蔚國沒回頭,背對著她擺了擺手:
「沒事,我都習慣了。」
半小時後,橫間花旗駐軍大本營,正在辦公室裡間臥室睡覺的總司令理察·皮爾森,突然被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吵醒了。
自從被杜蔚國綁架過,僥倖生還之後,這老比登現在都有點杯弓蛇了,晚上再也沒離開過軍營。
當然,除了確實心裡發怵之外,理察也是為了躲避自己的那個明明已經年老色衰,卻欲求愈發強烈婆娘。
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五十坐地能吸土,這可不是開玩笑的,嘿。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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